万素飞弄不清楚周围到底在生着什么,只知道自己又被几名军士押着开始走了。

走出宫殿的前庭,大片壮阔的景色映入眼中,都是她来时由于蒙眼而不曾看见的:三座白色大理石建造的宫殿排列成马蹄铁的形状,中间围起一片绿草如茵的广场,三色花丛中簇拥着小型的喷泉,点缀在广场四周,好似一方锦帕上的精美花边。

再仔细看去,沿着这条花边,立着荷甲的军士,战枪擦的雪亮,整齐地竖向天空。被这些士兵阻挡住的是黑压压的民众,个个踮脚伸头,希望再靠近一些,不过已经算是令人佩服的秩序了,并没有推挤混乱的状况。

好像有什么重要事情要生的样子?万素飞猜测着,又把目光投向广场的内部。

广场内列着两条长席,呈现有些奇怪的景象,一边约有四十人,一色的宽大黑袍,正襟危坐,另一侧却有一百余人,衣着不但寻常而且杂乱,有渔民的短脚裤、织妇的梭子裙,甚至乞丐的百衲衣。

很久之后万素飞才知道,这是南鲛的上下阁会,上阁会是从贵族阶层中由帝君选出。下阁会却是纯然地平民,当时他们的装扮这并非要对大典不敬,反而是突出他们下阁会存在的意义,便是代表各个行业的平民来说话。

正看着,耳边突然爆巨大的祝颂欢呼之声,果不其然,是金冠黑裳的帝君款款步出,似乎想要登上广场正中央的一座浮雕莲花的白玉高台。

之所以用“似乎”。是因为万素飞还在继续被军士带着走,在人群里穿行,场内地情景也就不时被人们的后背遮住,时隐时现。

直到最后,她被领到一个位置,不再运动。她左右环顾一下,现这是现场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能看清场内的情况,却不会有很多人注意到。

她对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依然一头雾水,但总体上心情还算平静,观察着事态的演变。

抬起头,却突然有一份惊诧:帝君并未如她所想走上中央的高台,而是在偏左地金色椅子上坐着,高台上不知何时站上一位黝黑健壮却略带稚气的少年。

难道即使南鲛的帝君,也不是今天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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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整个仪式不以万素飞能否看懂为标准,在照常进行着。站在台上的少年正是南鲛最小的皇孙玛瑟,此次选嗣大典的候选人之一。今年刚满二十岁,不过与五年前的模样已经有了很大差别,若是在路上遇见,连至亲之人只怕都要犹豫一下才敢叫出名字。

礼仪官引导完成立誓等一系列程序后,不等别人问,少年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大声讲述:

“自从当年落辇(开始平民生涯),我就去北丹参加军队。”(照例,南鲛语。为方便用汉语表示)

此言一出,四周围观的一些年轻人出欢呼惊叹之声。南鲛、北丹和新沙是这片大6上相邻近的三个国家,其中北丹国最小而贫瘠,民风也最犷悍,据说那里地婴儿一出生都会被烈酒所洗浴,只有强壮的才能存活下来,幼儿如此,可以想象成年地训练有多么严酷。而严酷自然有严酷的效果,这让这个小国以极其精锐地军队而著称于世,在大国环伺之间顽强生存,也成为周边国家青年心中一种“男儿本自重横行”的梦想所在。

玛瑟历数着他的功绩,跟随卫队长去捕捉虎鲨、作为佣兵去剿灭海盗、与新沙的大规模战争,越到后来越气势高昂,听得下面的年轻人满脸神往。

“殿下,敢问带了什么‘手信’回来?”,礼官好容易才在他的激扬讲演中插入一句,将程序继续下去。“手信”是大典上的术语,指皇嗣所认为的最值得带回来地东西,用于证明他们的能力,早年也有带一捧泥土地,近世却越来越追求贵重。毕竟口说无凭,这件东西对帝君以及上下阁会的参考意义才最大。

“自然是有的!”,玛瑟一笑,从腰间抽取佩刀,噌地一声出鞘,登时寒光四射,满场森然。

他也不回鞘,将那刀用几层锦缎包裹,递给礼官。对方接手时,却又突然喝一声“上官小心!”

礼官一个冷战,看时,包覆的锦缎已经尽数裂为两半,雪片一样从刀上飘下去,刀锋如水,只觉一股寒意从后心升上。

“果然是名刀,定是北丹军中立过二等以上的大功才能被赐予的吧”,宝物被传阅一圈,最后由验官长躬下身去,双手呈还,这样评价道。

于是健壮的少年露出笑意,抓过刀来啪啪挽了两朵刀花,三步并两步地跳回他的位置,高高举起,长声大呼,“以此‘碎牙’为证,若我为帝,必将纵横天下,北取丹国,西平新沙,建成前所未有的广阔帝国,后世难及之伟大功业!”

全场回荡着年轻人喔喔呵呵的回应声,上了些年纪的人却大多保持沉默,上下阁会的成员各自在不记名的票箱里给出自己的意见,帝君安静地坐在原位,脸上挂着不置可否的微笑,让人猜不透她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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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没见过这个女人?”,立有两匹青铜马雕像的大邸门前围着一众人,先前看见万素飞背影的周国船员指着一幅画像问守卫的士兵。

点头。

“那是不是被你们带走了?带去哪里?”

摇头,不知是否定,还是听不懂。

“我们是海外来的商人,一定抓错了,让我们进去看一下!”,船员围着比比划划,要往里闯。

锐利的枪尖突然都调出,形成一片栅栏阻挡。

“你们随便把我们的同伴抓走,连个交代也不给,算怎么回事?!”

沉默,枪尖却毫不退让。

船员们七嘴八舌还想再解释,突然身后却暴起一声大喝“都别说了!”

众人骤然安静,转过来看着话的人。

“妈的,车轱辘话说了三四遍了!这么下去有完没完!”,6涛狠狠啐了一口吐沫,指向他那位独眼的老部下,“回船上去,搬火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