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叹一声,将她拥入怀中。

她没有丝毫的挣扎,那双比天空还干净、还清澈的眼眸定定地望着我,她轻轻地问:“秦大哥,你在生气么?”

“没有……”我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长发,惊觉她的发居然被削掉了一大缕。

“没关系,我的头发长得很快的……”她蛮不在乎地说道,孩子般纯真地笑着。

心中一颤,我终于了解,爱恋与头发一样,是与生俱来,不由自主,想续长固然很难,而斩断又是何等的不易。

从何时起,我已恋上了她,像着了魔般,义无反顾地深恋着她,恐怕此生再也寻不回她在我心湖里投下的那颗石子了。

但我知道,她只视我为兄长,而不是男人。這份眷恋,這份爱慕,只能暂时藏在心底。说出来,怕就是矫情了。我想低头吻她,却又怕唐突了她,越是喜爱她,越是珍惜她,越不想轻薄了她……

明……我轻抚着她的缕缕秀发,一遍又一遍……

在那年的立秋,我与她在街头分散,回头时,我发狂般地去寻找,她却如水滴般蒸发了,无影无踪。一个人怎会消失得如此彻底,除非有人刻意隐瞒了她的去向,故意抹杀了她的存在。会是谁呢?我不得而知,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在悔恨中醒来。恨自己当日为何不紧紧地搂紧她,就那么轻易地看她被淹没在人群中。

秋风起了,秋风又止了,天空下起了蒙蒙小雨,地上一片泥泞。夏季的芬芳已是一帘惆怅的旧梦,余下的只是在秋风秋雨中的黯然与曲折。我与她那段浓郁得化不开暖暖时光,似乎只是一个记错的回忆,并不曾有过。

明……你究竟在何处?

第五十三章李世民(番外)

雪花片片,一株枯藤缠绕的老树,寒鸦几只,在暗沉的夜空里盘旋嘶叫,灰瓦土墙,残檐断壁,石板路上雪痕浅浅,四周空无一人,眼前的一切宛如一幅古卷。

我這是在哪?是在梦中?或是在画中?

世民……世民……

是谁温暖的声音在轻柔地呼唤着我??

轻轻推开一扇半掩的木门,我踏上一个又一个石阶,前面仍是无数个石阶,似乎永远到达不了尽头。

“咯咯咯……”清亮圆润的笑声,一个白衣女子,步履轻盈,拾级而上,长裙飘飞,及地的乌发如水流泻,在曲径回廊处一闪而过。

她是谁?渐渐看到某些熟悉的片断,某一个熟悉的身影忽地闯入心扉,我迫不及待地追了上去。

满园傲立的梅花,静静吐蕊,朵朵晶莹,含着白雪怒放,暗香浮动,沁人心脾,這里有着世外桃源般的宁静。

她背对着我,站在一株梅花树下,微风拂过,片片白雪、点点花瓣纷纷落下,洒满了她的发际。听到我的脚步声,她缓缓转身,三千青丝随风飘散,如同抖开了一匹闪亮的绸缎。

她笑望着我,一袭月白衣衫宛如闲云,笑靥洒落枝头,在耀眼的雪光中,她美得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那一眼,那一笑,无声。

我却在瞬间迷了心神。

眉眼一瞬,胜过相识十年。若知心,一眼便可分断阴阳。

只這样与她相望着,一种绝世的幸福便悠悠浮漾出来。

“你是谁?”我喃喃问道。

她却不答,转身飘然而去。她的背影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落寞,还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沧桑。

“别走……”心中忽然洒落莫明的恐慌,我再次追了上去。

她却越行越远,不论我如何追赶,都无法触碰到她。

终于,她彻底地消失在我的视野中,不留一丝一毫,我只能怔怔地站在雪地上望着,望着。

“不!”我低叫出声,瞬时从梦境里挣脱出来,额头冷汗涔涔,全身冰凉。

从来不知道梦醒后的寂寞会是如此的刻骨,她只是我暗夜里的一个梦,却深深地打动了我。

**************************************

寺中袅袅的香火熏着我的眼,我避到一旁,抬头看那尊菩萨的脸,慈眉善目,温柔宁静,似乎可以化去人世间所有的悲痛。十几个和尚,素颜灰袍,在狭窄的佛堂里排队行走、诵经。那些沉郁的声音都是出自血肉之躯,我不禁疑惑,要经历怎样的煎熬才能走进這无欲无求、无悲无欢的佛门?

拜不拜佛,佛是不会在意的。诸事自有因果,求佛,求的只是内心的平静。所以我敬佛,但从不求佛,只在堂前站了一会,我便绕到后院去找苦海大师。

雾气袅袅,茶香四溢,清汤映绿,我坐在一旁,看苦海大师悠然自得地沏茶、品茶。

我与苦海大师相识十多年,便是他当年一番话,才有了今日的李世民。

“龙凤呈姿,天日露表,将来必居民上;公试记取:此儿二十年后,便能济世安民,做一番掀天揭地的事业。”所以,父亲将我取名——世民。

苦海大师递过一杯清茶,“春梦了无痕,二公子又何须介怀?”

那只是一场春梦么?不,不是。

我时常做梦,时常解梦,梦梦皆圆。我曾梦到一座珠玉满镶的宝藏,而后将它据为已有。也曾梦见站在最高的悬崖峭壁之上,俯视着天下群山。我的梦境,往往反映着我的心境。所以,我坚信,她是真实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