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离会出现在这里实在让浮梦吃惊的很,她明明一直在九泉看着司空棂身边的一切,却从来没看到墨离与司空棂在一起啊。

在九泉看到的景象也会有遗漏?

浮梦想不通的时候,安东帝的目光冷冽的扫在墨离身上,“这人是谁?”

墨离的眼光落在大殿中央的白布上,呼吸明显的一滞,然后深吸一口气,既然他会站在这里,那样的结果不是意料之中吗。

“卫墨离,卫延年的小儿子。”司空棂说道:“他今夜出现在棂王府外,恳求儿臣救他父亲一命。”

安东帝还未做出反应,二皇子已经变了神情,他觉得自己呼吸沉重,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原来早就在谋划撒网,现在阴谋的主人已经开始收网,可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怎么回事?”安东帝眉头一皱,他的确有疑问,心情却比方才明朗了许多,显然卫延年的死,从他儿子这里就能得到答案。

“安东皇帝。”墨离面无表情,“安东立国至今,不过才七年,可我却知道安东定不会长久。”

一言既出,在场之人都变了脸色,所有人都为这看起来柔弱的男子捏了一把汗,不过想了想,他今日被带到这里,显然也没有想过活着离开。

墨离继续道:“安东国内,皇子尔虞我诈。日前司空桤用我的性命威胁我父亲助他冤枉司空棂在前几年陇西之战时与怡夏勾结,父亲顾忌我的性命假意同意,却早已想好定不会助司空桤这个伪君子。

陇西一事,他当时说的好听,说知道虽然你是他的父亲却也是一个窃国之人,他现在虽是皇子,可他并没有泯灭人性,一番话说的情深肺腑,我们都相信了他,结果呢?

怡夏没有那么简单就灭亡,我们在下面等着安东被推翻的那一天——”

说罢,他猛的拔出身边守卫手中的长剑,动作柔美的像在跳舞,众人都是一怔,等反应过来,他已经抹了脖子,殷红的鲜血洒了一地,甚至溅到了周围守卫的身上。

“御医,快看,不能让他这样死了。”司空棂大叫道。

那个瘫软在地上很久,估计还觉得这样趴着听舒服的医官这才慌忙起身,顾不得身子已经有些麻痹,到了墨离的身边,搭了搭墨离的颈脉,那里还有鲜血源源不断的扑扑涌出。

医官脸色一变,又忙去翻了翻墨离的眼睛,墨离抱着必死的决心,下手时没给自己留下任何后路。

医官觉得自己今夜的值班果真是倒霉透了,他继续瘫软在地上,“回皇上,棂王,此人……没救了。”

有一股心塞感袭上了浮梦的心头,怎么墨离说的话,她完全听不懂?她回到地府后一直在九泉看着他们,事实根本不是这样,为什么墨离会这样说?墨离又为什么寻死?

浮梦身边的北陵冥,轻轻一抹手中五弦琵琶,有一个光点从墨离身上漂浮而出,慢慢进入了北陵冥琵琶琴头上的聚魂灯中。

二皇子看着地上的血迹范围还在扩大,老三,霍辛,干的漂亮,栽赃嫁祸,给本王一个天大的罪名后就自寻死路,现在死无对证,而本王又交不出别的前朝余孽证明此两人所言不识。

安东帝看着大殿中间一块白布,一滩还在不断扩大的血迹,觉得分外刺眼,他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今夜就到这里,都散了。时辰已晚,桤王今夜就留在宫中,不要离开了。”

话中意思明确,让司空桤留在宫中,就是让宫中侍卫看着他了,甚至他从此都别想再翻身,指不定不日就要去和老四做住一起的好兄弟了。

日后,安东帝还会给二皇子解释的机会吗?或许会或许不会。

安东帝会相信卫墨离所言吗?或许会或许不会,但无论信还是不信,帝心多疑,且每一个帝王都不能容忍旁人对国的不忠,对皇位的觊觎,就算那个人是帝王的亲儿子。

对事到如今,背水一战无可避免,反正他司空桤早就筹谋这一天,只不过今日的意外和安东帝的态度让一切提前发生而已。

他悄悄的做了一个手势,站在比较靠近大殿门的司空棂手下看到司空棂的手势后,对着殿外也做了个手势。

就在安东帝起身要离开的时候,一群宫内侍卫冲了进来,瞬间就把立昌宫大殿内的所有人包围在内,他们个个持刀相对。

“父王,你不仁别怪我不义。”司空桤枭笑,他早就有所安排,想着今夜可能有变,所以今夜所安排的值夜是长阳的副护军统领范豫志,这个可是他的秘密棋子,之前根本没有人知道范豫志是他的人。

“父王要儿臣留在宫中,无非就信了那人的话,就算父王不信,也不可能于我重用。既然名正言顺的未来已经被毁,便休怪儿臣强取豪夺——”司空桤面目狰狞,“现在就请父王立儿臣为太子,儿臣还能让父王安享晚年。”

“你这个不孝子!”看到宫殿被围,安东帝显然十分震怒,“果然觊觎皇位,现在竟敢忤逆朕。”

“哼。”司空桤冷笑一声,“父王有当儿臣是儿子吗?儿臣为安东付出那么多,甚至儿臣的童年就是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中度过,现在父王已经年迈,儿臣也快而立,父王却迟迟不立太子,父王的心中是不是真的只有自己?今日儿臣倒想试一试。”

司空桤手指了指司空棂和霍辛,对着那群侍卫命令道:“把他们两个给本王带出来。”

“儿臣给父王一炷香的时间写圣旨——”司空棂勾起嘴角,笑得邪傲,“到时,儿臣看不到立太子的圣旨,儿臣只好杀了老三,老六……哦,对了,还有那个少不更事的老七,到那时候,父王也别无选择。”

立昌宫的大殿内,范豫志站在安东帝的身边,命人拿上纸笔,他感恩于当初二皇子对他儿子的救命之恩,但他本身并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所以他并没有对安东帝有任何不敬。

大殿外,司空桤看着司空棂和霍辛,冷笑一声,“三弟,霍丞相,好手段。只不过一切阴谋诡计都比不过刀剑相向,胜利只属于能笑到最后的人,你们按任何罪名在我身上,只要我能活到最后,那些罪名能把我怎样?”

司空桤贴近司空棂的耳畔,压低声音,“三弟,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留下你这个后患,若你还是当初那个只是风流的纨绔三皇子,或许你还能保住一命,可现在,注定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哦?”司空棂的脸上丝毫没有恐惧,反倒带着邪魅的笑容,“二哥如此有信心?现今你所做之事,是在胁君弑弟,就算让二哥得到安东,群臣乃至天下又怎会信服。况且我们的父王真的会因为几个皇子的命就让你当太子?二哥,你是不是太天真?”

“多谢三弟提醒兄长。”司空桤的露出凶狠神光,“所以,等离我为太子的圣旨一到我手,目睹今夜之事的人都会无法再开口说话,这样谁又会知道我是怎样得到天下的?况且,我们的父王何尝不是这样得到安东天下的?

父王是否在乎你们的命,我也不在乎,反正今夜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就算抓着父王的手去写,那圣旨也定会诞生,不劳三弟费心。三弟你也不会太孤单,黄泉路上有霍丞相与你作伴,你的帝王梦可以到阴曹地府去完成,霍丞相也可以做你的鬼丞相。”

霍辛原本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在走神中心猿意马,没想到二皇子会突然提到他,这让他也有些吃惊,抬头看向二皇子时,露出了往日习惯保持的儒雅笑容。

二皇子看到霍辛此刻还能笑得出,不免有些气急,刚想发作却听到大殿中传来异样的声音。

他往里一看,安东帝依旧坐在高位之上,面前有案几,案几上有纸有笔,范豫志站在安东帝身边,目光紧紧落在案几上,一切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妥。

可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二皇子再定睛一看,顿时一怔,范豫志的胸口露出了一截带血色的剑头,而范豫志的眼神之所以直直的落在案几上,是因为他的眼神已经凝住。

随后就在二皇子的注视下,范豫志的身子一斜,倒在了地上。

范豫志倒下后,他身后的人清晰的出现在二皇子的眼前,不是别人,正是司空棂的影子侍卫,十一。

而此刻,大殿内的所有举着兵器的侍卫也同时放下了手中兵器。

“皇上受惊,臣等万死。”十一在安东帝身边半跪请罪,而方才手持武器包围立昌宫的侍卫们也纷纷下跪,只剩在大殿外的人目瞪口呆。

不知是谁如此精妙的安排,今夜值夜的确有不少二皇子的人,二皇子以为自己掌控一切,却有人技高一筹,围进大殿的侍卫都无反意,只剩大殿外的那些人。

“逆子,你以为你还能逃得掉吗?”安东帝愤怒的一拍面前案几。

或许看到是卫延年的尸首,他心中只是生疑,方才卫墨离所言,他最多只会信半分,但后来二皇子的一番举动,让他不得不全部相信,二皇子果然野心勃勃,这样的逆子怎能留下。

“拿下这个逆子!”安东帝一声令下,原本包围立昌宫大殿的侍卫,纷纷向殿外杀去。

十一则护在安东帝身边保护安东帝的安全,这自然是司空棂的安排。

“给本王挡住。”二皇子不得不推一些侍卫做挡箭牌,随后一个眼神,身边几个亲信就带着霍辛和司空棂快速的离开立昌宫,今晚注定功亏一篑,现在这两人是他最后的筹码。

原本就跟着司空棂来到立昌宫大殿外的浮梦,看到二皇子还要带着司空棂,想也不想就跟了上去。

北陵冥看着浮梦匆匆的身影,轻叹一口气,“真的,那么,担心他吗?”

二皇子在立昌宫的侍卫还能抵挡一阵,他挟持着司空棂在偌大的皇宫中躲避进一处无人的宫殿。

附近无人的宫殿很多,就算安东帝解决了那些挡路侍卫,要找到他们也并不是那么容易。

“二哥,你根本没有退路,何必一错再错。”司空棂的神情此刻看起来还是有几分诚恳,“去对父王说你只是一时行差踏错,你终究是父王的皇子,父王曾最寄予重望的皇子。”

“笑话。”二皇子嗤笑,“司空棂你不了解我们的父王吗?当他是一个善男信女?是父王的儿子又怎样?老四也是父王的儿子,结果如何?所有人只以为老四和淑贵妃都被关进冷宫,可现在淑贵妃或许还活着,老四早已经连渣渣都不剩了。”

二皇子深吸一口气,“父王绝不可能对我心慈手软,在他的心中根本没有我们,他只想久久远远的当安东帝王,在他眼里,即使我们是他的儿子也不配觊觎他的皇位。”

司空棂眼眸一垂,用余光打量着身边几个二皇子的亲信,“既然如此,你现在挟持我与霍辛又有什么用,你以为我们两人的命会换来父王对你的宽恕?”

二皇子狞笑,“司空棂,你错了。我带着你们,是因为本王就算会死,也要找你们两个做垫背。”

“桤王,接下来,我们如何行事?”二皇子身边的亲信适时的问二皇子下一步安排。

“今夜宫中守卫皆是本王安排,我们可以避开所有守卫,然后从守卫最薄弱的北宫门离开皇宫——离开这里本王定可以东山再起,总有一天,本王还会回到这里,那时本王就会成为这皇宫的主人。”

二皇子的亲信们也一个个露出信心十足的表情,又有人问道:“那么棂王和霍丞相……怎么处理?”

这问题像是提醒了二皇子,他从一亲信手中拔出长剑,“自然是杀了。”

话毕就挥剑像司空棂刺去,他们是皇子,却也从小在战场上生存,刀口舔血之下,人人的武功身法都不会太差,司空棂的武功到底如何二皇子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不会比司空棂差多少。

而此刻司空棂被两人压制着,根本无法反抗。

二皇子已经红了眼,或许他真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终究比原本的计划要难上百倍千倍,一切都是因为司空棂。

可是,明明是几乎用尽全力的一刺,却在司空棂的身前停住了,所有人都是一怔,不明白二皇子到底有什么高深打算。

司空棂也以为这一剑他躲无可躲,没想到二皇子竟然这样停住了。

只有二皇子自己知道,不是他停止了动作,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有什么挡住了他的剑,他现在的感觉就好像剑刺入什么什么时分坚硬的物体,使得他根本无法左右剑的位置。

二皇子心一沉,猛然又想到了卫延年离奇的死法,那三个侍卫没有问题,医官的话也不可能有谎,那么卫延年的确是被一个女子掐死,并且这女子可以在马车那样狭小的空间中,让他三个侍卫不查,让卫延年无法反抗的掐死他……

那么……

二皇子保持着持剑动作,“司空棂,有一件事,我想问清楚——卫延年的死,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那个掐死他的女子到底是谁?”

“卫延年的死与我无关。”司空棂回答的决绝。

“哈哈……哈哈……哈哈!”二皇子此刻的笑无法用言语形容,有几分悲凉,有几分讽刺,更有几分绝望,“三弟,风流也是有好处的对不对?难道有女鬼帮你杀了卫延年,让我走上灭亡道路?”

司空棂尚在思索二皇子此话到底什么含义,却看到二皇子更用力的想把剑刺入司空棂的身体,但这一次,所有人都能看出二皇子已经使出了全力,甚至用上不少内力,但剑依旧在司空棂身前纹丝不动。

二皇子还是没有死心,他就算是死,也一定要让司空棂当他的垫背,他暗中运气,接下来他将使出全部气力。

挡在司空棂身前,用双手夹住长剑的浮梦皱起眉头,她的力量可能与凡人相比的确强力,但二皇子真要用上所有气力,她也是有挡不住的可能。

“北陵灵尊,帮帮我……”浮梦凄婉的看着北陵冥。

北陵冥一怔,他似乎在犹豫,片刻之后,他从虚空中取出他的五弦琵琶,轻轻一拨。

二皇子正好用处全力想把长剑刺入司空棂的身体,同时浮梦也因为北陵冥的琴音得到比本身更多的力量,在二皇子惊讶的目光下,长剑被折断。

二皇子也因为惯性跌坐在地上,只是他的目光直直的看着司空棂。

不,确切的说,是看着司空棂的身前。

还有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二皇子的目光所在。

浮梦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先是一怔,随后下意识的看向了北陵冥。

北陵冥挑了挑眉毛,没有说话,只是在心中默默回答了浮梦的疑问,接住了他的力量,企图用超凡之力改变世间理所当然之事,散发出如此强大力量的她自然会显身在所有人面前。

没错,现在所有人都能看到浮梦。

“浮梦……?”就算被挟持,就算被威胁生命,司空棂也没有如此失措,可现在见到浮梦,他竟然显出几分无措。

同样瞪大眼睛的是司空棂身边的霍辛,只是霍辛袖中的手又紧紧的握住拳,毕竟现在,卫延年到底是怎么死的,已经彻底明朗化。

无人察觉,在马车三个守卫的众目睽睽之下,让卫延年不反抗的被掐死,还要是女子所为。

一切都指向浮梦,不是吗。

“司空棂……好好……”浮梦话未说完,又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浮梦方才借到一抹北陵冥的力量才显现人前,现在力量散了,她也不可能继续显现。

就算消失,但她依旧站在原地,继续说完司空棂已经无法听到的话,“好好活下去,不要再找我,我始终看着你,等着看你君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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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散了好一阵子,终于找回不止三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