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故意的!”

同是立昌宫的大殿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浮梦将带着愤恨的目光投向北陵冥。从没听说过鬼魂掐人还会留下指印的,更何况她杀卫延年在北陵冥的注视下,北陵冥完全有能力帮她抹除一切痕迹。

“嗯哼。”北陵冥轻笑一声,“卫延年突然死去,本尊架该如何处理他的死,又该如何对生死薄交待?难道真记上一笔‘卫延年于安东七年被一游荡魂魄掐死’?本尊架只是让他的尸首呈现出事实。”

说规矩,浮梦说不过北陵冥,且那掐死卫延年的女子指印已经出现在尸体脖颈,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浮梦狠狠的白了北陵冥一眼,早该知道让他帮忙总没好事,北陵冥本就是一个无人理睬,无聊到发慌的灵尊。

浮梦原本以为只要杀了卫延年,解除司空棂的威胁,她便可以让北陵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带回去,现在出了这一茬,逼得她不得不留在这里等到事情结束才能离开。

毕竟现在卫延年的死因实在过于离奇,不知是否会有变故,只有浮梦留在这里,才可能及时应对。

果然东陵邪和西陵渊不喜欢北陵冥太有道理,此刻浮梦就恨不得将北陵冥微微泛红的头发全都扯下来,就算扯下来做拂尘都不解恨。

“父王,此事大有可疑,押送队伍中哪有女子!”二皇子终于忍不住,在安东帝说话前记着开口,过去一年兜兜转转,使得他已不再是安东帝最看中且唯一可以托付的皇子,现在再出什么岔子,只怕他与安东皇位就真的渐行渐远。

验尸御医听了二皇子所言,赶紧把自己已经近乎趴在地上的身子又压低了几分,“臣哪敢在圣上面前胡言,他颈部的女子指引清晰可见,唯一让臣疑惑的是,他的身上并没有任何挣扎痕迹……他是心甘情愿被掐死的,可这……被掐死哪有心甘情愿的,就算一心求死总也会本能反抗……”

“你的意思就是就是有女鬼索了卫延年的命?”二皇子急着下定论。

虽然把事件推到鬼神之说上实在有些离谱,可现在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不但陷害老三的计划可能要搁置,若卫延年的死说不过去,只怕还会把火引到自己身上。

更让司空桤心塞的是,这火,还是他自己点的。

此刻,他也顾不得动手是是人是鬼,或者又是怎么回事,安东帝登上皇位并不易,使得他总是多疑,憎恨阴谋,总之千万不能让父王觉得一切是他的阴谋。

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根本无人知道,但至少并没有人真正见过鬼。

司空桤没见过,那位验尸医官没见过,安东帝自然也没有见过,且皇宫里从来禁止谈论鬼神,安东帝的眉头皱起,“女鬼?”

声音中带着显而易闻的不悦,在位者不希望这个世界上有神有鬼,君王需要的是所有人信仰都只是他而已。

验尸医官听出了安东帝的不悦,赶忙解释道:“臣不敢妄称这世上有鬼,臣只是如实说出所见,将此人的死因如实禀报,是非曲直,皇上英明,自会判断。”

笑话,现在顺着你二皇子说是女鬼所为,到时皇上让把女鬼揪出来,他可没这本事。

再说现在朝中局势复杂,二皇子说押送队伍里没女子就真没女子了?他不能说谎嘛?今天是他倒霉在宫中值班,现在还是便忙着站队,只分析尸体真正死因,改天寻个理由辞官回乡算了。

立昌宫的气氛因安东帝的沉默而显得异常沉重,这时,有一个小太监胆怯的往里面望了一眼,随后还是走了进来,去到张公公身边,在张公公耳边说几句。

张公公的神情一怔,半信半疑的看了小太监一眼,小太监肯定的点点头。张公公终于去到安东帝身边,在安东帝耳边低声了几句。

随后安东帝露出相同诧异的神情,其他人虽然不知道张公公对安东帝说了什么,但凭多年官场直觉,便知晓接下来会有变故发生。

“皇上——”

就在大家凝神看着安东帝,等着安东帝说些什么,来开始或结束今晚的诡异,另一个人却先开了口,那便是自始至终都保持沉默站在一边静观一切的霍辛。

“微臣不想独揽功劳,但属于微臣的功劳,微臣也当然不让。”霍辛行礼时还用左手遮挡了因为情绪激动而被自己握伤的右手,好在其他人的确没有注意,只是以复杂的心情等待着霍丞相接下来会说出的话。

“捕获卫延年也有微臣的一份功劳,微臣之所以不邀功,是觉得为了安东的发展,让群臣觉得前朝余孽是二皇子抓回更能安定人心。

卫延年开始都是由臣看守,为了皇上亲审的这一日,臣对卫延年也算礼待,更确保他身体康健。今日他离奇死亡在押解途中,微臣不是为到眼前的功劳陨灭而不甘,却对卫延年的死有很大疑惑。

现在微臣想问一问桤王,为何押解时,要独揽大权,不让微臣插手,马车中甚至马车四周都是桤王的守卫,却在这样的严密监控下让卫延年死得这般离奇,微臣斗胆要期望给微臣一个交代。”

“你……”司空桤眼神一凝,他不是傻子,就凭霍辛这一番话,他就能嗅出阴谋的味道,甚至他能想到事件将被霍辛引上一条怎样的道路。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阴谋,针对他司空桤的阴谋,卫延年的死因,不是司空棂就是霍辛。

只是他们到底如何做到的?

所有人的思想都落在事件本身之上,没有人注意霍辛言语时比起往日少了一份儒雅,多了刻意隐忍的咬牙切齿。

“朕当皇帝算上今年也不过七年,曾经朕与桤儿,棂儿也是父慈子孝,没想到为了一个皇位,父慈子孝变成了尔虞我诈。”安东帝深深叹了口气,脸上却没有多少源自内心的伤感。

“也好,陇西匪案在朕的遮遮掩掩之下查到现在,会如此,全因朕有些不愿面对的事情,看到卫延年是最大的进展,结果出现在朕面前的却是他的尸体,有人在朕的眼皮子地下杀人灭口。

当初的陇西匪案在朕心中落下心结,朕始终不知道朕的皇子们,谁是人谁是鬼,今日,就把一切查个水落石出。把棂王请进立昌宫。”

安东帝话音落下,方才进来向张公公传话的小太监又走了出去,只片刻,司空棂便走入立昌宫大殿,显然他方才就已经在宫殿之外等候。

二皇子的眉头紧皱,至此,他的计划已经完全被破坏,更别提最初想的可是安东帝听了他与霍辛所言加上卫延年佐证,都不给司空棂解释的机会就在盛怒下取了他的性命。

霍辛刚才那番话,显然是明着告诉司空桤,他霍辛这个时候变卦了,他已经不再与二皇子你站在一条战线,甚至可能随时倒戈至司空棂那一头。

都怪自己一时疏忽,因霍辛在看管押送卫延年一事上完全放权给自己,使他对霍辛最后的戒心都没有了,现在轮到他背水一战了。

可他没有任何筹码。

“父王万安。”司空棂走了进来,在所有侍卫还有几个安东帝吩咐候在宫中的官员面前给安东帝行了一个大礼。

按理来说,臣子见到帝王的确应该行这样的礼,但现在这个时间,司空棂只是行一个简单礼节也不算不合规矩。

不过正因为他这个周道的大礼,不禁让大家想起,方才安东帝来到立昌宫时,二皇子都没有行礼。

安东帝自然也想到了,下意识的斜睨了司空桤一眼,神情中尽是不满。

“父王,这个时辰,宫门早已下钥,儿臣不该来打扰,只是儿臣有要事要报,认为不能耽误,才急急赶来。来到宫中才发现宫中似有大事发生,不知儿臣能否为父王分忧?”

眼神恳切,语气诚恳,十分到位。

“装吧。”二皇子不屑的看向司空棂,“你会不知道宫中发生什么事?就连本王送入宫的前朝余孽,都是你使计在押送路上杀掉的。”

“前朝余孽?”司空棂一脸茫然,看来绝不像是装的,“二哥抓到了前朝余孽?可是陇西匪案时的匪类?”

“司空棂,你还装。”二皇子此刻就一口咬定卫延年的死与司空棂有关,虽然他也不知道司空棂是如何做到的,但他若找不到替死鬼,就得自己抗下卫延年的死。

“都给朕住口。”安东帝虽然用了“都”字,可冷冽的目光之投向二皇子一人,随后收敛了目光,才对着司空棂道:“棂王深夜入宫,说说为了什么事。”

“是的,父王。”司空棂彬彬有礼,与彼时给所有人的纨绔形象完全不符,有了这样的对比,反让所有人会觉得此刻的二皇子实在太过失礼,甚至还少了皇子该有的修养。

司空棂低着的头,嘴角微翘,“陇西匪案过后,儿臣也一直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朝中曾出过一件事,说当时那些匪类的首领之所以能够逃脱,是因为儿臣实在纨绔收取贿赂与他们勾结。虽然儿臣有种种证据证明自己实在冤枉,不过儿臣一直在想,最好的证明就是儿臣亲手抓到那些逃跑的首领,而今夜,儿臣多时的努力终于得到回报,儿臣得到一人,他虽不是前朝官员,但身份也可算举足轻重。”

“谁?”安东帝的手掌紧紧的握在座椅的扶手上。

司空棂又是一笑,对着大殿门口,道:“带进来。”

在两个守卫的押送下,一个身影出现在立昌宫的大殿,他眉目清秀,明明是个阳刚男儿却给人女人的柔弱感。

角落中看着一切的浮梦看到此人出现后,眼睛几乎瞪成了桂圆。

这人竟然是——墨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