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算来一梦伴浮生

新晋的御前执事首领内监杨忠全匆匆自远处躬身赶来,“皇上,礼部的张大人在乾元殿求见,向皇上请示先帝的丧葬和皇上的登基大典等事宜。”

元庆背过身去,迅速敛了神情,这才转身淡淡道:“朕知道了!”

杨忠全高声唱道:“皇上起驾啦!”

远处侯着的一干宫人忙不迭的跑上前来撑起明黄的华盖,簇拥着元庆浩浩『荡』『荡』离去,我看着元庆渐渐远去的身影,心头哀漠,敏敏,你在天之灵看到他对你的如斯心意,也该再无遗憾了吧!寒风呼啸着刮过耳边,唇间呵出的淡淡白气消散在冷凝如冰的空气中,我握紧双手,轻轻瑟缩了一下肩头。

“快跟咱家走啊,你这疯『妇』,你以为你还是皇后娘娘啊!以后要是还敢出来『乱』跑咱家就对你不客气了!”

我抬眸望去,前面的回廊下,几个内监拉拉扯扯着母后,母后挣扎着惊恐呼道:“不要打本宫,不要打本宫,本宫明日告诉皇上,让他灭你们九族!”

那几个内监放肆的笑着,“皇上,皇上已经殡天了,现在的皇上是庆王殿下,你以为还是你的儿子做皇帝啊!”

母后呆滞在了原地,喃喃重复道:“皇上殡天了?皇上殡天了?”

她猛的大声狂笑着,边跑边拍手笑着“哈哈,死了好,死了好,你们都死了,都死了。”

那几个内监见状拉住母后猛地抓住她的头发,嘴里狠狠的骂着。母凄惨的痛呼着。

“住手!”

我走上前去,喝止那几个内监的举动,几人一见是我,慌忙拜倒:“奴才给王妃请安!”

我弯下身拉起地上瑟瑟发抖的母后,她满脸惊恐的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只是道:“皇上死了,怎么办?先皇要是见了他一定不会原谅他的,那个人也不会,那个人也不会……”

我心头惊疑,轻声试探着问道:“哪个人?”

母后一怔,面上巨大的恐惧升起,只是拼命摇头,“我不能说,要是说了皇上会生气,皇上会伤心,我不能告诉你,不能告诉你!”

她随即又嘻嘻的笑着,嘴里胡『乱』的唱道:“那个人死的好惨啊!他死的好惨!”母后跌跌撞撞的走远,我看着她消瘦的背影消失在宫墙的拐角处,一时怔在了原地,那个人,那个人……

一旁的内监见状小心翼翼的问道:“王妃?王妃?”

我这才回过神,缓缓站起了身,母后的身影早已走远,黑沉沉的乌云盖了下来,我抬头怔怔的看着,脚下的步子虚浮,只是不停走着。

猛地一个踉跄,我几乎快要摔倒,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我失神的看着他,他深邃如黑玉般盈亮的黑瞳里,映着我茫然失措的脸,我的身子越来越凉,许久才道:“殷祁,我们回家好么?”

他看我的神情满是心疼,只是道:“衡儿一早已经被『奶』娘抱回王府,我们现在就回家。”

我眨了眨眼睛,忍住眼眶的酸涩,努力笑着点了点头,将手放入他温热的掌心,跟着他远离了神武门,远处的宫人们低着头忙忙碌碌的走过,身后城头上的旌旗在寒风中烈烈作响,空旷的皇城依旧巍峨雄伟,太阳从云间悄悄的探出了头,宫殿的金黄『色』琉璃瓦上的积雪完全化开,泛着着阳光耀眼的光泽,熠熠生辉。

翌日,正值国丧,皇族各府女眷都将要入宫斋戒,黄昏时分,我坐在毓秀宫偏殿直房的窗前失神的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暮『色』,沉香推门进来,恭敬道:“公主,这个盒子要怎么安置?”

我回头看去,沉香手里捧着的正是父皇临终前交给我的那个金漆盒子,“拿过来罢!”

沉香依言躬身递给了我,我轻轻打开,里面的玉镯和纸笺静静的躺着,沉香点燃了房内的烛火,屋里顿时满室生辉,那玉镯映着灯火昏黄的光芒,发出淡淡莹润流转的光泽,在灯光的照耀下方才看清内侧刻着几个非常细小的字迹,我拿起细看,上面刻着:苏菀、永新,不悔、不怨。字迹秀雅,分明出自母妃之手。

窗外的寒风呼呼的吹来,吹起了盒子里的纸笺,我弯下身拾起却见上面清俊飘逸的笔迹: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记忆中的某一个角落忽然见电光火石般迸出,父皇名讳为欧阳永新,每次他在写这个永字时,最后的一捺总会利落的收笔,而这纸笺上的永字最后那一捺却是很清逸的拖长了些许,这分明不是父皇的笔迹!

我惊的站起了身,心头只有一个疑问,这张纸笺是何人所书?究竟是谁写的才会让母妃那般珍爱?我急急的拿起纸笺对着烛光上上下下细看,却仍是毫无所获,那纸笺上秀逸的笔迹恰如幼时在父皇的御书房里看到的一副画卷,那画卷装裱的极为精致,很是惹人注目,以古玉象牙为轴,以鸾鹊木锦天碧绫为装裱,那上面的字迹也如同眼前纸笺上的一般,风姿灵秀,恍若天成,当时的父皇只是拿起展开细细的摩挲着,年幼的我好奇问道:“父皇,这是你写的字吗?”

父皇的眼底那一刹那有着我看不懂的刻骨的苍凉、无边的悔恨愧疚交缠在一起,却又一瞬即逝,只是慈祥的向我笑着,“不是。”父皇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初,可是先前那一刻的异样仍是被我看着眼底,那样的分明,以致于那眼神至今还清晰的存在于我的的记忆里,这个人究竟是谁?

我咬唇向沉香吩咐道:“沉香,随我去一趟含樟殿。”

含樟殿是置放父皇遗物的地方,父皇薨逝后,所有书简,字画都置放在这里,夜风阵阵,空气中夹着一丝幽凉的气息,沉香提着八宝宫灯在前面引路,我披着一件藏青『色』的斗篷匆匆走着,心头狂浪翻卷,那一个神秘的人究竟是谁,王府的神秘灵牌,皇陵外的荒坟,母妃的冤死,此刻纷纷涌上心头,我隐隐感觉这一连串诡异的事情一定和这幅字的主人有关!

含樟殿就在前方,门口的守卫一见有人前来,立刻喝到:“何人胆敢擅闯!”

我走上前去,径直取出怀中元庆赐予我可以在宫中通行无阻的令牌,侍卫一见立刻俯首按剑行礼,打开了殿门,我定定的看着里面昏暗的大殿,握紧掌心,终于提步走了进去。

大殿里四处空漠,一列列木柜如同鬼魅般静静伫立在殿里,沉香点上角落的通臂巨烛,明亮的光线乍一亮起,我脚下的步子轻轻向前走至,大殿里极为安静,只有我曳地的白『色』绣金长裙在光滑如镜的地板上摇曳细碎作响的声音,面前的一列储物柜子是置放父皇的书画字简的地方。那幅装裱极其精致的画卷也静静的躺在一堆画卷中,格外的显眼,我心头忽地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仿佛拿起那幅画就会发生极其恐怖的事情,一股凉意自脚底蔓延至全身,我双腿虚浮着走上前,颤抖着抬手拿起,轻轻解开上面的细绳,徐徐打开,上面所书的正是陶渊明的《归去来》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

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

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辰以孤往,或执杖而耘耔。登东坳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正是那笔迹,下面的印章署名是生涩难懂古纂体字,我努力的辨认着,欧阳……永……琰……

欧阳永琰!天下姓欧阳的只有皇族,还是和父皇同是“永”字辈?既是皇族,记忆中怎么从未有过这个人?就连祖宗家谱上我也从未见过!巨大的疑问在心头缠绕,我收起画卷,只觉得心头慌『乱』,欧阳永琰,欧阳永琰……你是谁?

夜『色』下,我低头走出了含樟殿,外面的寒风刮在脸上,我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我收紧斗篷的外沿,只是一步一步向前走着,父皇的梓棺安放在奉先殿里,奉先殿前,我驻足在门口,却不知道要不要进去,欧阳永琰和我母妃又是怎样的关系?为何皇族家谱上没有他的名字,这个被除名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从小到大我都未听宫人提起?

我挥手示意沉香先行回去,自顾自推开了殿门,里面的元庆一身素服背对着我正在为父皇守灵,随侍的宫人见我进来,弯身向我裣衽施了一礼,我走上前捻起香烛对着父皇的灵位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这才徐徐转过身。

“你们都下去罢!朕和王妃有事要谈。”元庆仍旧跪在原地,声音平静的不带一丝波澜。

宫人们垂首退出,大殿里只剩下我与元庆两人,明晃晃的烛火光芒在元庆的眉间轻轻拂动着,流转着异样沉郁的光华,异样的熟悉,我恍惚了许久,昔日母妃也是这样的眉眼啊!我只是无声的向着他展开了手中的画卷,元庆面不改『色』的看着我那上面飘逸的字体,只是站起身走至我身前,一把拿过了我手中的画卷,郑重的收了起来,许久他终于淡淡开口,“我知道你现在心中一定在怪我——”他抬起头,深邃的眼眸直直看着我,“恨我杀了他!”元庆的手指直直指着父皇的寿棺。

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暗沉的棺木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幽暗的光泽,异样的诡异!

我转过身看着元庆,只是幽幽道:“你所说的他——是我们的父亲。”

元庆面上升起一股异样怪异的表情,竟然笑了起来,那笑意无比的苍凉嘲讽,“父亲,是父亲么?我们的母亲的含冤死去就是拜他所赐,我们真正的父亲在九泉之下又何曾安心过!”

最后几个字异常清晰的映在我的脑海里,真正的父亲,真正的父亲……我只是茫然的抬起头看着他,“哥哥,你说什么?”

元庆嗤笑着,“我们的父亲是大秦高宗一朝的太子欧阳永琰!是他欧阳永新的异母弟弟!”

心底那一霎那间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戳了一个窟窿,有冰凉的东西顺着那个无底的窟窿里涌了出来,一瞬间在脑海中飞快的翻卷,欧阳永琰,前朝太子,我的父亲……几个零碎的字眼在心底缠绕、纠结,我几近呆滞的看着元庆,声音虚无而颤抖,“是吗?”

元庆咻地站起身,上前一把抓住我的双肩,幽暗的眼底涌动着狠厉嗜血的狰狞恨意,一字一句从牙关里咬出:“我要你记住,欧阳永新不是我们所谓的父亲,他是我们的杀父杀母仇人!是他毁了我们的一切!是他!”

我的身子被他摇晃的几乎快要晕厥,满脸都是湿热的泪,只是怔怔的看着元庆眼底熊熊燃烧的两簇火焰,那刻骨的恨意几乎要将我吞噬!

元庆蓦地松开手指,只是站起身狠狠挥袖道:“我们的父亲是前朝的太子,我们的母亲,是先帝指给他的太子妃,当年父亲和母妃早已暗生情意,母妃更是满含期待的备好了嫁衣等着做父亲的太子妃。”元庆的语声颤抖,猛地凌厉了几分,狠狠一拳砸在寿棺上,“可是这里面的这个人,妒忌父亲所拥有的一切,他和王青雅、王晋这两个人狼狈为『奸』,指使人在先帝的『药』汤里下『药』,让先帝每夜噩梦频频,更在东宫埋下诅咒高宗的巫蛊,挑拨宫人告发,先帝一怒之下将父亲囚禁在皇陵,母妃偷偷连夜去皇陵探视父亲才有了我们,随后,先帝病重,加上宫人的挑拨,愈加对巫蛊一事深信不疑,临终前下的最后一道旨意便是赐下剧毒牵机给我们的父亲,将父亲在宗谱里除名,贬为庶人,即便死了也不能葬在皇陵,先帝驾崩后,他欧阳永新就在王晋的支持下顺利登上皇位,竟然强行霸占了自己的弟妻——我们的母妃。”

我轻声道:“可是母妃明明是喜欢父皇的,怎么会……”

元庆嘿嘿的冷笑着,“母妃怎会爱他?母妃恨他,至死都恨着他,所以才会有母妃偷偷写信给我们的外公,当时的太傅大人暗中查证巫蛊一案,岂知被他察觉,一怒之下秘密赐了鸩酒给外公,外公含冤而死,随后,母亲知晓了外公的死讯,怒而行刺,激怒了他,他便下了密旨给皇后,毒杀了我们的母妃。他一继位就假借先帝的名义将这一段历史抹去,所有记载过此事的人皆被大兴文字狱处死,他瞒的这样好,瞒过了天下人,瞒了我十八年!如若不是那年王叔告诉我,我至今定还被他蒙在鼓里,还会承欢杀父仇人的膝下,口口声声叫他一声父皇!”

我的心中早已经冰凉一片,只是呆滞的看着元庆那一张一合的嘴唇,声音空洞苍凉,“那么,皇陵外荒坟,还有王府里的那块灵牌都是父亲的吧?”

元庆看着我,郑重的点了头,“是,……”

我们的脑海中嗡嗡一片,元庆那些狂『乱』的、零碎的话语盘旋在耳间,如同嗜血的魔咒般,狠狠击碎了我这二十多年来潋滟华丽的梦境,那么的狠厉,那般的强硬,直至不留一丝余地的将我『逼』至那万丈悬崖!

父皇,原来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亦不是我的亲生父亲,难道昔日那些慈爱的笑容,那些宠溺的温情全部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眼泪无声滑落,母妃,原来这么多年来,我自以为心思剔透,自以为万事了然在胸,原来自始自终,我都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不明了,一直以来我引以为傲的父爱亲情在那一刹那间轰然倒塌,灰飞烟灭!

心中一阵绞痛,我痛苦的捂住胸口,趴在地上急急的喘息,耳边元庆的呼唤声渐渐模糊,我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这样多好,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曾听见,什么也不曾发生……

淡淡的杜若香气轻拂在鼻尖,全身都好似躺在一个温馨馥郁的香甜的梦境里,手指被人紧紧的攥住,指尖那微微的压迫感袭来,我轻轻的睁开了眼睛,眼前是殷祁心疼而怜惜的眼神,我只是直直的看着他,眼角滑出很大滴的泪,他抬手轻轻为我拭去,语声轻柔,“都忘了吧!都忘了!”

我只是不停流泪,他怎么擦也擦不尽,终于叹息着将我紧紧搂在怀中,我终于很大声的哭了出来,声音是我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凄厉悲凉……

几日后,突厥的忽律可汗护送汗妃新平公主的灵柩来到京城,二姐是在半个月前病逝的,这次赫都亲自护送着她的灵柩回到故国,由于正在国丧期间,元庆只是在乾元殿接见了赫都一行,下旨将二姐安葬在皇陵,钦天监当即定下日子为腊月十五。

十五这一日黄昏,我一身素服,鬓上未着半点珠翠钗环,今日二姐的灵柩被安葬在皇陵,现在这个时辰前去吊唁的人大多都已离去,二姐的陵墓旁,赫都一人负手而立,我轻轻走上前,已有内监通报道:“祁王妃前来吊唁汗妃!”

我轻叹一声,转身接过沉香递来的香烛,郑重在二姐灵前拜下,二姐,那个当年与我一起嬉笑怒骂的二姐,那个与我一起偷偷溜出宫玩耍的烂漫二姐,那个对我苦涩的笑着说一直嫉妒我的二姐,当年怀着对挚爱的『迷』恋,对自由的向往毅然代替我远嫁突厥的二姐,现在也匆匆走了,兴许,现在的她去的很是安详,至少她是在突厥那片澄蓝明净的天空下在自己喜欢的男子身边逝去,而不用回来面对这么多的无情的纷争与杀戮!我深吸一口气向二姐的坟墓再次拜倒,眼角酸涩。

我悠悠的转过身,一旁站着的赫都对我微一欠身谢礼,几年未见,他已经蓄起了胡须,眉间已是沧桑稳重,却依旧可见当年的英挺不羁,我安慰道:“汗妃的灵柩即已回归故里,可汗还请节哀顺变!”

赫都闻言神『色』变了变,看我神情中带着一丝探究,“王妃的声音和我的一位故人很是相像。”

我笑了笑,“天下间声音相似的人有很多,不足为怪。”

赫都讪讪的笑着,负手看着远处天空『迷』蒙的晚霞,叹道:“也是,她已经去世几年了,怎么会还在世上?”

我笑了笑,“世事本就多变,人又悲欢离合,岂能事事尽如人意?”

赫都了然一笑,长长的叹着,“所言甚是,如今方才一别几年,我如今再次来这里却已经是物是人非,故人早已相继离世,当初那般兄友弟爱的场景早已不复存在,换来的是满目疮痍,只余下空叹一声!”

我不置可否一笑,“时间万事本就不能瞬息万变,时光流逝,沧海桑田后,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始终是如初的模样?”

赫都闻言怔了片刻,也自嘲道:“当年她还曾经天真的在我面前说自己的哥哥们不会这般追名逐利,永远都会和谐相处,我还笑话过她孩子气,如今她若是在世,也不知是该悲哀还是感慨。”

我心头忆起了那年突厥的王城,那个拼命保护我,不让我被此刻伤到的男子,那个灯下我为他包扎伤口,笑的格外满足真挚的男子,那已经是多么遥远的事情了啊,如今想来已经如同前世般恍惚而遥远,遥远的我几乎快要忘记!

有小厮上前对赫都恭敬叩首道:“可汗,那边的工匠已经将陵寝不适的地方修改好了,请可汗过去验视。”

赫都点头,旋即转身看着我,神情复杂,“王妃保重。”

我轻轻点了点头,赫都高大的身影渐渐走远,只余下我一人站在原地,看着二姐的墓碑上赫都亲笔所书的:“突厥汗妃大秦新平公主欧阳芷荞之位”几个无比苍劲凝重的大字独自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