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海『色』残阳影断霓

元羲眉间隐忍,仍是无比恭敬的向父皇磕了头方才告退。

父皇转头慈爱的看着我,微微抬手道:“张万海,去把东西给朕拿来。”

张公公老泪纵横,只好挥手示意那侍卫退下,在楠木书架上取来一个金漆小盒子递给父皇,那盒子我看着有些熟悉,仔细一看竟然是我新婚归宁时母后交给我的那一个盒子!

父皇枯瘦的手接过,颤抖的打开上面的金锁,他浑浊的眼睛失神的看着里面的玉镯和纸笺,嘴角溢出一丝轻嘲的笑意,“菀儿,朕这一身亏欠了你,也亏欠了你的女儿,你是不是会很恨我?呵呵,你一直都是很恨我的罢!你们都恨朕,朕亏欠了你们!你的儿子现在也要背叛朕,马上就要谋夺朕的江山了啊!也罢,本来就是你们的,朕还给你们便是!”父皇凄怆的笑着,声音无限的悲凉。

父皇从盒子里取出一明黄绢帛递给我,“这个盒子本就是你母亲的遗物,你拿回去,这里面是朕方才亲笔所写的诏书,等元庆来了,你亲手交给他罢!”

我颤抖着抬手接过打开,上面是父皇苍劲的笔迹:

朕蒙皇考高宗皇帝为宗社臣民计,慎选于诸子之中,命朕缵承大统,绍登大宝,夙夜忧勤,深恐不克负荷。惟仰体圣祖之心以为心,仰法圣祖之政以为政,勤求治理,抚育烝黎。无一事不竭其周详,无一时不深其袛敬。期使宗室天潢之内,人人品端形方,各各奉公守法。六卿喉舌之司,纪纲整饬,百度维贞,封疆守土之臣,**小廉,万民乐业。

皇三子欧阳元庆,苏贵妃所生也,岐嶷颖慧,克承宗祧,兹立为储君,即遵典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即皇帝位。

殿门忽然被推开,翠羽发髻散『乱』抱着元澈踉跄奔了进来,元澈在她怀里放声大哭,翠羽疾步上前,一眼就瞧见了我手里的遗诏,一把夺过迅速的扫了一眼,狠狠的将遗诏摔在地上,对着父皇疾声道:“皇上,现在庆王已经率兵攻进皇城,敢问皇上之前所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父皇微睁开双眼看了她一眼,旋即又阖上,再不言语,翠羽见状一把拽住父皇的衣袖,声音冷厉,“莫非你就这样准备不管我和澈儿?你忘了当初是怎么承诺我的?”

父皇淡漠道:“朕一直以来只是出于对菀儿的愧疚方才补偿在你身上,让你正位中宫,让你成为这后宫最尊贵的女人,你以为你那些心思朕不知道么?你一心想将元澈扶正,不惜挑拨元羲辞去太子之位,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量容忍你的胡闹,哪知你如此的毒辣,竟然在朕的茶杯上做文章,若不是你妹妹幡然悔悟,匆忙之下将解『药』转交给元羲,恐怕朕现在已经沦为你的傀儡!”

翠羽冷笑道:“到头来方是家贼难防,皇上精明如斯,臣妾自愧不如,既然如今昌平王已经不稀罕这个太子之位,庆王又深为皇上所忌惮厌恶,那我的澈儿正位东宫又有何不可!”

“你的野心太大,今日朕原本令宋兴将元庆捉拿禁押即可,而你更是趁着朕病重,勾结宋兴假传朕的旨意,欲置元庆于死地!该当何罪!”父皇的声音虚弱无力,却仍是威严不减。

翠羽讥诮道:“皇上既然早知庆王定会谋反,却仍是顾念父子之情不忍痛下杀手,臣妾也只是为皇上及早铲除这个祸胎罢了!”

外面的喊杀声渐渐『逼』近,箭镞咻咻的破空声传来,到处是妃嫔宫女的尖叫声,此刻的乾元殿上,殿内只有我与父皇和翠羽几人,父皇不再看翠羽,只是转头看着外面失神道:“元庆也该来了吧,元庆,朕的好儿子!你心心念念想要皇位,朕给你便是。”

翠羽怒火中烧,狠狠拂袖骂道:“昏君,即便你只是将我当作苏菀的替身,也不能这般待我!你让我的澈儿今后怎么办?”

父皇微微挥手,“你下去,朕不想再看见你,安安稳稳回去做你的皇太后罢!”

翠羽张狂的笑着,“皇太后么?我不稀罕!昏君,你走着瞧!”她狠狠的拂袖而去,狂肆的笑声幽幽回『荡』在大殿的上空,久久不能散去。

我俯身拾起地上的遗诏,父皇还拿着玉镯直直看着,眼神无比的眷念,我终于小心的问道,“父皇,当年你爱过我的母妃吗?”

父皇一怔,眼底有破碎的流光盈转,蒙上了一层我看不清的朦胧神『色』,只是怆然道:“爱又怎样,不爱又如何,这一辈子终究是这样错过了,这么多年来,朕的心底早已深深刻上了她苏菀的印迹,唯有午夜梦回时分,那刻骨的悲痛悔恨方才会嗜人揪心般的袭来!即使是她临死之前都还恨着朕,怨着朕,朕也从未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

外面的喧闹声越来越大,乾元殿外到处燃起火光,我无声的伏在父皇榻前,什么也不愿再去追问,只想陪着我的父亲走完他人生的最后一程,父皇的声音微弱,“芷萱,待朕大去之后,依元庆的手段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哥哥弟弟们,你可愿意替朕保全元羲元成,还有皇后和元澈,保全他们无『性』命之忧?”

我含泪使劲点头,“父皇,我答应,我一定会的,一定会。”

殿外已经传来混『乱』的呼喝声,刀戟相撞的噌噌声,父皇眉间只是释然的笑着,微微阖上眼帘,喃喃自语道:“如今朕的心事已了,元庆也该来了吧!”

他的话音刚落,殿外就传来了元庆的声音,“儿臣元庆求见父皇!”

父皇面『色』一震,旋即又释然一笑,对我虚弱挥手,“萱儿,你先退下,朕和你的哥哥有事要谈。”

我咬唇恭敬的向父皇郑重叩首告退,上前打开大门,朱红的殿门外,元庆浑身浴血自门外走进,手里还紧紧抓着冷寒的佩剑,他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阴骜与寒凝,在门外的朝阳的照『射』下散发着异样妖异的血红,我小心的看着元庆的神『色』,将手里的遗诏递到他的手上,元庆淡漠接过打开,漫不经心扫了一眼,随即抬头直直走进大殿,殿门被张公公迅速关上。

我站在门外,心头忽然隐隐升起一丝不安,皇宫里四处火光冲天,到处是宫人仓惶逃窜的身影,地上散落着凌『乱』的衣衫银钱,刺鼻的焦糊味四处弥漫,我失神的走着,长长的回廊下,迎面跑来了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肮脏的疯『妇』,她漫无目的的在回廊间穿梭,看着四处逃窜的宫人嘻嘻的痴笑着,“你们这些奴才见到本宫居然不请安,该当何罪,哈哈,该当何罪,本宫要把你们通通杖毙!哈哈!”

看着昔日高高在上雍容华贵的母后变成今日这般狼狈的模样,我心头一阵异样的伤怀,只是轻轻走上前,弯下身抬手拨开她额前的几缕已经略略花白的『乱』发,母后怔怔的抬头看着我,神情呆滞而『迷』茫,却又忽然失声的尖叫起来,“妖女,你不要过来!你这个妖女!”

我站起身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母后惊恐道:“你这个妖女,不要给本宫也下毒,本宫不是故意骗你的,不要给本宫也下毒!救命啊!”

母后惊慌的跌跌撞撞跑远,我看着她已经微显佝偻的背影,心头怆然,晨间湿冷的寒风吹在我的身上,激起一股凉意,我就静静的站在那里,任由鬓间的发丝被风吹『乱』,肩头忽然一暖,我转眸一看正是殷祁,他为我系上他的披风,轻声问道:“身子不好,怎么还站在这风口上?”

我转身看着乾元殿紧闭的大门,“父皇和三哥他们都还在里面。”

殷祁的眼神也看向大门,里面依旧静谧,我不知道父皇会与元庆说些什么,为何又忽然要将我特意支开,心头纷『乱』无比。

哐啷!里面忽然传来了刺耳的瓷器碎裂声,“逆子!”父皇有气无力的喝骂声传来。

我心头大惊,疾步上前就要一把推开那殿门,手臂猛的一紧,是殷祁抓住了我的手,他眉间满是无奈,只是道:“不要进去,芷萱。”

我死力的挣扎却被他越攥越紧,我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只是哭着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心头撕裂的痛楚袭来,父皇,父皇……

殷祁只是紧紧的将我抱在胸前,轻柔的拍着我的背脊,“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萱儿,都过去了!”

“求求你让我进去,让我进去!那是我的父皇啊!”我死力的捶打着他,他却将我抱的愈加紧,我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衫,哭的肝肠寸断,直至无力。

很久很久以后,那殿门终于被打开,我的眼神死死的看向里面,父皇枯瘦的身体已经直挺挺的倒在榻上,地上是碎裂的青瓷『药』碗,一片狼藉,元庆背对着门口,他的身影隐在了窗外朝阳『射』进来的光晕中,那光芒样的刺眼,刺目的让我看不清楚,榻前的张公公嘴角流着刺目的鲜血,已然断气身亡,殷祁的手这才轻轻的松开了我,我一步一步走向里面。

殿里死一般的沉寂,元庆负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走至父皇的榻前,父皇苍老浑浊的双目还睁开着,双手无力的伸向一旁,似乎想要努力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我看着他苍白青紫的面庞,心里忽然忆起了幼时那个会笑着抱我起身,开怀大笑,乐呵呵道:“朕的萱儿又长高了!”的父皇;

那个素日对哥哥姐姐很是严厉,对我却永远是慈爱笑着的父皇;

那个会拉着儿时的我小小的手,陪我玩捉『迷』藏的父皇;

那个经常将年幼的我抱在他的膝上,坐在御案前批阅奏折的父皇;

此刻的他,却静静的躺在榻上,再也不会为我说笑话,再也不会对我笑了!

“父皇!”我终于大声的哭了出来,手指紧紧的攥住父皇的衣袖,呼吸几乎快要凝滞,身子抽搐的几近**。眼泪铺天盖地般『迷』蒙了视线。

“三妹。”元庆叹息着拉我起身,我止住泪意抬头看着他,元庆的眉间冷毅,俊朗的脸上此刻竟有无尽的风霜!

啪!我劈手狠狠的扇了他一个耳光,凄厉的咆哮着:“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他已经将皇位给你了!为什么你还是要杀了他,他是你的父亲啊!”

元庆紧拧眉头,许久才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无比郑重的向父皇磕了一个头,声音响亮,“皇上驾崩!”

远处的殷祁站在门口的光晕处,默默的看着殿里的一切,我紧紧抓着父皇渐渐冰凉的手臂终于嚎啕大哭,声音幽幽的在空旷的大殿上回旋,久久不能散去……

贞宪二十四年腊月初九,皇后陈氏连同禁军统领宋兴发动宫廷政变,庆王带兵进宫讨伐之,同日,德昌帝于乾元殿病逝,传位于三皇子庆王欧阳元庆,谥号秦世宗,享年四十九岁。

乾元殿前,白雪纷扬,我一身素服,眼神空洞的看着远方天空飘飞的白幔,心头恍惚,方才一夜的时间,父皇薨逝,敏敏丧身,六宫上下都已经挂起了漫天的白幡,廊间的灯笼上已蒙上一层白纸,王公大臣,内监宫女们皆是穿着素白的丧服,父皇的丧期为一个月,昨日一早,各部院大臣和官员已经到本衙门宿舍中集体住宿斋戒。散闲官员则齐集于午门斋戒住宿。斋戒期间,京城不准作乐,禁止丧服嫁娶活动。军民百姓要在二十七天中摘冠缨、服素缟,一个月内不准嫁娶,各寺、观鸣钟三万次。

我抬手抚上朱红的廊柱,远处朝阳冉冉升起,金黄『色』的琉璃瓦上,厚厚的积雪渐渐化开,变成晶莹的水珠自房檐上滴下,我静静看着,心头只觉得空漠,时至今日,千帆过尽,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到最后,到底还剩下了什么?

沉香匆匆走了过来,“公主,太后娘娘的妹妹珠儿姑娘求见。”

“让她过来吧!”

珠儿眼圈通红,自廊下闪身走了过来,双腿扑通一身跪在我跟前,哭道:“唐姐姐,求你去救救我姐姐吧!求求你,一切都是我的错,再不去皇上就要赐死姐姐了。”

我皱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清楚。”

珠儿哭道:“方才皇上带人来了昭阳宫,面『色』铁青,我知道因为庆王妃的死皇上一直对姐姐怀恨在心,今日一定是要将姐姐置之死地!唐姐姐,我求求你,去救救姐姐吧!”

我心头一转,仍是淡漠道:“你前面带路吧!”

珠儿欣喜的连连向我叩头,“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昭阳殿高高的玉阶前,我拾级而上,老远就听到了翠羽凄厉的声音:“你这个孽种,做了弑父的勾当如今还想弑母么?”

我心头一紧不由的加快脚步紧走几步,殿内的元庆负手而立,身后几名身强力壮的内监恭敬的侯着,元庆的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朕念在母后昔日与已故的父皇感情深切,父皇独自在九泉之下必然孤寂,今日特来送母后下去陪伴父皇的圣驾!”

翠羽嘶声的笑着,“只要你不要伤害元澈,我的命你拿去也无妨!”

元庆右手微抬,身后的内监会意立刻上前,一把夺过翠羽怀里哇哇大哭的元澈,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白绫,麻利的缠在翠羽的脖颈上。

“住手!”

我疾步奔进殿内,走至元庆身前,“三哥,敏敏已然身故,纵是你现在杀了她为敏敏报了仇又要何益?我已经答应过父皇要保全她和元澈的『性』命,只求你看在父皇的份上,放过她吧!”

内监手中的白绫绷的咯咯直响,翠羽的面『色』已近青白,只是痛苦的睁大眼睛看着我,我的声音已近乞求,凄然道:“三哥!”

元庆眉间冷毅,眼神看向翠羽,那目光深处冷冽如同千年不化的寒冰,那似要『逼』出的恨意几乎要将翠羽生吞活剥一般,许久才漠然挥手道:“罢了!”

内监闻言这才松开手中的白绫,翠羽顿时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元庆看了我一眼,终是什么也没有说,独自一人当先一步走出了大殿,我从内监手里接过元澈,淡淡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殿里只剩下我与翠羽两人,我弯下身将元澈放到她的怀里,翠羽一把接过元澈,紧紧抱住,我冷声道:“皇上因为敏敏的缘故已经对你恨之入骨,今后你好自为之吧!”

翠羽抬头直视着我,眼中恨意突显,狠狠道:“你不要以为你为我求情我就会感激你,我不稀罕你的假惺惺的好意,我恨你们每一个人!你们都不得好死!”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看着她,漠然道:“如若不是我答应了父皇要保全你和元澈的『性』命,你以为你做了这么多错事我还会原谅你?”

我说罢转身就要离去,翠羽在身后嘶声喊道:“苏惜若,为什么我这一辈子都斗不过你,纵是机关算尽,如今也仍是要落得这个下场!为什么?”她哀凉的哭泣声传来,回『荡』在耳畔。

我没有回头,只是停在原地,“如今先帝已逝,今后太后娘娘就安安分分在这昭阳殿了此残生罢!”

我抬步就要跨过门槛,翠羽忽然疾步上前紧紧攥住了我的衣角,我低头看着她满脸的泪痕,“惜若,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求求你!”

我顿住脚步看着她凄楚的神情,脑海中当年浣衣局那个淡然向我笑着的女子的轮廓渐渐清晰,我终于淡淡开口,“什么事?”

翠羽低下头,哽咽道:“皇上对我恨之入骨,我自知时日无多,我死后,求你还能念在当年的姐妹之情,将澈儿送出皇宫,找一户普通人家,我不求他今后大富大贵,惟愿他能平平安安过一生,莫要再投身在这豪门贵阀了!惜若,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翠羽只是不停的为我砰砰磕着头,白皙的额上顷刻间已是血肉模糊,一旁的珠儿也在一旁凄然抹泪,我弯身拉起她,颤声道:“我答应你!元澈是我异母弟弟,我自会保全他的,你好自为之吧!”

我不再犹疑,举步走出了昭阳宫的大门,身后翠羽绝望的低泣声传来,高高的殿门前,我只是木然的走下台阶,天空还零零星星飘着几片薄雪,轻轻打在脸颊上,我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沉香在身后追了上来,“公主,天寒地冻,你还有身孕,这是要去哪里?”

我依旧茫然无措般走在雪地里,声音空洞,“沉香,我想一个人走走,你不要跟来。”

沉香依言停在了原地,我独自漠然的向前走着,心底苍凉,只是漫无目的的在重重宫墙之间穿梭。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才停下脚步,眼前的城头上,虽有宫人的刻意清洗,却仍是残存这浓浓的血腥味,粗躁的城墙上还有着干涸的褐『色』血浆,城头上的白幡飘零,那白『色』刺的我直睁不开眼睛。

这才看到远处元庆独自一人单手掌在城墙上,轻轻的抚『摸』着那上面粗躁的青砖,神情凄怆,寒风卷起他素白孝服的衣角,无限的悲凉!我缓缓走至他身后,许久才轻声道:“敏敏从来没有怪过你,她是自愿的。”

“自愿的么?”元庆轻嘲一笑,“可惜我还未来得及好好补偿她,她就已决然离去,今后漫长的余生,我又将情何以堪?”

我满目含泪,低头哽咽道:“敏敏临死前曾跟我说过,来生,她只愿做一个平凡的乡间女子,她再不是华阳郡主,你也不是庆王殿下,你们就再不会被这些宿命纠葛所困扰,如今她人已逝去,如若在天上看见三哥你如此感伤,她一定也会伤怀的。”

元庆的手指死死的嵌在厚实的城墙青砖缝隙中,身子轻轻颤抖着,低低道:“来生么?此生我与她就已经错过,她至死都还在为我着想,为我牺牲,我今生已经如此负她,来生还有何颜面再去见她?”

几片薄雪轻轻洒在元庆的背脊上,那雪花瞬间化开,变为一滩水迹,瞬即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