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流水落花春去也

“她每次来都低着头,穿着斗篷,民『妇』没有看到她的样貌,实在不知道。”『妇』人答道。

母后了然,“既然看不清楚样貌,那身量总是有映像的吧!”

『妇』人小心翼翼道:“那位夫人我虽然不认识,可是她身上穿的衣服料子我却是认得的,那匹料子是京城宝方斋的,只此一匹,当时民『妇』亲眼在宝方斋看到那料子是被南阳王府的人买走的。”

母妃闻言别有深意的抬头看着我,我心头一紧,指甲暗暗掐紧掌心,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有宫女通禀道:“皇后娘娘,祁王府的侧王妃求见!”

我心头惊疑,初雪来了,这个时候她莫不是来落井下石!

母后挥手,“传!”

初雪自门外走了进来,向母后下拜,母后问道:“芷希今日怎么进宫了?”

初雪跪地看了看一旁跪着的『妇』人,初又抬起头,神『色』复杂的看着我。随即敛了神情,“臣妾是来向娘娘请罪的。”

“请罪?你何罪之有?”

初雪再次拜倒,“这个『妇』人所说的那个年轻的夫人就是臣妾。”

此话一出,在场的个人皆是神『色』大变,我与殷祁似不可置信的看着跪在地上还未起身的初雪,母后更是满面怒容,抬手指着初雪,“你!”后面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

初雪继续说道,“臣妾对嫣红的身份实在不知情,只是见嫣红老来无依靠,实在可怜,这才派人为她打点了一所宅院!收留了她。臣妾今日所说句句属实,这件事是臣妾私自拿的主意,与南阳王府无任何瓜葛,请娘娘明鉴。”

母后手上的金镶玉护甲因为手指用力,被硌的锃锃作响,却只是冷哼道:“既然你这般明事理,明知嫣红是宫中逃逸的宫人,竟敢包庇不报,本宫如今便要重重的处罚你!来人,传本宫懿旨,祁王侧妃王氏私自包庇逃逸的宫人,处罚其前往落月庵抄经一月,以示惩戒!”

初雪低头朗声道:“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我坐在原地只觉得不可思议,初雪,她为何会替我挡罪?莫非她早已知晓我的身份?我来不及做多想,却见母后冷冷看着地上跪着的嫣红姑姑,“罪『妇』嫣红,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嫣红姑姑抬头瞪着母后恨恨道:“王青雅,你这个妖后,你当年害死贵妃娘娘,罪孽深重,天不收你,自会有人来收你,假以时日必定有人来取你『性』命!你不得好死!”

母后面上怒气大盛,挥手喝到:“来人!将这个胡言『乱』语胆敢污蔑本宫的女人给本宫拉下去处死!”

我心头一急,几欲离座而起,脱口为嫣红姑姑求情,殷祁在一旁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我这才回过了神来,回头看着他一脸的淡然,心头剧痛,万千念头闪过,终是忍住了。

我就那样坐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嫣红姑姑被侍卫拖走,她口中恶狠狠的骂着母后,眼神从始自终都未曾看过我一眼!

眼眶有热泪涌出,却还是生生忍了回去,我的嘴唇几乎快要咬出血来,姑姑,是我对不起你,母后,今日你何必这般『逼』人太甚!何必这般狠决!

母后转头看着我和地上仍旧跪着的初雪,半响才『揉』了『揉』额头,随即挥手道:“罢了罢了,今日这事就这样了结,本宫也乏了,你们几人都下去罢!”

我紧紧咬住下唇,止住心头那熊熊燃起的火焰,淡然的和殷祁一起向母后告安。

嫣红姑姑就这样被母后下令赐下白绫缢死,初雪则被宫中的嬷嬷带走送去落月庵受罚,我与殷祁站在昭阳宫前,看着她低头默默随侍卫离去,那身影无限的寂寥与落寞!初雪今日为何会为我抵罪?个中缘由我实在百思不得其解,脑海中只是一片混『乱』。

回府的马车上,我一直强忍的眼泪终于落下,靠在殷祁怀中无声的落泪,殷祁轻叹着,“对不起,是我的疏忽,保护不周,才会让皇后的人知晓嫣红姑姑的行踪,对不起。”

我凄然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头,心头默念,姑姑,对不起,是我没有好好保护你,才会让你暴『露』行踪,被母后知晓你的身份,落的个被赐死的下场!为何我总要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亲人死在我的面前,却无能为力,先是木兰,然后孩子,舅舅,现在又是嫣红姑姑,母后,假以时日,我定不会饶恕你!要你十倍偿还!

一个月后,一直被父皇派往黄河治理河工的元庆归来,元庆此次将一直泛滥的黄河河坝打理的井井有条,沿岸百姓对其大加赞赏,元庆在民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拥护与爱戴。父皇也对他大家嘉奖,此举却引起了元睿的不满,世人皆知父皇以元庆牵制元睿一党,如今元羲软弱,不足以服众,倒是元睿与元庆这两位皇子风头渐进。剩下的元成年仅十四岁,不足以对皇位构成威胁,皇贵妃翠羽所生的五皇子元澈虽然年仅一岁,却在去年腊月被父皇封为裕王,此举打破了大秦皇子成年封王的惯例,朝中官员皆是惊疑父皇此举,父皇对翠羽的宠爱是满朝皆知,莫非他已经爱屋及乌?,

我正在房中看书,珠儿忽然进来,“唐姐姐,王侧妃在外面求见。”

我一怔,随即放下手中的书卷,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初雪,几日前她就已经从庵堂受罚完毕回府,此刻她钗环尽褪,素衣单髻,别有一番清丽的风姿,初雪上前默默裣衽向我施了一礼,我示意她起身。

窗外飘着几片薄薄的雪花,我与初雪默默对坐,一旁『奶』娘怀里的衡儿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初雪,初雪怔怔的看着衡儿,眼神中蒙上了一层雾『色』,我听沉香说过以前初雪的孩子是被殷祁强行灌下西藏红花打掉的,她对孩子应该也是极为喜爱的吧!

“让侧妃抱抱小世子吧!”我对『奶』娘吩咐道。

初雪惊异的看着我,受宠若惊般从『奶』娘怀里接过衡儿,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眼神无比的爱腻温情,让人不能想象眼前的女子曾经背叛过我,害的我背井离乡受了那样的苦!

初雪抬头看见我的神情,忽地温婉的笑了起来,“其实你不用这般紧张我的,虽然我嫉恨你能够生下殷祁的孩子,但是我绝对不会对他骨肉下手,当初小世子的毒的的确确不是我所为。只是这幕后之人着实可恶,轻而易举的就坐实了我的罪名,也难怪你和他会深信不疑了。”

她所说的我何尝不曾怀疑过,只是其中疑点重重,我思来想去也是极为『迷』『惑』,初雪长长的叹道:“自我记事以来自认为心高志远,从不肯轻易服输,然而这一次,我却彻彻底底的败在你的手下!”她顿了顿,抬头直直的看着我,苦笑道:“你赢了!”

我淡笑着没有说话,静静等待她的下文,初雪将衡儿抱给了『奶』娘,『奶』娘躬身退了下去,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人,初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即直直看着我,“欧阳芷萱,我知道是你,这么久以来你都隐藏的很好。”

我心中一震,面上神情未变依旧直直的看着她,“侧妃的意思我不太懂。”

初雪轻轻嗤笑一声,幽幽道:“的确,你很聪明,那次有人给皇后写密信告发你的身份,你仅用障眼法遮去了你的胎记就让皇后不再怀疑你的身份,可是我知道,这世上除了你,他不会再用那样的眼神看第二个女子,我虽不明了你的脸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我的感觉却告诉我,你一定就是欧阳芷萱!”

她低头自嘲的笑着,“不过你放心,这一辈子我欠了你太多,上一次我之所以在皇后面前保下你,是因为当年我出卖你的事殷祁已经对我恨之入骨,我不想在这厌恶与痛恨上再加一层,如今面对皇后的步步紧『逼』,我也没有向她道出你的身份,我,成全你们。”

密信?莫非上一次我的身份不是初雪所泄漏的?我心头一时极为不安,面前的初雪忽然无比郑重的跪在地上,向我深深的施了一礼,“王妃在上,奴婢初雪自知已经不能偿还当年的罪孽,无颜再求王妃的宽恕,近前在落月庵里暮鼓晨钟,使得奴婢大彻大悟,只愿余生能够长伴青灯古佛,为王爷和王妃和小世子祈福,望王妃成全!”

她的额头磕在地板上发出闷响,我心头悸然,只是伸出手去拉她起身,初雪站起身含泪看着我,眼睛滑出一行清泪,微笑着轻声道:“多谢王妃成全!”

我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初雪郑重向我施了一个礼,随即转身决然的走出了大门,不带一丝的留恋与不舍!

我长长的叹着,初雪,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

初雪就这样离开了王府,毅然的在京郊的落月庵落发为尼,母后对此事震怒无比,却也无可奈何,我和殷祁皆对此唏嘘,初雪以往的行径虽然着实可恶,可是在最后关头她仍是憾然醒悟,我忆起了当年那个在我身旁侍立的淡然的她,只觉得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可是,初雪所说的那个幕后之人究竟是谁?我心中千回百转,暗自有的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