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皇后没有感觉到疼,没有感觉到生命消逝,甚至血溅到的地方也没有血迹。怎么忘记了,这是在迷雾森林里呢,能到此处的都不是肉身。

小时候,家里虽穷,然一家人在一起倒也快活。

十一岁上,娘生了弟弟后身体越来越差,爹在弟弟出生前外出很久都没有回来。弟弟三岁上,娘离开了我们,从此姐弟相依为命。

后来,冒名顶替进了皇宫。转眼三十多年,当初豆蔻如花早已不在。

皇宫内见过父亲一面。这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事。那天我很高兴,很高兴终于感觉到了父亲的气息,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让我踏实。我迎着那股气息,奔跑着,就象离弦的箭一样。到了近前,只见寒光一闪,眼前血雾朦胧,没有来得及叫一声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时,要不是浑身的疼痛还真以为那是一场梦。迷迷糊糊隐隐约约的听到有人说话。

“你进天煞堂那么久了,怎么就还是个端茶递水的呢?”

“端茶递水,可以和大人物碰面,混个脸熟。还可以听到您想听到的一些事情。”

“说得好听,这次,怎么就听来那么几句啊?他们的部署,他们的眼线,你都不知道,是有意眶我,想着留下那些来,你自用吧?不是什么事情都能见得光,尤其是要解决的事情,解决的方法不一定都是正大光明的。世上的东西往往是相对了,有了小人才有了君子,有了光明才有了黑暗,有了善良才有了恶毒。存在即合理,只要能物尽其用就罢了。”

“万岁,您说的是,草民记下了。”

“怪朕没封你官?这天煞堂主的位置给个皇帝都不换的,争当接班人!”

“是。”

“那几个头领,做事还真是小心。朕也没心情到处去抓他们。刚刚登基,要处理的太多了,也顾不过来。刺驾是大事,为了长治久安,不宜宣扬。不过你刚刚描述的对话,让朕听着很是过瘾,左右现在无事,你就再演义一回。”

“是。”

东西南北四方头领齐聚天煞议事堂,这可是十几年来头一次。

屋门关着,三四个时辰过去了,里面没有一丝声响。莫不是头领们在一起就是比静坐的定力?“上茶来,想渴死我们啊?你们这帮混小子,快点!”

我李程听到这一声喊,不等顶头上司的吩咐飞也似的端着早就备好的茶壶茶碗跑进了屋。一边倒着茶一边说:“爷不吩咐,我们不敢进来。茶早就备好了。”

他们喝着茶,也没撵我走,我就侍立在那。

难得见到这几位,分不清他们谁是谁,还是用甲乙丙丁代之。停了一会儿,没听着皇帝反对,就继续向下说。

甲:杀人我们是行家。

丙:能想的,我们都要想到,不能错过一个细节,要做到万无一失。一个不小心,我们粉身碎骨都有可能。

乙:就你胆小,行事也太谨慎了。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是因为它难于应付。我们目标明确,行动方案可以随机应变。

甲:这是件大事,每个环节都有可能发生意外,后续补充方案要跟上。

乙:三路人马,只要确保一路得手就可以了。这是我们行动谋划最久,最为周密的一次了。咱们都是以一抵十的身手,胜算已经很大了。

甲:山外山人外人,只有更稹密,想得再周到也有不周到的地方。

丙:思进进亦思退,万一失手?……

甲:除了田某某,其余的都只是配合,都没有参与刺驾。他之所以可以走近皇帝,是因为护驾的人此时有更重要的事做。能进宫,能走到这姚承水的面前,只是一个意外。

丁:谋事是我天煞堂,成事尚需天力助。如果不刺,我们永远没有机会。如果一刺不中,虽说是万劫不复,可毕竟是我们的一次机会。坐以待毙的,不会是我们。

甲:大家熟记行动布暑,一点闪失也不能有。此事不成,各自隐姓埋名,五年之内不要再联系。

乙:会成功的,这次庆功大会一定不醉不休。

**一阵哼哼,听不清是喊疼还是在说胡话。万岁做了个手势,李程立刻禁声。“你回去吧,五年时间,至少够你游乐一番了。”

那时还是个宫女的田皇后,不是因为疼痛而是通过这段对话了想明白了,父亲是来皇宫刺杀皇帝的。就因为自己误打误撞,才功败垂成。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万岁的手轻轻的拍着她,语气温柔:“卿,你是朕的福星,有朕护着,你不会有事的。”

万岁莫非糊涂了?父要杀你,你娶女?她颤声道:“那个田某某是我父亲。”

“啊?这……?有意思。”

“你,坏了你父亲的大事!多少性命就丢在你手。”

“十一岁上,父亲离家,五年不见,谁知再见竟是同归黄泉路。”

“为什么救我?救了我,你也知道还是个死。”

“殿下是个好人。”

“你真是糊涂了,不称我为万岁也应该叫一声陛下。”

“没有四殿下您,我早就是个死人。”

“你就是那个倒霉的小宫女啊?哈哈,世上的事真是巧得很哟。一命还一命,这样想来还是我赚大了。”又一阵狂笑之后,“朕已诏告天下,娶你为皇后,你倒真是命大!为了你,我去探一探国丈。”

此时的天牢里,居然有人探望田大壮。他们四目相对,许久都没说一句话。来人轻叹一声:“明日午时,就是行刑之时。田兄可有什么未了之事?”

“多谢赵兄,田某一个人来去都无牵挂。”

“今天给你带了点酒菜,你将就些吃吧。”

“不瞒赵兄,我吃不下啊,现在就是山珍海味,田某口中也如同嚼蜡。”

“田兄是真性情。这时候也不用装腔拿调,谁这会儿都难吃得下去。我也只是表表心意罢了。”

“哈哈,真到此时,想不到我也是一样啊。还是个凡人。”

“田兄,人都难逃一死,只是早晚不同。似你这样儿,也算解脱无边苦海。”

“没想到啊,真是不得好死。明日行刑的刽子手可买通了?”

“是,主刀的应了,先用细针入你死穴。剐只是给别人看的。”

“此时此地,田某无以为报。来世……”

脚步声响,一个狱卒进来。对探监人耳语:“快请回吧。皇上来了。”

“田兄,赵某告退。”

“赵大人这么急着走?”声到人到,一个人身穿便服踱进来。

“皇上,万岁万万岁。”四个人,两个矮了半截。

“你们退下,我有话和田大壮说。”

“皇上,不可。”

“下去。”

两人退出。

“哈哈,我有事想问你。”穿便服的人走进了一步“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人之将死,无需多话。”

“你回答的让我满意,可以赐你全尸。”

“田某无畏,国法原来是私意。”

“哈哈,你必死,当然只有死法还可以拿来做交易了。”

“还是剐了我吧,大丈夫一诺千金。”

“你,你自己不在意自己,你的儿子、女儿,你也不在意吗?”

“田某父母早丧,无妻儿子女。”

“枉你活一世。为死士。刺杀朕,千个圈儿万个套儿,到头来误伤的却是你自己的女儿。”

“什么?怎么会?”]“你为他们卖命,国法难容。明天我颁到恩旨,改剐为斩。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谢万岁。”

“今夜无论谁给你东西,别吃。可惜啊,我也是爱慕你是个人才,可怜你这身武艺啊!”

“万岁,我女儿是?”

“死去万事皆空,何必又添牵挂。朕是不该啊。”

现在,牢里只田大壮一人。

宁静的夜,静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