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是秋高气爽之季,借助我们来自后世的高倍望远镜,可以看到几十里外的情景。

可是,当我接过望远镜,眼中的景象让我也诧然了。

不是我们的制式陆军服,也不是满清的军服,粗看起来有些熟悉的军服,仔细一回想,和以前在崇明岛上看到的张名振老爷子的明军的装束差相仿佛。

可是,这里可是远在广州,这时候的明军残余势力,不是在福建,就是在遥远的云南,他们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显然,这时候清军也意识到了他们身后来了敌人,因为他们身后几堆浓烟告诉了他们,他们的粮草遭到了偷袭。这时候的作战,粮草可是重中之重,担心粮草有失的清军,立即放弃了攻城,掉头便去迎击身后的敌人。

就在广州城外几十里旷野上,数万人马展开了殊死的拼杀,天地之间,被人流和马蹄裹挟得一时飞沙走石,昏天暗地。

而在抗击了清军十余天的攻打之后,早已疲倦不堪的我们的士兵,终于有闲暇松一口气,斜靠在城墙上歇息一番。

打了这么久的仗,只有身临其中的时候,才知道其中的艰难和危险。如今,我们终于有闲暇一睹别人的战场风姿了。

只是,在冷兵器作战的战场上,清军显然没有他们吹嘘的那么厉害。或者说,对方是有备而来,而他们显然没有预料到身后来敌,一时仓促应战,不多时就被对方打得丢盔弃甲,令我们惊讶的是,我们还想好好的看一场热闹,可是他们才打了不到两个时辰,离天黑还远着呢,他们居然就舍弃了身后的敌人,落荒而逃。

然后,便看到一队骑兵,威风凛凛的簇拥着一个高大威猛的将军,缓缓驶向城门。

“某乃大明安西王李定国,前方是哪位将军守城?”当先的威武,沉声喝道。

张春宝将探询的目光投向我。

就我所知道的历史,张献忠虽然在明朝末年给明朝造成了极大的麻烦,但他的几个义子却为延续明朝的统治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此时,李定国忝为平西王,刘文秀被封为抚南王,艾能奇被封为定北王,而被封为平东王的孙可望,则早已降了满清,作了满清的忠实走狗。如此一来,李定国孤军奋战而维持南明的统治尤显得可贵。可以说,也正是他这种绝不放弃不投降的姿态,让汉人在满清初期留下了浓浓的一笔,因为孤独,更显得不易,一听说是他,我立即油然而生一股亲切之感。

“你去和他说话,让他带人进城说话。“我示意张春宝和他接洽,然后自己带着其它人入了城。

当然,此时的广州城可仍处于战中,就算我对李定国再如何信任,也不可能放任他带兵入城。再怎么样,在这个时候,防人之心还是不可为的。不过,有些让我意外的是,虽然张春宝只许他带了十数名亲随入城,其它人只能暂驻城外,李定国却是不假思索的便答应下来了。

我回到暂居的广州巡抚府不过一会儿,李定国便领着人进来了。

“听张将军说,大将军便是这里的话事人,倒不知如何

称呼?”虽然离家多年,李定国仍是一口浓厚的西北口音。只是他虽然看似高大槐梧,神情之间,却总有一股淡淡的落寞之情。

要按我的习惯,对于这种民族英雄,我早和他把手言欢了,但身边的人们告诉我,我现在再怎么样也是一国之主,得摆出上位者的威严。因此不得不特意敛了敛神色,沉声道:“吾用南华帝国现任皇帝,李某人是也,久闻李将军威名,今日得见,倒是三生有幸。此次广州城得困,还多亏李将军解围,感激之情,不甚言表,李将军必是一路奔波劳累,不妨先休息一番,明日再一一详谈?”

“呵呵,军旅之人,哪有那么多讲究。原来您乃是一国之主,却是如此的平易近人,倒是让李某失敬了。至于救助之事,我想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大家都有共同的敌人,满清鞑子,救人亦是救己,陛下倒是无须客气了。”

“这个是自然,虽然李某久居海外多年,可也是炎黄子孙,绝不坐视我汉人任凭那鞑子凌辱屠戮。李将军快人快语,若是你我以后有机会携手抗清,想必李将军不会拒绝。”

“诚所愿也,绝不推辞。”李定国已经是一个年近五旬的人了,此时一听我这么说,竟有些动容了,愤怒之情竟溢于言表,“想我泱泱中华,数万万同胞百姓,竟无几个愿意揭竿而起,反抗侵略的,倒是一心一意的做起了鞑子的奴才,是可忍孰不可忍。”

“将军,请喝茶。”这时候蒲昕适时的端着茶水过来,给我二人各递上一杯。然后静静的站在一边,不时的打量李定国一眼。

“哦,这位姑娘,莫非以前见过我么?”被人家盯得多了,李定国不由哑然一笑,不解的问。

“让将军见笑了,此乃拙荆,一向敬仰将军的飒爽英姿,失礼了,莫怪,莫怪。”我有些惭愧的解释道。蒲昕这丫头,一见到威风凛凛的将军就有些犯花痴,虽然李定国和他的父亲差不多年纪了,可她仍然仍有些好奇的神色。

“不怪,不怪,倒是李某失礼了。”李定国忙不迭的站起来,抱拳行了个礼,“原来是贵妃娘娘,失敬,失敬了。”

“他才没把我们当贵妃了,又得给他当厨娘,还得给他当丫环,这么大的府第,下人都没有一个,还偏得让我来倒茶,”李定国听了一愣,可是还不等他明白过来,蒲昕已经娇笑一声,径直离开了。

“都怪我惯坏他们了,倒是让将军见笑了。”我有些尴尬的笑笑。

“李某虽然初见陛下,也曾久闻陛下的事迹,却不曾想到,传说中陛下平易近人的事实,原来是真的。”李定国敛然一笑,形色之间颇多些苦涩,“若我汉家儿女都若陛下如此胸襟,又何惧异族无端残杀迫害我辈同胞。可怜诸多以圣人子弟自居的汉室,至今仍纠结于皇家礼仪排扬,偌大个江山都让异族占了去,还纠结于这些,又有何意义?”

“李将军果然深得我意,不知李将军到此,有何指教。”作为一个穿越者,能听到李定国的这番肺腑之言,倒也确实出乎我的预料。南明各方势力,若不是到今天仍然忙于勾心斗角,就算是现在,也仍具

有卷土重来的实力。可是,那些被一己私利蒙昧了头的读书人,只怕早忘记了他们圣人子弟的教诲。于他们而言,奉迎满清为主,不过是换了个磕头的对象罢了,但对于我泱泱中华,却是亡国的耻辱。

“指教不敢,李某虽然不知陛下来自何方,然陛下既自称同为炎黄子孙,与我无数汉家儿女自是一家。李某不敢说交浅言深,正想和陛下讨论一番。唉,李某来次,确实是迫于无奈,听闻我那义兄亲自带了满清来围攻广州城,因此想要和他理论一番,却不曾想能见到陛下这种具有大胸襟气魄的人物,也算不虚此行。”

“哪里,让李将军见笑了,我辈虽久居海外,然自己的汉家礼仪衣冠却从不敢忘,更不敢无视母国的兴衰和百姓的生存福祉,正想请教李将军一番。我泱泱中华,自然有无数以天下为己任的好儿女,又岂止李某一人,李将军切莫如此折煞李某。”我亦有些动容地说。

“呵呵,陛下只怕是没有见到,若是让那帮现在吃饭都靠着别人接济的遗臣们知道你是陛下,只怕早就竖鼻子瞪眼,指责陛下妄自称帝了。只是他们自己也不想想,他们连给满清人磕头都不在乎,为何在乎陛下在海外称个帝?陛下自己都说了,陛下祖上流落异域的时候,还没有大明,陛下和大明又有何关系?这群人,唉,不和他们说了,他们就是想好处他们都占份,坏处全部和他们无关系就好。不说这些人,说了污了李某的嘴也污了陛下的耳。”李定国苦笑着摇头。

“倒也不是全无关系的,”看着李定国目瞪口呆的样子,我得意的一笑,“李某的第六位夫人,乃是崇祯皇帝的长平公主,所以,作为大明皇室的女婿,帮助大明一把也是应该的。不帮呢,也有道理。只是李某见了太多的大明的遗臣们,他们一门心思的以为我就欠着大明的,确实让李某心里不爽。如今听到李将军这么一说,心里倒是好受了许多。若说赶跑满清鞑子,这话有些远,目前之计,让我汉人在华夏之地有一块立足之地,不让我汉家衣冠失了传承,再者,多少让朱明皇家保留一份血脉,李某也算是全了这份翁婿之谊了,不知李将军以为如何。”

“陛下快人快语,如今之计,正该如此。”李定国激动的一拍大腿,“可怜那帮遗臣们,除了暂时没有降了满清的气节之外,全无一点可用之处,却在整天里叫嚣要如何打跑清虏。若是光靠他们乱嚷嚷就能赶跑清虏,还要我辈武人有何用。”

没想到这李定国也是伤心人,不过,从他和孙可望的反目,大概也能知道一二,如今南明残余势力的遗臣们,确实是不堪睹视。可悲这些人对自己的命运仍不自知,一心还想着争当老大。如果这天下都没有了,争来争去还有何意义。李定国是个明白人,只是看这样子,象他这种明白人只怕也不多了。

“如今李某据广西,陛下领广东大地,再与福建国姓爷遥为呼应,形成三足鼎立之势,虽不敢说赶跑满清,但让我汉人在这华夏之南拥有一片立锥之地,倒是不难,国姓爷那里,只怕有些为难,就不知陛下以为如何?”李定国定晴的看着我,认真地问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