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氏并不知道女儿婚后实际情况,花老太太也不准备告诉她。只是对于大孙女婚后的不幸福,觉得伤感。本来,她看上的似锦夫家,是忠勇伯府,他的嫡次子为人忠厚,又踏实上进,颇的老伯爷的信赖。日后不用袭爵,但是前途却是一片光明。而且,这位二爷作风端正,虽已弱冠,屋里却不曾有过女人。

忠勇伯夫人几次三番想要往儿子房里塞人都被拒绝,他不能允许有庶长子这种危险的物种存在。就这样的做派,便足以证明,这位是一个正直体贴的好夫婿。

然彼时花家家宅不宁,正闹的沸沸扬扬。花奕早有耳闻,有人在暗自行动准备弹劾他。正在风口浪尖之时,他怎么能攀上贵胄亲家?放弃一个大好姻缘,将最心爱的女儿嫁入尚书府。普普通通的高官子弟,不是皇亲贵胄,没有夺嫡党项之倾,安全。然而,却并不怎么可靠。那位苏二爷,风流成性,一屋子里的女人在似瑾嫁过去之前便已经闹的乌烟瘴气。花奕打听的一清二楚,可京城贵妇圈子里面却唔得严严实实,海氏一无所知。老太太略有耳闻,据理力争几次,都被花奕挡了回去。女儿是他生的,老太太再疼,也不能越过了儿子和媳妇。只能暗地里多赠了几箱嫁妆,也好让花似瑾傍身。

然而最后事情还是如此不乐观。

老太太闷闷不乐的坐在雕二龙戏珠罗汉**,花如瑾上前将秋香色秀五福团花大引枕塞到老太太身后,让她靠坐的舒服一些。自己也爬上去,坐在老太太身边。“不如,祖母多在京中呆上几日。让姐姐留在娘家养胎。”

“那怎么成?”老太太也想这样,可却实在不合规矩。况花似瑾的婆婆,又非一般的刁钻难搞。老太太叹了口气。又道,“将她接过来,她婆婆自是不愿。少不得又要在儿子耳边嚼舌根,没得让他们夫妻生了嫌隙。倒不如,我们常去尚书府上走动,好给你大姐姐撑腰,免得要他们以为,你大姐姐娘家无人。”

“嗯。”如瑾深思点头。“只求大姐夫能体恤姐姐。”

不若旁人做什么。其实都是无用功。若是苏姐夫本人对花似瑾不上心,旁人再如何悉心照料又如何?

“浪子回头这档子事儿

。只在话本里才有,多是人的殷殷期盼罢了。”老太太摸索了如瑾的手,“选夫婿,身家背景都是次要的,最要紧的是本性能力。男人无情不好,多情却也要不得。才能了得不好,无能懦弱也要不得。只寻一个懂得尊重嫡妻,对于侍妾雨露均沾,有能力有懂自保的人最好。”

如瑾讷讷点头。心知这是老太太给她定的择偶标准。可也实在有些太苛刻了,如瑾深深的担忧自己日后还能否嫁的出去。

老太太这几日忙着与似瑾亲香,今日好容易闲暇下来,祖孙二人也好开诚布公的谈心。花如瑾这一夜赖在老太太屋子里,同老太太挤在一张**。将与江云赫之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老太太。

老太太静静听了,问道。“你是怎么想的?赫哥儿俊秀斯文,上进正直,有身家清白。最难得的是对你上心。”

如瑾一双晶亮的大眼睛在黑暗中不停闪烁,“他自然是好的。可却不是适合的。既没可能,可比牵肠挂肚。一次将话说开了,日后撒开手来,也不尴尬。母亲喜欢他,若姐姐也对他有情。我知道什么要得,什么要不得。我自小得祖母垂怜教导,总不能为了儿女之事给祖母添乱。江家哥哥,他待我也只是一时少年心性罢了,日后天长地久,哪里还想的起来。”

话说到最后,如瑾声音中已略略带了哽咽。花老太太叹气,将如瑾露在外面的小胳膊抓起来塞进被子里,将锦被往上拉了拉。这世道人情薄凉,遇上一个不计身份的有情人何能珍贵。可女人确实如此悲哀,为保全一声顺遂,哪一个有勇气豁出去只求真心?日子天长地久,婆婆、姨娘相继登台,摩擦日日多了,哪一个能监守永久?情之一字,端的是不好捉摸,无法掌控。

老太太搂紧了如瑾弱小的身躯,“好孩子,你难得明白。也不枉祖母为你费心。可祖母总要问你一句,你可喜欢江家的哥儿?”

黑暗中,老太太似乎屏息凝神。而如瑾却是心如小鹿,“也许,我只是喜欢魏晋乌衣子弟的风雅,无关乎此人是谁。”

她声音轻柔坚定,若琴弦轻撩,漫不经心却有坚定沉着。老太太隔着被子,拍了拍小孙女的肚子,“夜深了,睡吧。”

如瑾侧身,窝进了老太太怀里。只觉得眼窝处似乎有些湿润。她喜欢魏晋乌衣子弟的风雅,喜欢如玉君子谦谦有礼

。前生如此,今世亦然。人的喜好,无法改变,哪怕是换了身份,重活了一世。

她突然觉得,自己前世或许也并非喜欢的是齐玉衡。若是先遇到的别人,也许那日也不会横遭惨祸,更不会有今日小心翼翼求生存的现状。卫玉衡,是心里的一颗刺。拔不出来,她就一直惦念着。

此时又道三年政绩考核,花奕三年来鼓励耕织、调配商贾、使得锦州如瑾丰饶富庶。考核成绩再度得了一个中。欢天喜地的升迁,本以为是个京差,却不料,调去了陪都盛京,左迁至奉天府尹,连升两级,终于混入了中级官员行列。

只是如瑾不明白,按一般平步青云的套路来说,花奕此刻应该站进京官行列。每日早起,在见光之前,被挣着着起床的海氏伺候更衣,教训完儿子认真读书后,再同众位同僚一起从天顺门的两侧角门挤入皇城,瞻仰天子仪容,竖着耳朵聆听根本听不清楚的天子声音。然后在下朝的路上,挤到站在前排的同僚面前,请示上级工作。

可出乎意料的,他还是在盛京这个地方盘旋。不过是才从盛京下属的锦州,一跃到了陪都。还是天寒地冻的偏北地区,还是太宗皇帝开国时所建的京都。

如瑾哆嗦着打了个冷战,她两世为人,都窝在了奉天府。北方的冬天,真的是冷的令人发指。南方四季如春,人杰地灵,才是好地方啊。

海氏本就出生北方,又是游牧民族后裔。此次老公升迁,倒是正合她的心意。只是一听说儿子高中状元,却要请命去雍州池阳县做知县。那里天高皇帝远,又气候恶劣,实在不适合细皮嫩肉的花之横。

花奕带着儿子回到锦州的时候,海氏老大的不乐意。扯着儿子的袖子,指责,“皇上不是轻点了翰林院,你没得往外跑什么?雍州苦寒之地,去了岂不是白白吃苦,能有什么建树?”

花之横淡定的轻轻扶开母亲拉拽自己的手,正色道,“做官怎能是贪图荣华?若只图舒适,不顾百姓疾苦,岂不是枉读圣贤书?”

海氏被儿子连续的反问,搞的羞恼不已。恨不能将所有的圣贤书都从儿子脑子里抛出来。这厮悬梁刺股,竟读出了个榆木脑袋。反观一旁的老爹,还不是哪里有油水哪里钻。可她却实在忘了,花奕当年也是这般小心谨慎走上来。

“扬州是何等的好地方,你父亲又在那做过父母官,你去那里不好?不过就是荣昌侯在圣上面前一句话的事情

。”海氏犹自怀念江南的风景如画。

花奕手心痒痒,直想将媳妇拉回屋里好好数落一番。可众儿女皆在,也只得沉声道,“一句话的功夫,就成了结党营私!”

现下正式敏感时期,皇上垂垂老矣,四王和八王夺嫡之争日益激烈。朝廷中有些头脑发热的官员,开始纷纷战队,似花奕这般头脑清明的则是尽力靠边站,明哲保身。

花之横深的老皇帝欢心,若就职京中,难免会被卷入夺嫡风波。此刻躲得远远的,有所建树最后,便是中庸之举,日后新帝登基,也有诸多机会升迁。

便连海氏这帮贵妇交往,日进也要进行筛选。她虽然时事不上道,但是基本官夫人素养还是有的。即刻明白花奕话中含义,可还是心疼儿子要去受苦。“又没个妥帖的人去照顾。”海氏犹自抱怨,拉着儿子的手百般不舍。这厮长到十七岁,还未离开过母亲身边。

花之横拍拍母亲的手,“母亲放在我屋子里的妈妈和丫头都妥帖。且我也不似那娇生惯养的,能自己照顾自己。”

海氏海氏心疼,眼眶微红。

花奕扬手,“上任之前,成婚便是。”

“老爷有了人选?”海氏犹自瞪大眼睛,她可一点消息还不知道。只知道六王爷家的郡主看上了儿子,却被花奕已早有婚约推辞。

“姚阁老嫡亲长孙女,止若娴雅大方,你明日便差人松了庚帖罢。”花奕执儿子之手,匆匆进了书房。

海氏自是兴奋不已,开始忙于儿子亲事。

江云赫领了翰林院编修一职,江家不同于海家低调,大摆筵席,然江云赫却一直郁郁寡欢。看上花之横的六王爷,在痛失前者后,又将魔抓伸向了江家。六王妃笑意盈盈,和江夫人聊的亲热熟络。

可江夫人却十分遗憾的告诉他,“犬子早有婚约,实在有负王妃美意。”

六王妃端庄的脸极尽扭曲,而一旁早已芳心暗许的咏乐郡主也是失魂落魄。江云赫却暗暗松了一口气,然而脸上愁容不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