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菱瞠目半晌,方才明白花如瑾话中含义,又羞又脑,直将嘴唇咬的血红。“好端端的,姑娘怎竟想些歧义出来?”

花如瑾忙瞪大眼睛,做无辜状

。“我可没有。我知道要来的江夫人,是江先生的儿媳。是姐姐想左了。”

说完,还不忘郑重其事的点点头。红菱更加恼火,干脆撇下绣品,将身子一扭,不再理睬花如瑾。

蜜桃在一旁并未听出个所以然来,左右看看,黏上花如瑾要问个究竟,横遭红菱的一顿好打。

“明明是姑娘惹了你不痛快,你不敢同姑娘理论,只拿我出气算什么。”蜜桃抱头鼠窜,嘴上却绝对不肯服软。红菱被她吵的更恼,一时间两人围着屋子乱跑起来。花如瑾则坐在一旁,拍手叫好。

这位江夫人,名薛昭,其父乃是当朝内阁首辅薛敬。据说,这位薛敬是海外祖父的得意门生,同海舅父最为交好,薛昭自小也多在海府走动。

她自小和贾姨妈相识,两人却是十分不对盘。偏和只有几面之缘的海氏十分投缘,两人一见如故。

海氏因自小被母亲排斥,父亲忽略,本是十分自卑,见到盛气凌人的薛昭时本以为自己会被嗤之以鼻一番,却不料想薛昭出奇的和气,还与她同仇敌看,共同给薛姨妈难看。

这让自卑的海氏,犹如在黑暗中见到一缕阳光,两人感情十分要好。便义结金兰,并信誓旦旦的定下盟约。不计日后两家夫婿家境如何,比要结成儿女亲家。

花如瑾偷眼看着被一直被江夫人拉着手。从头夸赞到脚,却依然面不改色的花若瑾,又看了看坐在江老先生身边侃侃而谈的江云赫,突然同情起坐在自己身旁一直很努力想要得到亲睐的花盛瑾。

原来,这位从还没投胎,就败给了两位母亲的情同姐妹。

花奕和江老先生在那边忙着考校公子们的学问,海氏和江夫人则忙着拉女孩们说话。

见江夫人似乎已经是夸无可夸,对若瑾无从下口后,老太太才不缓不急的开口。“怎不把你家的姐儿也带着?我记得她似是同我们四丫头同岁。”

听老太太发言。江夫人着实是松了一口气,道。“她自小最爱粘着哥哥,多少日子没见,少不得日夜吵着赫哥儿,岂不是扰了哥儿素日里读书的清净

。”

“想他们兄妹感情极好的。”老太太语气中略带酸涩,倒也有些忍不住扫了一眼自己这些几乎不怎相互交流的孙子孙女。又不满的瞪了海氏一眼。

海氏羞赧,端了白瓷底彩色绘人物茶杯,垂眸专心致志的吹茶。江夫人抿唇而笑,“左不过是丫头剃头担子一头热。镇日缠着哥哥罢了。真正感情好。却也不在这上面。似横哥儿和如姐儿这般,却是真正的兄妹情深。”

众人听闻,都侧目去瞧。

却见得花之横负手而立。一脸沉郁的说教着站在面前,垂头丧气不停搓着一双如藕般白嫩小手的花如瑾。

一个老神在在,一个小心翼翼,端的是一副严父孝女的场景。

众人皆有绝倒之意,一时皆忍不住笑了起来。见老太太笑的最为开怀,海氏虽心中有些许不自在,也禁不住眼唇而笑,目光之中尽是慈爱。

花如瑾察觉屋内气氛有异,见众人皆望着自己而笑,便道,“大哥哥,你就别说我了,大家都瞧着呢。”

花之横不为所动,目不斜视,毫不客气的一个爆栗敲在花如瑾的头上。“便是瞧着又如何,你认错态度极不端正,纵然是祖母出言阻拦,我也要说下去。”

花如瑾嘴角抽搐,低头略有一些不耐烦道,“我都给哥哥赔礼道歉了,还要如何。”

“你这一句还要如何,包涵了多少不服?”花之横板着脸,完全没有要放过花如瑾的意思。“况,你今次所犯知错,原本不是祸及与我,你该同二弟弟认错才是。”说着,便一伸手,将站在花如瑾身后想要抓紧机会说情的花之桐拉了过来,目光如炬的盯着花如瑾,等她开口认错。

花如瑾嗖然瞪大双眼,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花之桐更是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唯有花之横一副老神在在模样。

“四姐姐是因心疼我,怕我秉烛夜读熬坏了眼睛,方才逼着我去睡觉的。”花之桐小心翼翼的看着大哥脸色,为姐姐说话。

花之横依然目不斜视的盯着花如瑾,问道,“你又为何直到日暮西山依然未将我留给你的课业做完?不过区区几道算术题罢了?何以将你难倒?”

花之桐偷眼看了花如瑾一眼,欲言又止,直把一张俊秀的小脸憋了个通红

“是我一直缠着他,或是量尺寸做新衣,或是挑物件儿装新屋,一直从晌午忙到晚间。”花如瑾垂头丧气,十分心虚。哪里还敢再看花之横板成扑克的关公脸。

因那一日花如瑾向老太太提出花之桐生活多有不便,老太太便答应要将花之桐也一并挪到荣寿堂照看。昨日便命人将花如瑾住的左次间收拾了个窗明几净,放了一架大理石雕花屏风,将屋子隔成两间,花如瑾睡在里面,桐哥儿睡在外面。

花之桐好不如容易见天日,又重新回到姐姐身边,姐弟二人重聚少不得高兴一番。花如瑾为了展现长姐风范,便大方的将自己新得来的料子拿出来给花之桐挑了做衣裳,又将自己屋里的好多用不上的物件摆设也拿出来给花之桐挑。姐弟二人一时高兴,玩闹起来,便将功课女红一概全抛在了脑后。

直到夜深花之桐方才想起,自己还有课业未作。便点了蜡烛要连夜赶工。花如瑾心疼幼弟,又想着明日家中来客,大哥又忙着科考,必定无暇顾及花之桐,便起了侥幸心理,不顾花之桐的百般忐忑和推辞,硬将他按在了**休息。

就这样,才有了今日花之横当众斥责花如瑾的场面。

“二弟的吃穿用度自有定例,纵然是你偏爱于他想要填补,只自己打量着办妥便是,何必要让他事必躬亲,本末倒置。”花之横薄唇紧抿,十分不满的看着花如瑾。

花如瑾被他盯的心头发毛,屋内众人又渐渐都将目光聚拢过来,一时觉得如芒在背。涨红着脸道,“我知道错了,不该拉扯着弟弟玩笑,误了正事。下次再不敢了。”

嘴上虽是这么说,可心里却觉得花之横有一些草木皆兵。花之桐年纪尚幼,距科考还有许多年,何必急在一时,况且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

“嗯。”花如瑾语气中略有敷衍,花之横纵是不满,却不得不给她台阶下了。“读书要紧的是日积月累,端正学习态度。绝不能抱着侥幸心理,临时抱佛脚。你打量着桐哥儿年纪还小,纵然是玩闹一阵也无妨,却不知,这样一日日玩下来,他必定要堕了心性,日后科考在即之时,恐他已没了读书的心思

。你是做姐姐的,纵然是舍不得严加管教,也不该纵容溺爱。误了他的前程。”

花如瑾闻言,心中大骇。她哪里想的那么长久,当即愧疚难当,端正态度,沉声道,“哥哥教训的极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日后若是桐哥儿堕于学业,我必定耳提面命,绝不手软。”

“嗯。”花之横点头,十分满意花如瑾的认错态度。

花之桐暗自松了一口气,往花如瑾身后蹭了蹭,十分抱歉的看了一眼姐姐。

战斗熄火,花如瑾便忙不迭的灰溜溜的逃回到老太太身边,如受惊的小鹿一般低垂着脑袋,不时偷眼去瞧大哥哥。花之横则是优雅从容的对大家做了揖,对于先前的表演表示歉意。

江夫人看着花之横露出满意笑容,“常听赫哥儿说,府上的大公子最是个寡言沉默之人,今日看来却也不是。这样一通道理讲的最明白清晰不过了。”

不停上下打量花之横,见他双眉如飞,眼若朗星,面目俊秀又举止斯文,越看越觉得喜欢。

海氏十分骄傲的看着儿子,心里又算了算江家小女的年龄,暗自想着,便是养在家里做几年童养媳也无妨。

老太太面上带笑,可却让人瞧不出心思。花奕却只是望着风流倜傥的江云赫不住点头。

江老先生此时捋须,朗笑道,“你们不知我这学生的厉害,素日里不常开口,一开口便要引经据典,扯出一堆故事来,要你有心反驳也无力开口。只得在他的唇枪舌剑之下,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这样好的料子,不做言官真是可惜了。

花之横在众人的笑声中,对着江老先生礼貌的抱拳一揖,“先生谬赞,学生受之有愧。”然,面上却是一副平静,显然是已经接受了江先生的所谓谬赞。

“素闻祖父口才了得,当年还得了先帝爷铁齿铜牙的亲口御封。想大哥哥必是得了祖父遗风。”一直插不上嘴说话的盛瑾,此刻乍然开口。

一时间屋内空气骤然冷了下来。盛瑾忽觉自己失言,忙不迭的去看老太太乌起码黑的脸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