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自是觉得这话说的顺耳,略一思索也便信了,重新又躺回摇椅之中。神色稍平静了片刻,又猛然瞪大眼睛,道,“他哪里是敬重我是妻?素日里他怎不将事情都交予我管?给庄田铺子让那小妇傍身,使得她比我这正头太太在府上更有威信,哪个耀武扬威能敌得过她?现如今出了乱子,倒一并都归罪到我的头上。我如何能叫他们好过?”

秦忠家的见她愤恨神色,便知道她又起了执念,忙安抚道,“老爷如今将事情都交给太太办,岂不就是剥了那位的权?太太休要恼怒前事,只将眼前这件办好,既要保住花家名誉,又要将那位赶出府去才好。”

“说的容易,哪里就能办了?便连老太太那般精明之人都拿那小妇没办法,我再大能耐,能大过身经百战的老太太?”海氏哭丧着脸,不是她对自己没有信心,而是敌人实在太强大。十年来都将她这正头夫人排挤在外,连素以狠辣文明,战斗小三经验丰富的老太太都拿她没辙,自己又如何能赢得了?

“老太太哪里能管的了儿子房里的事情?总该是太太自己想法子,抓住老爷的心,方才是上策。”秦忠家的叹气,若不是海氏时而消极抗战,时而盲目战斗,也不至于让那女人羽翼丰满,如今独霸后院

海氏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微微坐正了身子,正要兴起说些什么,忽而又似泄了气的皮球般靠了回去。“我哪里会那狐媚子功夫?且不说我不精通胭脂水粉之事,单只说说那能酸掉人几颗门牙的诗我也是断然写不出的。”

可偏偏老爷花奕是个文艺青年,就好这口。秦忠家的心中叹气摇头,脸上却依然恭敬有加,“太太只先将这件事办妥办好,再做后面的打算。太太想想,新婚之时,老爷同太太是何等亲昵?怕是对太太的情谊,不比对婉澜苑的浅。”

但凡失败的婚姻,总有其失败的原因,绝非偶然,也不见得都属于必然。以太太的智商,她是万万想不到究竟因为什么,秦忠家的虽然知道,可却不是时候直言不讳,只得又将话题绕开。原是想要替太太分忧舅太太之事,却哪里料到这位太太消极怠工,并不想说。合着眼睛,只想午睡。

汪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连几日都上门造访,且有恃无恐,吵嚷着必定要见到芳姨娘尸体才肯罢休。太太被气的半死,几次三番都不能在言语上战胜汪氏。

这世间的争端,最有效的解决方式大抵只有一个,那便是用武力解决。可但凡是用武力能够解决的争端,似乎也不能叫做争端了。

汪氏每每被家丁或是仆妇扔出去后,总能原地满血复活,站在门口破口大骂,引来路人围观。因碍于自家名声,太太最后只得对她的造访视而不见,执行冷处理策略。

“怎么?你那嫡母却是不敢见我,让你来了?”汪氏挑了挑眉,看着规规矩矩在自己对面站着的花如瑾,忍不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唯恐自己轻蔑之色表现的不够淋漓尽致。

花如瑾牵着荣氏的手,不慌不忙的在汪氏旁边坐下,瞪着水汪汪的眼睛,一副懵懂神色望着汪氏。“您说的什么?如儿怎听不大懂?难道您不是思及姨娘方才过世,如儿和弟弟孤苦无依而来慰藉一二,却是来找太太要商量要紧事吗?”

荣氏忍俊不禁,偷偷挑眸看着汪氏的脸,在白色和青色之间不停转变,半晌方才听她轻轻咳嗽一声,道,“我自然是来看你和桐儿的。你表哥一直惦念着你,怕你过的不好。”

“劳烦表哥记挂着。”花如瑾脸上闪过一丝绯红,伸手拿了桌上点漆缀花小瓷盘上摆成花状的桃酥小点心递给舅母,“昨日父亲派人送来的点心,味道极好

。因想着舅母今日要来,便特意留了给舅母尝尝,另又包了一些给表哥,还烦请舅母一并带回去。”

汪氏听了这话,脸上乍然绽放笑容,伸手接了那做成桃子形状的小巧点心,满意道,“果真是个惹人疼的好孩子,不枉我疼你一场。”

花如瑾不出声,只默默的看着汪氏满足的将最后一块点心塞进嘴里,方才缓缓开口。“舅母成日惦念我们姐弟,不辞辛劳来府上探望,实在是让如儿心中不忍。太太近日身子骨不大爽利,总不能见客,少不得要怠慢舅母。舅母不如多在家歇一歇,不必太多惦记咱们。”

花如瑾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汪氏,只将她看的脸色发白。小小年纪,说话竟是这般周密,不过是撵人的话也要这般长篇大论?

荣氏知道她要发作,忙将包好的点心塞进她的怀里,“老爷这些日子忙于政务,怕是也想不起来赏赐姑娘些什么。今次这点心,便多给舅太太包些,回去也好让表少爷多吃几日。”

汪氏接了点心,略一思索荣氏话中含义,想来这几日便是来,也不见得会得了什么好处。不如在家歇几日,再来闹一场大的。想着,便也觉得如此甚好,又恬不知耻的要了花如瑾腕上挂着的一对儿精致小巧的银镯,满载而归。

三月桃花开的正旺,花府的小桃园里花开正盛,汪氏出府,必是要经过那院子,因见花开正盛,忍不住多望了几眼。正瞧着,却和一双柔媚动人的杏眼撞上了视线。

汪氏微微有些一愣,却见那双眼睛的主人盈盈走上前来,礼貌客气的打着招呼,“李家太太这是要回去了吗?可是太太给了满意答复?”

那女人削肩柳腰,相貌柔媚,一袭水烟色长裙,更衬得她娇媚出众。虽已不是妙龄,可却依然身姿妙曼,眼波动人。

汪氏定睛瞧着,半晌方才想起这人是谁,便也礼貌的回了礼,“婉姨娘好兴致,竟是在这里赏花?休要提你们那混账太太,这些天来,我哪里见到了她的影子。”

婉姨娘一副吃惊的神色,“太太竟是对您避之不见了?”说着又轻轻叹了一口气,神色哀婉,“可怜了芳儿妹妹,年纪轻轻的便就去了,老爷最是喜欢她的,如今这一走,让老爷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