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瑾声音柔和,又谆谆善诱,道理也是浅显易懂。文景玉不是不知其中道理,只他孩子心气儿,又高傲至极,自己想要的东西哪里有要不到的

方才徐容卿激怒之下,只是更加焦躁,此刻却听花如瑾此番言说,倒也冷静下来。

只还不死心,好似想要争抢玩具的孩子,又拧道,“你原就是嫌我年纪小吗?我父亲常说,一个男人的担当本就于年龄不同。”

花如瑾看他倔强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又道,“我自是知道你是个有担当的好男儿,可君子成人之美,我已与容卿订婚,你此番岂不是夺人所爱,实非君子所为。况,你口口声声说喜欢爱慕我,却不知爱慕一个人该是全心全意待她好,而非是为难她吗?”

隆昌侯夫人和文惜玉常常教育文景玉,若是喜欢,便该不择手段得到,花如瑾今日所说道理却要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喜欢,便得是天长地久腻在一起,就像文惜玉和齐玉衡那样。

文景玉露出一副困惑神情,花如瑾又思及文惜玉和隆昌侯夫人的做派,自是明白他心中所想。不求他能即刻开窍,可却总要尽力要自己脱身。

“人非玩物,皆有感情。你喜欢一样物件,自可不择手段去抢,日后它是你的,如何都听你的摆布。纵然有朝一日你厌弃了,丢至一旁,它也无怨无悔。可人却不能如此。且说。若有朝一日我真与你结为夫妻,也断是不清不远所致。虽于你身边常伴,却不见得心里有你。你若有朝一日嫌弃我。另纳他人,我虽不至于伤心欲绝,可也总会埋怨你今日所为。天长日久的,你我岂不似仇人一样?”花如瑾看着文景玉脸上神情似有松动,又道。“况,若真爱慕一个人。一心想着只是她如何能过的好。你如今不顾我心中所想,一味逞强,算不得是真心爱慕。现下你年纪小,许是不明白个中缘由。只待日后。遇到了有缘之人,自能明白我今日所说。”

文景玉固执,可却不是无赖之徒。暗自也觉得花如瑾的话有道理,转眼去看徐容卿似乎有些得意的神情,小小的觉得有些憋气。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头,又道,“你心里有他?”

伸手指着徐容卿,文景玉惴惴不安却又满怀期待的看着花如瑾。

花如瑾柳眉微微蹙起,侧头去看徐容卿。却见他也正满含深意的看着自己,忙转了头。咬着下唇,用力点头。

文景玉十分气馁的垂了头,恨恨道,“不过因为早于他相识几日吗?若是我早早与你提亲呢?”

“感情没有先来后到

。”花如瑾回答的干净利落。

文景玉很受伤,徐容卿此刻却往前走了一步,长臂一伸搭在文景玉的肩膀上,拖拽着将他往外拉。“不若我们今日喝上几杯,明日酒醒了,许是你就想明白许多。”

文景玉意欲挣扎。可他纤瘦哪里能拗得过多年习武的徐容卿。值得被生拉活拽,脱了出去。

花如瑾略略松了一口气,抬头看时,见门帘垂下之前,徐容卿转头对自己微笑着点点头,似是在表达满意。

那一日,也不知徐容卿到底和文景玉说了什么,之后他不仅再未提过要同花如瑾共结连理,便连花如瑾这个名字也不曾在他口中提及。文惜玉一腔热情,想了不下十套方案,要替弟弟夺妻。可见他就这么偃旗息鼓,虽有些不平和不尽兴,却也只得如此。

隆昌侯夫人觉得儿子少年情怀告一段落,便抓紧物色别家闺秀,可莫要让儿子在看上那不起眼文官家的闺女。

而隆昌侯却是大大的舒了一口气,媳妇和女儿的手段,一直都是让他脊背发凉,好赖儿子大发慈悲,放过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好姑娘。

香梨的儿子已经开始牙牙学语,并扎吧着小胳膊小腿,开始摇摇晃晃的走路。这小人儿,生的玉雕一样可爱,五官多处都似齐玉衡,只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和香梨生的一模一样。

齐玉衡初为人父,自是对他喜爱有加。他又十分聪明,素日里教上几句诗词,便很快就能吟诵。齐玉衡常爱抱着他放于膝上,父子二人逗趣说话。

他儒雅温润,对待孩子又十分有耐心。这小哥儿虽是庶子,却并不怕父亲,反倒是和他十分亲厚。

这日父子二人正在书房嬉闹,玩累了的小家伙躺在父亲宽厚的胸膛上便呼呼睡去。红润小嘴张张合合,时不时吐着泡泡,齐玉衡看着心情大好,自乳母手中取了手帕给儿子擦拭。也不让乳母抱走,生怕一动会将孩子惊醒,只小心抱着,任由他睡。

孩子红润小脸,粉雕玉琢像极了他小的时候,那一双眼睛和香梨生的极像,更是和花如瑾的前生十分相像。

齐玉衡看着,只觉心中酸涩

。若非是那场事故,此刻他们的孩儿许是已经长成翩翩少年,或许眉眼之间更像母亲呢。

正想着,却听见细碎脚步声响起。伴着一阵珠帘相碰的清脆响声,文惜玉在丫鬟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一看眼前父慈子孝的画面,便蹙起了柳眉,对着一旁乳母喝道,“怎么让哥儿睡在姑爷身上,不过是个小小庶子,却也拿的这般大的架子,香梨真是越发没了规矩!”

声音极大,又尖锐刺耳。小娃娃在父亲怀里不安的扭动,莺莺哭了两声。

齐玉衡玉面涨红,瞪了文惜玉一眼,忙伸开手臂轻轻拍着儿子,哄着他又安稳入睡后。将双手插过孩子腋下抱起,小心翼翼递给乳母。吩咐她将孩子抱进内阁歇息,温润有礼却十分疏离看向文惜玉问道,“你今日不说要去安平侯府上走动?”

文惜玉嘟着嘴,不高兴。“我身子懒怠动弹,你都不关心我,只知道哄你儿子!”

齐玉衡强压住方才的怒火,柔声道,“可请太医瞧了?”

文惜玉点头,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上前挽住了齐玉衡的手臂,轻轻摇晃着。贴上他耳边,压低声音道,“衡哥,我有喜了,你要做爹爹了!”

齐玉衡闻言,却是浑身一颤,有些痴然的看着文惜玉。

记忆深处,一个软糯温柔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衡哥,我有身子了,你要做爹爹了。”

那是多年前罗诗诗的声音,她处处知道自己有孕时,娇羞多余喜悦。而齐玉衡却是欢喜雀跃,当即便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又是去轻轻抚摸肚子,又是询问她想吃什么。那时候听到妻子有孕消息时的心情,和现在完全不同。

天知道,他是多么小心,多么不想和文惜玉有孩子。

文惜玉哪知道齐玉衡心中所想。“衡哥,你高兴痴了吗?”

齐玉衡回神,笑着点头,扶着她坐下。“既有了身子,就不要乱走动,莫要像上次一样滑了胎才好。”

一提上一次,文惜玉所有的好心情统统没有了

两人免不得又吵了一架。

香梨听说花如瑾要出嫁了,便亲自送了绣麒麟送子的荷包来,算是给花如瑾添装。

主仆二人许久未见,一干姊妹们也是久别重逢,自然是热闹了一天。花如瑾又出钱置办了一桌酒席,请屋里的丫头、婆子并素日里相交极好的仆人们都来吃酒。自己则早早的退了席,在屋里休息。

听香梨今日回来所说,那齐玉衡和文惜玉过的却是相敬如宾,与同她前世相比,不过是少了些花前月下,对饮双酌罢了。

又见香梨提及齐玉衡时候的态度,却也能察觉她却已对他动心。

齐玉衡对人向来温润有礼,又体贴周到。纵然是自己,今世初见时,岂不也是险些坠入其温柔深邃双眸之中无法自拔吗?

她很想告诉香梨,他其实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可这话,却是无从说起。

酒席散后,香梨微醺,瓷白小脸上山上一丝红晕。她来给花如瑾道别,两人又留下说话。

酒后的香梨,似乎比清醒时多了几分惆怅。如瑾便追问,“齐大人待你可好,那文家小姐可有为难你?”

香梨摇头,“她虽有心为难,可老爷都未奴婢挡着,倒也不妨事。且现下我又暾哥儿傍身,只求安稳度日便是。”然而语气之中,却满是怅然。“曾经奴婢听的坊间谣言,说老爷曾有过妻室,后因攀附隆昌侯府而对妻子痛下毒手。原本奴婢并不相信的,可……”

“可什么?”花如瑾心跳如鼓,有些紧张的盯着香梨。

“可……自我侍候他时起,却是听得他夜里唤过旁人名字。声声诗诗叫的人揪心。又几次见他偷偷在祠堂里供了一个没有刻字的排位,奴婢若是没猜错,那该是他梦中所唤女子的灵位。”

花如瑾的眉头紧紧蹙起,有些摸不着头脑。那齐玉衡今次,是在忏悔了吗?

可她和腹中孩儿已经惨死,难道他忏悔,他们母子就能重新返还人间吗?这债,总是要他还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