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出戏由吴幻荪动手改编,不但结构谨严,穿插紧凑火炽,而且极富民族意识。这时已经进入抗战第二年,北平是沦陷区,颇有联合民众抵御外侮的含义。角色分配是:马连良--徐达、郝寿臣--完颜龙、张君秋--剜眼妇、芙蓉草--剁手妇、马富禄--花婆、叶盛兰--康茂才、李洪福--侯伯清、马春樵--郭广庆、高连峰--乐儿、贾松龄--老王。梆子演法,徐达、花婆、康茂才、郭广庆、侯伯清五个角色脸上全要钩红,所以叫做《五红图》。

《串龙珠》里,徐达扮相是忠纱、黑三、蓝官衣。这件蓝官衣是新制的,用蓝软缎,镶宽银色贴边(一般都用黑贴边),颜色鲜明漂亮。"劝农"一场,唱一段〔西皮慢板〕。完颜龙欲斩郭广庆,徐达劝阻讲情时,一方面敷衍完颜龙;一方面示意郭广庆。有一段〔二黄倒板〕、〔回龙〕、转〔原板〕、叫散。边唱、边做,把父母官疼顾百姓的心理,表达无遗。公堂一场,百姓纷来哭诉申冤,呼天怨地,此时有几句〔西皮摇板〕,也是唱做并重。造反起开打,徐达就改穿香色绣万字的箭衣了,当然也是新制。

郝寿臣的完颜龙,勾油黄三块瓦脸、戴倒缨盔、黑扎、黄马褂、战裙。横暴粗犷,叱咤风云,此角除郝外不做第二人想。

张君秋的剜眼妇,全身缟素,出场有一段〔西皮原板〕。芙蓉草的剁手妇,大头,青褶子,唱有几句〔摇板〕。

马富禄的花婆,揉红脸,戴红耳毛,手使钢叉。

叶盛兰的康茂才,戴鸭尾巾,素花褶子,被完颜龙拷打时,走抢背干净利落。

李洪福的侯伯清,黑三,青素箭衣,软罗帽。

马春樵的郭广庆,揉黄脸,青素箭衣,硬罗帽。

高连峰的乐儿,官帽,小脸,箭衣马褂。

贾松龄的老王,钩老脸,穿女蟒,出场唱四句梆子。

民国二十七年(1938)四月二十三日,《串龙珠》首演于新新戏院,上座满坑满谷,观众反应热烈,这都不在话下。不知什么人报告日本占领当局,说戏词过于刺激,有反日思想。事实上,在完颜龙狩猎踏坏田禾一场,确有类似"百姓幸能生存,已属万幸,欲汝生则生,欲汝死则死"之念白,不啻为日军占领华北暴政之写照。马连良当时习惯,新戏出笼全连演两天(程砚秋也是如此)。第二天清晨,日本兴亚院,特务机关,就订了晚上几个包厢,名为看戏,实则审查。特务机关的日本人,只通晓普通华语而已,兴亚院中人,则对中国文化都稍有研究的。当天下午起,马连良与吴幻荪即大为紧张,研求对策。笔者是连看两晚的。当向幻荪兄建议,次晚唱词念白千万一字不能动,因为焉知头天晚上没有人录音呢?(那时已有钢丝录音了,但极为少数,且系公用。)设若对照不符,那删去的词句就表示虚心了,质问起来,就无词以对了。只是演员在做派神情方面,收敛一些就是了。幻荪颇以为然,并关照全体演员照办。于是四月二十四日晚上,郝寿臣的跋扈嚣张减色了,正面人物的慷慨激昂也冲淡了,戏没有首夕精彩了。马连良战战兢兢地演完戏以后,次日上午接到占领军命令,此戏禁演,但是不见诸明令,给剧团留点面子。事实上,日本人怕公开发表,倒反引起人注意,而大家都来看这出反日的戏了。当时太平洋战争还没有爆发,日本人势力还不能到达租界。马连良以后不久到天津中国大戏院演唱的时候,因为院址在法租界,所以《串龙珠》连演多场,场场满座,天津观众大饱眼福。这出戏是马连良所有新戏里,最富有政治意义的一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