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连良的念白,真正是做到了梨园前辈所说:"唱要像说话,说话要像唱。

"含意也就是:"唱要像说话那样的自然流利;念要像唱一般地悦耳好听。

"他的念白不但有尺寸、有气口;而且有调门、有腔调。

在轻重、缓急、抑扬、顿挫之间,注入感情,把剧中人的性格和当时情景刻画出来。

像《审头》对汤勤的冷讽热嘲,《断臂说书》对陆文龙的拱云托月,《清官册》对潘洪的正义严责,《四进士》对顾读的强驳巧辩,《十道本》对唐王的侃侃而谈,《失印救火》对金祥瑞的蒙哄愚弄,每一出戏都是念得情词并茂,而各不相同,真是神乎其技。

老生行的"打",不是狭义的只指武场子的开打而言;而是广义的指武功根底而言,包括开打、身段、功架、小动作在内的。

马连良能演《定军山》、《战宛城》、《珠帘寨》,自然开打不成问题。

他在大义务戏里,曾反串过《八蜡庙》的费德功,《艳阳楼》的高登,功架、趟马、开打,不逊于专业的武生和武净。

但以上所谈的五出戏,究竟在台上出现的机会很少,他的武功根底却表现在各出戏的身段上。

像《范仲禹》里(全部《问樵闹府·打棍出箱》)的吊毛、铁板桥。

《八大锤》断臂时从桌子里翻出来的"转角楼"。

《坐楼杀惜》里,宋江回忆到因开门时用力,把招文袋系从左腋窝下落地,于是双手往地下指,站定右腿,抬起左腿,单腿站着转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圈儿,然后跳起来一个屁股坐子落地。

这些地方全都干净利落,每次必得满堂彩。

身上边式,小动作更透着"流"(读如"六",是梨园行术语,表示俏皮、灵巧的意思),如《游龙戏凤》、《坐楼杀惜》、《失印救火》手里的扇子,《打渔杀家》手里的桨,一手一式,都俏皮美观。

对于水袖,更下过苦练功夫。

《群英会》、《回荆州》里的下场翻,抖水袖,也必获观众掌声。

马连良的扮相清秀俊逸,台风潇洒风流,而且唱、念、做、打都很飘逸,所以他的《游龙戏凤》、《打渔杀家》、《坐楼杀惜》、《失印救火》、《盗宗卷》、《打严嵩》、《桑园会》、《宝莲灯》、《甘露寺》、《借东风》,全都拿手,成了代表作。

读者看到这里,也许会发问:"你把马连良说得这么好,怎么只褒不贬,他就一点儿缺点都没有吗?""不然。

"一个人的优点,相对的也就是一个人的缺点。

就因为马连良"潇洒飘逸",所以在舞台形象上,他《群英会》的鲁肃,忠厚不及王凤卿。

《清风亭》的张元秀,乡愿不及雷喜福。

《四进士》的宋士杰,老辣不如麒麟童。

如果以功力的单项来比,唱腔不如余叔岩,字眼不如言菊朋,武功不如谭富英,韵味不如杨宝森。

缺点正自不少呢!但是衡量一个人的成绩,不能只看单项,要看他的总平均分数。

一个学生在学校里,所习功课不止十种,如果有的一百分,有的不及格。

不及格的课目少,还可以补考,要是多,就须留级了。

即使大专联考,你国文一百分,算学二十分,照旧也不能录取的。

不管如何此长彼短,总平均的成绩是很要紧的。

以近代老生来论,马连良的做工可打九十五分到一百分,念白可打八十五到九十分(字眼和大舌头是缺点),其余各方面都没有不及格的。

所以要把唱腔、念白、做派、脸上、身上、水袖、台步、扮相、台风、手里头、脚底下,这十几个部门的总平均来看,除了余叔岩在他以上,不但谭富英、杨宝森、奚啸伯不如他,就连言菊朋、高庆奎,也比不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