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观众看女角的戏,是看她色相吧,演员是花旦还有可说。孟小冬是唱老生的,挂上胡子,和男人一样,绝无以色相号召可能。

所以这满堂的观众都是忠实戏迷,被她的精湛剧艺号召而来。而孟小冬在观众心里的地位,远在高、马、谭诸人以上,就不言而喻了。笔者认为,那晚《黄金台》的满座,是孟小冬一生演剧史中最光荣的一页。

《奇冤报》这是孟小冬常演的戏,从"行路"起,到"公堂"止,她饰刘世昌。配角很硬整:马连昆、李春恒都来过包公,慈瑞泉的张别古,贾多才的赵大,张蝶芬的赵大妻,慈少泉的刘升。

这出戏没什么做表,全以唱工取胜,当然都是余腔余调了。在〔反二黄〕那一段,除了腔好以外,还唱出一种悲戚、冤枉、诉苦的气氛来,这就是火候了,绝非谭富英那种痛快淋漓卖嗓子可比。最后的**,是公堂那段〔碰板流水〕,"未曾开言泪汪汪",虽然面朝里唱,却是字字清楚,抑扬得宜,珠走玉盘,并剪哀梨。观众听得过瘾已极,必博满堂彩。看孟小冬戏的观众,都够相当水准,绝没有一位在〔反二黄〕以后起堂的,都要听完这段〔流水〕才离座。

新戏里编腔,常常是套老戏,但要套的得法。马连良的《春秋笔》,见公差那段〔流水〕,就套自《奇冤报》的"公堂";而"见公文……"的几句唱调底,系套自《辕门斩子》里,杨六郎听说穆桂英来到那段唱儿,都很妙造自然。

《捉放曹》这也是孟小冬常演的戏,通常自"行路"到"宿店",遇见特殊情形,一次在天津新新戏院(在法租界二十六号路,原名西权仙)与郝寿臣合作三天短期,应院方特烦,就从"公堂"起,不过这是仅见的一次。

这出戏里前边"听他言--"的〔西皮〕,后边"一轮明月……"的〔二黄〕,两大段慢板里,佳腔迭出是不用说了。而最后"也是我陈宫做事差……"四句〔散板〕,尤见功力,把陈宫的一腔悔意,都表露无遗。

《四郎探母》这是一出戏保人的老生重头戏,任何人唱都能落好,好角演来,就更精彩万分了。孟小冬此剧,坐宫一段慢板,唱腔悠扬以外,还唱出忧思烦闷的气氛来。与公主和六郎对口的快板,及哭堂别家的散板,都是全力以赴,前者爽脆,后者跌宕,与那些慢板、二六等唱,全使人击节赞赏。

在营业戏里,她和李慧琴合演。在堂会戏里,与梅兰芳合作过。在天津水灾义演里,与尚小云合作过,是非常名贵的一出佳构。

《击鼓骂曹》这是老生的唱工繁重之作,而且每一场相连都有重唱,没有喘气的时间,非有功力者莫办。孟小冬戏的好处,就是除唱以外,以气氛取胜,像头一场打引、念诗、报家门,表白已毕,叫板要起唱了,须念两句对儿:"未逢圣明主,有负栋梁才。"她把那个"才"字,不但念得重,而且拖有尾音,宛如叹气,把祢衡怀才不遇的心情,一表无遗,叹为观止。三段〔二六〕:"丞相委用--","未曾开言……",和"列公下位……",不但唱腔不相雷同,在气口和表情上,也分别出忍耐、倾诉和无可奈何的情致来,细腻已极。最早,侯喜瑞给她配过曹操,后来换了马连昆、李春恒。张辽一直是鲍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