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车回北冥宫,一路上不是残荷败叶便是风吹叶落,无一不再暗示邢思涵是那在风中摇曳的灯火。

只是即便如此,邢思涵也不会轻易屈服。不管那狼丹是不是星辰的,她都是吃不下的,恶心!不管那至阳之体是谁,她都是不会碰的,脏!

邢思涵有自己的想法,扶苏也有自己的想法。一路上没有欢声笑语,有的只是沉默,非比寻常的沉默。

邢思涵不知道的是,在回北冥宫的路上,扶苏已经派人出去寻找那至阳之体了。

扶苏也是忍痛如此,宁愿割爱,也不能忍受生死离别之苦。

北冥宫一如既往的妖娆,无可比拟的富贵。秋风肃肃,在这儿虽然也冷,但是花儿一点不残。

很多不是当时节的花种,在这里都开的分外的好看。也许这就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原因吧!

一秒一秒、一分一分、一天一天、一夜一夜。时光儿悄悄溜走,邢思涵的身体愈发的冷,每日里泡在热水里面的时间越来越长。

扶苏也是百般心疼,甚至于有一股奇怪的念头冒出来,早知如此,当时陪她一起终结,离了尘世的苦恼,岂不更好?

可惜,邢思涵是个惜命的。虽然她不愿意与人行事,但是她还是那种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事情会不会有所转机呢?抱着听天由命的状态,咬着牙一声都不喊冷。因为她不想给扶苏增添负担,如果扶苏因为听到她抱怨而去找那狼王丹和那所谓的至阳体,她真要气死,提前去见阎王了。

终于已经到了肃杀之时,草木凋零、寒色逼人。秋气肃杀,黄叶满地。

还有二十天就要到十二月份了,也就是每年扶苏最为冰冷的时候。

品茶,本是最为惬意的事情,此时此刻扶苏却是怅然的心中烦闷的很。派出去的人已经很久了,至阳之体一般都会习武,可他找了那么久,翻了七八座城池也没找到一个至阳之体。

失望、沮丧、失落到了极点。一想到邢思涵要忍受那寒冰之苦,他的心就像一刀一刀割肉的感觉,生疼生疼的。

自斟一杯茶,品苦茶,冻在风中。他世界的色彩比这寒冬还要单调!再冷,冬天它还有一抹白色。而他北冥扶苏,整个世界只剩下暗无天日的黑色。

邢思涵披着火狐裘衣,远远的望着扶苏在那懊恼失意。她何尝不知道扶苏何以如此呢?身体愈发的冰冷,此时的她没有想自己有多冷,而是在想那么多年,扶苏是怎么挺过来的?

但是想想,似乎也是可以的。

北极熊、鲑鱼、墨鱼、蝶鱼和毛鳞鱼等等生物,在那冰雪覆盖,一片荒凉的北极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吗?要知道哪里漆黑一片、寒冷刺骨。温度能超过零下五十度就很不错了,在那没有任何措施保护的情况下,它们都可以挑战严峻的冬日,我邢思涵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别忘了,我可是高级动物,至少我不会像他们一样,挨冻还要挨饿。

于是邢思涵坐到了扶苏旁边的凳子上,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目光飘渺,看向远方。想装一下高贵,哪知茶水一到嘴里,‘噗’一口全给吐出去了。尴尬的看了看扶苏,毛啊?这是茶么?这么苦?我的清高通通毁于一旦了!

扶苏取手绢轻轻给邢思涵擦拭嘴角,邢思涵倒茶的时候,他就一旁看着,一句话也没说,或许是因为他感觉不到这茶里的苦味吧!他的心,早已苦到极致。

邢思涵又吐了两口唾沫,真他奶奶的苦!只是她也不能抱怨,其实别人都能吃苦,包括她的那个小侄子。整个北冥宫貌似只有她一个是吃不得苦味的,她最喜欢的是甜食,而后可酸可辣,但一个苦字,真能纠结死她,从来是不碰的。

“心情不好?”邢思涵柔声问。

明知故问!

扶苏扬起一抹温柔的笑道:“没有。”

“还说没有,脸都快皱成苦瓜了!”邢思涵笑着就想去捏扶苏鼻子,快要碰到的时候,面色一紧,又退了回来,手上的温度貌似凉的在冒气,碰到人还得了?

扶苏一把握住了邢思涵要退回的手,另一只手也握了上去,温暖邢思涵冰凉刺骨的手。以前,他这么凉的时候,涵儿就经常扑在他怀里,她好温暖。

咳咳,其实邢思涵之所以那样做是因为天气比较热,你身上比较凉快啦。当然了,打死邢思涵,她也不会承认的。

只是一码归一码,扶苏这样会很冷的,而且她只能有这一丝的温暖,怕是会和那冬天的小牛蚝一样,一点点温暖会阻断了她积极向上的精神,温水煮青蛙也是如此。邢思涵有点为难的看着扶苏,因为她抽不动,不得不说在男女性别这方面,男人还是占便宜的,女人再厉害,也打不过男人,悲催的货。

“扶苏,松手。”声音有点别扭。

“放手啦。”很轻柔的声音。

“喂……”别装死好么?已经无奈了。

“放手!”在这肃杀的冬天,万物沉寂,也只有邢思涵是母老虎发威了

只是貌似没啥效果,扶苏想给邢思涵暖的不仅仅是手,而是她的全身心。她的身冷,他的心冷,那本是他的冰体,为什么要同内功一起过到了涵儿的体内?

他好痛好痛,他宁愿自己受着啊!

“你怎么了?”邢思涵见扶苏面露痛苦,不免担心是不是生病了。

扶苏的脸靠在邢思涵的手面上,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他不想说话。

邢思涵无奈,叹了口气坐在一旁,手抓了一把地上的雪,握成一团,便成就了雪团。若是搁在以往,一定会变成冰团的,因为人的体温很高的,三十七度。可现在她的体温貌似到了零下,绝不逊于雪的温度。

“严冬不肃杀,何以见阳春?”邢思涵状似呢喃道;这个问题,她想了很久。的确,没有冬的肃杀,或许人们永远感受不到春的温柔妩媚;没有冬的单调,或许人们永远不会知道夏的多姿多彩;没有冬的真实,或许人们永远摆脱不了秋的虚无怅然。

冬天除了冷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而她邢思涵现在就是这样,不过冰冻这一个月而已,过了严冬,她自然而然就好了。春回大地,春暖花开之时,便是她邢思涵笑傲江湖之时。

邢思涵想的还挺美,只是鹤轩的到来气的她七窍生烟,脸色青黑的发紫。

鹤轩跪拜说:“禀宫主,已寻得至阳之体两名。”

扶苏一听,雍容自若,从容不定全部抛在了九霄云外,一下就站了起来,有些颤音的问:“真的?”不是害怕,而是激动,这代表,涵儿有救了。

那狼王丹,他早已派人去勘测了地方,只待找到至阳之体,便即去寻。如果找不到的话,那么一切都是虚无的,提前取了狼王丹,也不过是付出东流,毫无意义。但是眼下找到了至阳之体,那么他只需要去森林取狼王丹即可。

邢思涵在一旁脸气的发黑,至阳之体?好啊,一来还是两个!呵,特么把我邢思涵当什么了?

扶苏兴奋之余便即扭头想要对邢思涵说他言之不尽的喜悦,只是邢思涵的脸色大大出乎了他的意外。这么生气是做什么?喜极而怒吗?他知道,邢思涵一个是惜命的,不到必死之时,绝不会有轻生之念。而现在,有机会让她活了,她却那么生气,扶苏有点懵懵的。

邢思涵冷笑一声:“公子好兴致,不知道这两人是要我一同消受?”

阴阳怪气的语调打击的扶苏一点开心的样子都没有了,他也不知道的,找了那么久一个都没有,翻了那么多城池,那么多地方,根本是一个也找不到。哪里知道,踏破铁鞋无觅处,一出现就出现俩呢?

扶苏带着歉然的表情,垂眸不语,真心不想这样的。

邢思涵一看扶苏小媳妇模样的就火大,大哥,虽然你长得像女人吧!但是你是男人好么?别动不动一副受气包模样好么?好像我有多欺负你一样!现在可是你给我找麻烦,给我弄两男人,要不要以后我当男宠养呀?

邢思涵气的气息不稳,但是又不大口呼吸,便造成了胸口剧烈起伏。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的话,扶苏现在早就千疮百孔、万箭穿心了。

两至阳之体也不是软货,但是摄于北冥宫的威名,不得已而为之,屈膝跪拜。眼见两主上这样无声的刀光剑影,那才叫诧异。这到底哪个才是正牌的宫主?怎么宫主是软蛋么?居然这样惧怕此女?

邢思涵火红色的裘衣更甚扶苏的艳红,但她周身流露的气场,绝不是那能够称霸武林,睥睨天下的气势。

女人是软货,男人是软蛋,一个没用的都没有,如何以撑起这偌大的北冥宫?怪哉!怪哉也!

最终邢思涵要赶走两人,扶苏顺应邢思涵的态度作势赶走两人。这样才算消了邢思涵大半的火气,但还是生气。

扶苏只好鞍前马后的讨她欢心,他这辈子都没说过那么多好话,没弯那么低的腰。

扶苏大惊小怪的指着天空一角,他说:“涵儿,你瞧。”

邢思涵抬眼看天边那一抹落日红云,不免黑线,仅那么一眼就别过脸去了。淡定,淡定,一点都不想理会扶苏。

他唉声叹气的说:“我今天很不开心……”

邢思涵斜睨一眼,恢复沉静,老子也不开心!

他又说:“看到漂亮女孩子的微笑可以让我开心一下,你可以为我微笑一下么?”

邢思涵本来想笑,但是忍住了,好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花言巧语了?连白眼都不翻给扶苏看,更何提微笑?

搂着邢思涵的腰,说了一马车的甜言蜜语,说的他自己都口干舌燥的,一个笑脸也没换来。不过就是这样,他居然更高兴。不知道是不是太贱了,扶苏认为邢思涵越是生气,越是代表喜欢他,不想被别的男人染指。

于是他扮成花旦,给邢思涵唱戏。

记得涵儿说过,他长得很漂亮,比新娘子还漂亮,如果去客串花旦的话,一定很好看。虽然他不知道客串是什么意思,但是做一

次花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邢思涵还等着扶苏在说些好听的话,甜言蜜语百听不腻,而且难得听一回,所以没打算那么早就原谅他。突然长久的静音了,邢思涵奇怪的看了看周围,我去!居然就这么走了?说不出的委屈,说不出的怒气,眼泪在眼眶打转,脸色气的不能看。

气了好久,便不想吹风了,面无表情地准备回屋去了。却见银装素裹的雪地上,扶苏第一次穿了桃红色的衣衫,旁边还站着鹤轩,大红色的类似于喜服。

心下好笑,红色在北冥宫从来都只有扶苏才能穿,当然邢思涵是个例外。其他的人,不敢穿,也有不屑这个颜色的,但都很尊敬这个颜色。今儿鹤轩算是托了洪福了,居然穿上了喜服,真是要笑死她了。

于是正色看他们到底想怎么闹腾,刚刚的阴郁也一扫而空。

只见扶苏坐在石凳上做出刺绣的动作,然后鹤轩上前,一脸爱慕。说实话,扶苏演的这个角色,貌美如花,他虽然是男子,但着实配得上。他的容貌,过于美丽。

鹤轩一副潇洒的模样,借故与扶苏搭话,倾心于她。

扶苏也是做出一副倾心的模样,于是鹤轩故意将玉镯掷地,假作失落。

扶苏捡起,爱抚不释。又有鹤峰出场,以邻居大婶的角色出场,戏虐扶苏。并愿为婚媒,乃取扶苏绣鞋,前往鹤轩处说合,扶苏将遂心愿,喜之不胜。

故事就是这么演的,但是演技拙劣,鹤轩到还好,翩翩君子一点不假。鹤峰可就惨了,五大三粗的汉子叫他演大婶一个,差点没气晕他。当然了扶苏是给他们兄弟两选择的,为此两人还打了一架呢。只是鹤峰赢了,鹤轩却耍起赖来,抢过衣服就给穿上了,逼不得已,鹤峰只得穿了大婶的衣服。

扶苏虽然演的不太好,但他貌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人的所有过错,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邢思涵笑的岔了气,真是佩服三个人,鹤轩演绎翩翩君子,绝对没问题。那俩大老爷们是怎么好意思演女人的?想破她的脑袋,也是想不出来的。

“笑了啊,那就不许在生气了。”扶苏抱住邢思涵的肩,好累好累,但同时又很充实,而且快乐。如果每一天都可以这么过,那么该有多好?只希望涵儿可以长乐未央,哪怕以他的性命相交换。

邢思涵右肩一抖,嗔道:“如果你不给我找不快,我会不愉吗?”声音中还是满满的幸福,扶苏那么要面子,那么尊贵的人,能为他如此,已是不易。

鹤轩鹤峰自然而然的退场,嘴贱的鹤轩嘲笑了鹤峰的打扮,两人为此发生口角,乃至打斗。

远远听着两人打架的声音,一个**不羁的大笑,一个沉声若水,但战斗力可是不一般的。邢思涵也不由抿唇笑了,真服了他们了。

扶苏从背后搂住邢思涵的腰,温柔地亲了亲邢思涵的耳垂。带了些离别的伤感,今晚,他要走了,要去的地方正是死亡之林,进去的人,几乎没有活着出来过的。

原本的他,或许可以成功。现在的他,没有内功,只能凭借武功拼死一搏。

邢思涵不知道离别的伤感,只知道扶苏的怀抱很温暖,让她觉得很亲密,很温馨。

夜色被风洗得很干净,在清冷的夜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爽。看着那深蓝色的天空,在白茫茫的大地衬托下更加深邃幽蓝。

扶苏感觉得到让人感到冬夜的孤独和凄凉,他好似一匹狼,虽然孤独凄凉,但他依旧喜欢夜晚,只是他不喜欢冬天,格外寒冷的冬天,每一个冬天都是他的噩梦。

夜,是那么的安静。风,是那么的刺骨。雪,是那么的寒冷。可惜邢思涵只能感受到宁静了,刺骨的风,寒冷的雪,吹在更为冰冷的她身上,似乎没什么感觉了。

回头看了看扶苏,轻轻一笑。邢思涵是无时不刻不在羡慕作为一个男人那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她想,如果她是男人的话,此时需要一个至阴之体来解毒,她一定是二话不说就去找了,也不会有什么恶心接受不了的想法。

哪怕二十一世纪,人人平等的世界。她邢思涵还是有守旧的想法的,也许最原始是母系社会,但后来男人统治世界那么久,所有的女权早已被泯灭。人人平等,的确她只能做到人人平等,做不到加一个男人。除非,她要的那个男人有了其他人,那么二话不说,非得离婚不可。

作为一个男人是幸福的,出轨都没压力的,男人是有征服欲望的,根本不觉得那是耻辱的事情。邢思涵也是这么觉得的,她也想要有好多伴,只可惜,她是女人,只能想不能做,何其可悲?

男人是有力量的,就算是扶苏这样看起来纤弱的似风一吹就倒的竹竿子,也是有力量的。她本不想坐在扶苏身上的,可是人家力气大,她挣脱不得,只能乖乖坐了。毕竟他是扶苏,邢思涵做不到一巴掌扇死他,叫他滚得远远的。靠着他,邢思涵也觉得很幸福。不想靠着他的原因只是自己身体冰冷而已,但他愿意接受,又何必徒增烦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