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丝丝柔情无由处

秋日的阳光明媚甘烈洒在身上暖暖的,风轻轻的拂过带着淡淡的轻寒。小院中梧桐树下,一张方桌上一壶一杯,一把躺椅上安然着一个美人。斜卧椅上,一根玉钗松松散散的挽起一头青丝,上好的羊脂玉般的肌肤『裸』『露』在阳光下,细滑的让人爱不释手。长长的睫羽似把小扇微合掩住妙目盈盈。好一幅美人秋睡图。

一缕轻风过,几片憔悴的梧桐叶打着旋,慢慢的在秋晕中一涡半转,随着秋去,落到美人身上,榻上。

慢睁开眼,秋水般清冷的墨眸眨了下,随意的拣起身上心形的落叶,对着阳光看着已然老去的叶纹。朱唇边一丝笑,妙目微动,却轻轻的从唇边滑出一抹叹息。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万物都有盛衰的变化,这人亦然。

放下落叶,眼中艳阳有些刺目,闭了闭眼睛,忽尔的笑了,她也在悲秋?

正思,正想,匆匆的脚步声响起,沉香一溜小跑的跑了进来,满脸笑意,“小姐,二少爷回来了,还有少候爷和夏公子也来了。二少爷问起小姐了,这会儿正在前厅,一会就会过来。”

被她简单的快乐所感染,宋菱歌菀尔一笑,“知道了,那也不用跑呀。”

“怎么不用,因为小姐来,二少爷总算不再淡薄了,脸上又有了笑意,看着,就是我们当下人的都跟着高兴呢。”沉香瞪着圆圆的眼睛,说得理所当然,好象她家二少爷笑了,二少爷来此是件多大的事一般,不经意的一种浓浓的关切,洋溢在她的字里行间。

听着她的话,宋菱歌不由温婉的笑开了,又是一个纯真而知足的人。看着她,倏然的让她想到了子夜,虽然听夏逸飞说他已经好了,可没见到他,心里总是不踏实。不知不觉的她的心里了多了一丝的牵挂。

正说笑,院门边有脚步声,“小姐,是二少爷他们来了。”沉香笑嘻嘻的迎去了院门口。

“二少爷”是沉香脆生生的声音带着喜悦。

“呃,你和晚霞都下去吧。准备些吃的,一会送来。”上官文熙淡声的吩咐道。

“是”沉香回身,跑回屋中,喊了正在收拾的晚霞,二个小丫头朝宋菱歌挤了下眼睛跑下去了。

瞪了眼二个打趣的丫头,宋菱歌失笑的抿抿唇瓣。抬头上官文熙已然慢慢走近,“菱歌,看谁来了。”

说着,上官文熙淡笑着侧下身,『露』出走在他身后的人影。目光流转瞄到他身旁的人影,宋菱歌猛然的瞪大了美目,微有吃惊的直起身子,那人是子夜,看着恢复健康,依然俊秀的子夜,宋菱歌蓦然也开心起来。

菱歌?不敢置信的瞪圆了眼睛,半张着嘴巴,子夜呆愣半晌,仿若一个木雕泥塑。慢慢的起身,拢了拢松散的秀发,举手投足间的妩媚风情,不自禁却『惑』人。唇边含笑的走近怔愣的子夜,眸光盈盈看着他,低低的唤了声,“子夜。”

“菱歌,你没死,你真得没死,太好了。”倏然的醒悟急切的把宋菱歌抱在怀里,紧紧的抱着,感觉着她的温暖,子夜哽咽着喃喃的说道。“太好了”只喃喃的重复着,头搁在她的颈窝,不自禁有热流滚落在她的衣领里,竟是他哭了。喜悦,兴奋,感伤,心痛,很繁杂的情绪在见到菱歌的瞬间纷涌上来,扰得他心头有点发堵,痛失所爱的凄苦郁结在心,期待菱歌能够活下来的相思无尽的伤怀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他的至爱,明明在他的怀里死了,失了,此刻再复得,他有些不能自抑自己的情绪。

男儿有哭不轻弹,那是未到伤心处。听着子夜抽噎的啜泣声宋菱歌不禁怜爱的菀尔一笑,这个傻瓜,哭什么呀。第一次,宋菱歌主动伸手抱住一个男人。伸手拍在他的后背,眼眸里不自主的也微盈的水『色』,死而复生的欣喜,在一刻,宋菱歌也才深刻感受到那种兴奋和喜欢在心中激『荡』起来是何等的强烈。

本来,他俩都死了,可现在他俩都好好的活着。虽然有些诡异,但活着真好,活着一切才有了希望。活着不是应该笑,为何要哭。可她的心里也酸酸,涩涩的,有种欲哭出来的冲动。第一次,对她的重生有了欣喜。闭上眼睛,和子夜相拥一起,由着子夜哭,由得自己放纵心里的感伤。

好半晌,发泄了心中一直郁结的伤怀,子夜扬起头,看着怀里的菱歌,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子夜笑了,展『露』出菱歌最爱的笑颜。看着眼前极美的菱歌,惊喜和惊艳顿生,深情的眸子在菱歌的脸上,一点点的细细的勾勒着菱歌的纤眉,杏眼,瑶鼻,菱唇,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艳,尤其那红若樱桃身的唇瓣,朱润生辉,诱人品尝。忽尔的忆起曾经他在樱唇上烙下一吻,不自主他的脸上晕起一抹微红,添了几分的羞涩。

放开子夜,瞧着他呆看着她,瞧着他布满泪痕的俊脸和那抹羞涩,宋菱歌笑得好生明媚,“子夜,我很好,你呢,你好不好?”

菱歌的笑颜仿佛具有魔力,使得他深深沉浸在她的笑靥,有些『迷』失,耳边听到她的轻问,只是机械的点头,“我全好了,没事,我没事。”

怜惜的失笑,这个子夜还真如她猜测般,看她看得痴了,呆了。那时她丑丑的,子夜也曾『迷』失在她的笑容,何况这时。这个单纯明净的呆子,总是她心中最柔软的所在。

思着,宋菱歌笑了,用手指戳了下子夜厚实的胸膛,嗔笑道,“你个呆子,快回神了。”

乍然回神,瞧着宋菱歌打趣的眼神,张口,还未说话,子夜的俊脸先腾得一下红了,犹如三月桃花红。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痴『迷』的爱恋,瞪着宋菱歌微有些不好意思的闪躲了下,又不愿移开,如个娃娃般欲躲还看。这般青涩的表情,逗得宋菱歌更是忍俊不禁了。

“子夜,你实在是太可爱了。”

俊眉皱了下,他可爱?转而又温柔的笑开了,只要菱歌喜欢,怎么看他都好,可爱就可爱吧。

一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被子夜紧紧的抱在怀里,看着他俩那般的笑颜嫣嫣,上官文熙静静看着,蓦然垂下眼帘,温润轻淡的笑容少了从容,勉强浮在嘴角的一丝笑,多了几许生硬的味道。面上无波,可心里却是不是滋味,酸涩和嫉妒的丛生,莫名的有种欲上前拉开他俩的冲动。

菱歌还不曾这样主动的回抱他,怜惜的过他……从来都是他不屑女子的示好和接近,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可眼前,他多希望,菱歌也能冲他这样的娇嗔怜惜。

可……哎,心中叹息拧眉移开了视线,此时此刻他在嫉妒,嫉妒子夜得到菱歌的另眼相看。当然,他也知道,子夜深爱菱歌,为菱歌舍生忘死,这般的深情也值得菱歌的另眼相看。

舍生忘死,当这个词闯入脑海,倏然的让他心中一动,眉头紧了紧,那时若是他在菱歌身边,他会随菱歌跳下去吗?这个想法如根针扎在心上,不是疼,只是有些难受。因为他知道,那时的他,不会。至于现在,明确自己爱她,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做到为菱歌舍生忘死。甩下头,他不愿再去想这个无聊的,但却困扰着他的问题,事不到眼前,谁又能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院门外又有脚步声起,接着邱延宁和夏逸飞含笑的走了进来。其实他俩就在门外不远,故意不曾一起来,为了让子夜来见菱歌的。不管自己对宋菱歌是何等的心思,在心底,他们也明白,子夜,于菱歌还是特别的。以前是,现在更是。为她舍生忘死,这样的深情,就是他们也为之唏嘘。好在,他和菱歌还都活着。

猛然见到主子进来了,子夜下意识的欲如往常垂首侍立一旁。可手一动,霍然想起,他的手仍是在宋菱歌的腰间。不知从何处来的力量,这一次,他不想放开菱歌,即使在主子面前。于是,站直了身子,一如往常的恭敬,只是这手,他并没有离开。

淡笑的睨了眼子夜,当然也瞄了他放在宋菱歌腰间的手。见她安然自得的笑意并没有因为子夜的这一动作有何不悦,斜飞的长眉微一耸,邱延宁勾起的笑意颇有深意。

见他们都到了,宋菱歌会心一笑,俏皮的问道,“各位公子,我们去湖心亭一叙如何?”早上逛园子的时候,她发现那亭子可是个谈话的好地儿。

想不到她还有这等俏皮的模样,微一怔,四人都不觉笑了。

“既然是姑娘邀约,我等自是不好推辞,姑娘请。”魅『惑』的又飞了个媚眼,邱延宁笑眯眯,酸酸的说道,且摆出一付斯文人的公子哥派头。

失笑的摇头,恶搴的一皱眉,夹了他一眼,宋菱歌嫌恶的吐出二个字“妖精”移开了目光。这二人的动作又惹来一阵的笑声。

来到亭子,淼淼的一片池水闲适而宁静。坐于亭间,淡淡的风抚过,湖面上一**水纹『荡』漾,抬头天高,云远,眼前静水藏幽,长廊逶迤。水岸边,沉香和晚霞手端托盘匆匆而来,笑着送上茶点,又匆匆而去。

扶于栏边,素衫被风撩起,发丝轻舞,俏脸上唇畔浅笑轻含,双目悠然不知望向何方,恬淡的心致清,致远。虽然人就在身旁,可看在上官文熙几人眼里,莫名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似下一刻飘逸的人儿就会随着这风远去。下意识的他扭头看看身边的二人,夏逸飞淡淡的慢饮的香茗,似乎有心事。而邱延宁只望着宋菱歌的背影,俊眉重锁,眸光深幽,不知又要算计着什么。

心中渐生一种不安,不由自主的走近她,上官文熙轻声的喊道,“菱歌。”

“呃”神游被惊醒,乍然回头,“怎么?”

温柔的笑笑,“过来坐吧,我有事要和你说。”

“好”笑应着,宋菱歌和上官文熙坐到了石桌边。而一旁,邱延宁半眯着凤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手递来一杯清茶。

瞧瞧但笑不语的邱延宁微有些怪怪的感觉,宋菱歌斜了他一眼,移开了目光,秀目流转间瞧见了站到亭边的子夜,深容的黑眸闪了闪,子夜也正看着她。四目相对,子夜依然的温柔一笑,宋菱歌却顿生了些许不悦。一坐,一站,不经意划分的却是森然的等级。正欲起身,倒是邱延宁把玩着修长的十指,淡淡的开口了,“子夜,来,这边坐吧。”

“主子,我……”子夜一怔,连忙推诿道。虽然主子待他极好,可这不是府里,出门在外,主仆有别他还是要谨守的。

“坐吧,这是菱歌的意思,你可不要拂了她的善意。”一挑眉,邱延宁邪邪的似笑非笑。

睨了他一眼,菱歌不以为意的移开目光,冲着子夜微笑道,“过来坐。”

略带腼腆的子夜迟疑下,终是坐在了菱歌的对面。

“文熙,今儿?”邱延宁漫不经心的轻问,本就妖娆的脸上,笑颜似夏花盛放,明明很美又很灿烂,可看在宋菱歌的眼里就是怪怪的,也不知这妖精是撞了什么邪了。反正她就是知道他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是什么地方不对。

上官文熙微蹙下眉,缓缓的说道,“如预料一般。太后单独传召了我和父亲。太后的宫中看起来无异,只是那几个宫女,若我猜得不错,她们是妖女装扮的……”

听上官文熙说完,邱延宁问着,“文熙,你猜太后会怎么做?”

耸耸肩,“如我们意吧。有四妖在,这点小手脚还不成问题。”

“呵呵”邱延宁妖娆的笑了笑,『性』感的声音颇有诱『惑』力。“看来好戏开锣了。可惜一直没有查出来,这公主为何会是妖女?也没查出这太后的来历,她们隐藏的够深。”

“嗯。还有,今早北齐的使团进京了,已经住进了驿馆,是礼部尚书与靖王府的小王爷去接的。”上官文熙接着说道。

“小王爷?”宋菱歌蹙眉问向了上官文熙。一直没注意还有这么个人。

“靖王是先皇的六弟,有一子三女。因为身体不好少在朝堂上走动,有事一般都是小王爷出面。”

噢,看来是个很低调的人,算起来,这靖王也算是她的叔叔了。想想,宋菱歌问道,“朝上可还有其它王爷?”

“有,还有一位清王,是先皇的八弟。清王妃和宰相的夫人是姐妹,所以,宰相府的二小姐自幼变与这清王府的大公子订了亲。”

轻垂眼帘,暗中生笑,这宰相的权谋之术玩得好。儿子做了福星公主的驸马。女儿嫁与皇室宗亲。其妻也是位郡主,这姻亲的势力倒是坚实。只是程清乐,他怎么还没有派上用场,还没作为拉拢势力的筹码呢?

思及此,一笑,或许,宰相也是知晓着其女的心思,想着不由把目光转到上官文熙身上,眼光闪了闪,笑意幽幽的看得上官文熙一皱眉。

“今天出门尾巴多了,看来老狐狸是要有所动作了,在严密的防备着我们。”忽然间瞧着手中的杯影,夏逸飞沉声说道。“当然,我的人也同样。”

“文熙,你们出门可有尾巴?”

微笑点头,“有,我想经今天太后传召一事,这尾巴得更多了。”

“恐怕不止尾巴,这有人该坐不住了。”邱延宁调侃着。

“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已来,谁会愿意在这时出『乱』子。”宋菱歌远眺天际,幽幽的说道。

抿了口茶,夏逸飞又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要变天,东风刮不起来了。”

扑的一下,邱延宁被刚入口欲喝下的茶水呛着,捂着脖子咳个不停,边咳边指着夏逸飞,断断续续的说道,“飞……你……”

夏逸飞拧紧了剑眉,伏下身温柔的拍着邱延宁的后背,温温的说道,“别说话。”

看着他俩的动作,宋菱歌蓦然的玉手掩在红唇边上,掩住了唇角涌起的暧昧的笑意,斜眸看着他们。

片刻,终于止了咳,夏逸飞递了杯水给邱延宁,喝了水,深吸了口气,白嫩的手抚在颈上,扬头,夏逸飞和邱延宁同时的看到了宋菱歌眼中的暧昧和戏谑,那刻骨铭心的相识一幕同时涌现在三人眼前,宋菱歌笑了,邱延宁郁闷了,只是夏逸飞微有尴尬移开了目光。

正这时,远处沉香的身影又匆匆的赶来了,“二少爷,有客人来。”

“客人?”上官文熙蹙眉的问道。

“是相府的大公子和大小姐。”

听了沉香的话,宋菱歌莫明其妙的扑哧的笑了。刚还想到这程清乐,她还真来了。

“菱歌,笑什么呢?”邱延宁率先问着。

“这兄妹俩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边说边抿笑的睨了上官文熙一眼。上官文熙似乎没有听出宋菱歌的调侃,依旧一脸温润的淡看着她。

“你们说,宰相的事,程清逸知道吗?”突然的宋菱歌淡淡的问道。

“也许知,也许不知。”凝着远处慢慢走近的人影,邱延宁勾唇是似而非一笑。“不过,很快就会清楚了。”

几个人会心一笑,只子夜静静的坐在桌边,看着菱歌,似个被遗弃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