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嘛。”阿禄想了一下,很是为难,然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道:“那好吧,跃文,当初你爹对我虽然不错,但他人老糊涂,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现如今,我大人有大量,并不把以前的事儿放在心上,但你也知道,这里一向是公事公办……”

跃文冷冷道:“我知道。”

阿禄看向阿福,阿福唉的一声,叹了一口长气,转身便走,身形快如鬼魅,眨眼不见。

跃文慢慢坐下来,半躺在大鱼脑袋上,他勉强支撑着站了这么久,体内积攒的一丝力气已被耗空。只好继续调息。而龙丘明这时的体力已经逐渐恢复,虽然内息全部被死死封住,但好歹有了常人的行动能力。

他站起来,背着手,慢慢踱到渡口处,上上下下打量着阿禄。

阿禄被他瞧了半天,忍无可忍,也转过头看他,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在我们乡下。”龙丘明终于决定说上几句,还未开口,先笑眯眯地,“有一个很好玩的趣事,阿禄,这会儿既然闲着没事,你想不想听听,保证精彩。”

阿禄人老心不老,专爱听些鸡鸣狗盗奇奇怪怪的事儿,听龙丘明这么说,心便已经动了,心里琢磨:“不知道是什么趣事?不知是不是小媳妇偷汉子的趣事儿。”但他顿时又意识到自己是大有身份的人,怎可不自重身份。于是咳嗽两声,把肚子挺起,抬起下巴,眼睛高高在上,往下瞄着龙丘明,尖着嗓子道:“你这个惫懒少年,既然有趣事儿,你说就是,难道还要我来求你不成。”

“这个自然不敢。”龙丘明一脸肉麻的谄笑,“您老是管事儿的,大有身份,我是乡下小子,不懂事儿,常言道,大人有大量,您想必不会跟我计较的。”

阿禄笑道:“那是自然。”

“好,我就不罗唣了,话说在我们乡下,有个物种,头脑最是敏锐,那眼光也是厉害。它有一个脾性,若是有了新主人,必要去把旧主人咬上几口。一来呢,向新主人表忠心,二来,瞧不起自己过去寄人篱下的日子,心里面有着怨毒,非得狠狠咬上旧主人几口才能解恨。阿禄,抢答开始,你知道这是什么动物吗,答对了有奖品哟。”

阿禄的一张脸早就成了猪肝色,眯着眼睛看向龙丘明,杀心顿起,却嘿嘿笑道:“你这么熟悉,敢情不是你老子便是你叔伯辈的。”

“非也。”龙丘明笑道:“阿禄,这个动物是一条白眼狼,你竟然没猜到,真是奇怪,奇怪啊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老子又没见过白眼狼。”阿禄再也顾不了自许的身份,勃然大怒道。

龙丘明伸手指着阿禄,微笑道:“我说奇怪,指的是阿禄大人你竟然不认识自己了。难道你不是吊白眼?既然是吊白眼,那您老人家可不就是一条最大的白眼狼?”

“你!”阿禄抬臂戟指着龙丘明,一张老脸由红转黑,由黑转白,再由白转红。突然嗬嗬一笑,恶狠狠的道:“小东西,你竟敢贬损老夫,待会让你见识见识老夫的手段。”

龙丘明笑吟吟的道:“不急,你先见识见识我的手段再说。”

阿禄上下打量一番龙丘明,缓缓后退了一步,迟疑道:“你一个光屁股的臭小子,能有什么手段?”

“要说我的手段,那可多了去了,其他的先不说,单说我徒手擒拿白眼狼的本领,这么用刀子一划,白眼狼的皮就被我剥了下来,再这么一剜,把白眼狼的眼珠子剔了,这白眼狼既然狗眼看人低,还要这眼珠子看什么。但是啊,剥皮剥到脑袋这时,突然剥不动了,阿禄,你猜为什么,你先别急,我说白眼狼呢,你气成那样子干嘛,让我来告诉你,因为这白眼狼的脸皮极厚,所以就剥不动了。非得拿开水好好烫烫不可。”

龙丘明方才听见跃文与这两兄弟的对话,已经猜出这三人之前是主仆关系,阿福念着旧情,一见跃文,便流下了老泪。而这个阿禄,从他对跃文的言谈举止来看,便可知是个忘恩负义的恶奴,时来运转,到今天终于可以对旧主耀武扬威,不免尽露那种小人的嘴脸。他生平最讨厌这类人,既然不能动手好好教训一番,就只好用一张嘴来好好来贬损一下,出出恶气。

他一句一个白眼狼,又是有眼无珠又是厚脸皮的,彻底把阿禄激怒了,但阿禄虽然怒极,脸上却不表露出来,只是淡淡一笑,转头望见阿福走了过来,立马迎上去,笑道:“好兄弟,你可回来了,来来来,把登记簿给我。”

阿福手捧着一团衣物,不理阿禄,身形一闪,已经站在了跃文面前,从那团衣物里挑出鞋帽衣袜,给跃文穿上。又把剩下的向龙丘明一递,微笑道:“小兄弟,你既然是少爷的朋友,自然也是我阿福的朋友,这些衣物,你赶紧穿上吧。”

龙丘明走了几步,道了一声谢,把衣服接过来,先把腰上挂的一团东西解下来,放在鱼背上,然后再穿上内衣外衣,戴上帽子,系好腰带,把湿漉漉的双脚交替着在裤腿上蹭干,蹬上靴子,再把地上的那团东西捡起来,金面首与《剑仙秘宗》放在怀里,那条金链子索性绑在腰带上,做个装饰。

低头搞完了这些,一抬头,见阿禄正得意洋洋的对着他笑呢,张着黑洞洞的没牙的嘴,扯着干巴巴的没肉的皮,说不出的邪恶与愚蠢。

“你过来,小子,老夫有话问你。”阿禄向龙丘明招手。

龙丘明点点头,迈步走到渡口处,负手笑道:“关于白眼狼的事儿吗?”

“嘿嘿,我来问你,你姓甚名谁?来自哪里?既然来到这阴城,要知道有来路无回路,站在渡口接你的,可是福禄二使,二使负责登记来者信息,务必要详细细致,不能有一处纰漏,然后把这簿子呈上,由阴城之主崔小君审阅,好人有赏,坏人要罚,至恶者打入九重地渊,十世不得自由。”阿禄说到这里,那眼睛由上而下瞥着龙丘明,拖长声调道:“速速报上名来。”

阿福飞身跃到岸上,低声向阿禄道:“这位小哥是少爷的朋友,不必这么死板行事,我看都写上‘十世好人’罢了。”

阿禄喝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十世好人,哪来的那么多十世好人。”扭过脸向龙丘明喝道:“快说!”

“我呢,复姓龙丘,单字一个明,来自龙国上京郊区。生平偷鸡摸狗打架斗殴都干过,吃喝嫖赌只有一个嫖还没有实现,十七年来最值得说的是打尽天下白眼狼,使得天下无白眼狼……”

龙丘明口若悬河的正要滔滔说下去,阿禄吼道:“够了。你这个臭小子,铁定要进九重地渊,到那里再去贫嘴吧。”

“慢着!”阿福瞪大眼睛,指着龙丘明,短短的一根食指微微颤抖着,道:“你,叫龙丘明?”

“本人就是龙丘明。”

“那龙丘泽是你什么人?”阿福一张脸变得雪白,似乎想到了一件极其可怕的事。

龙丘明心里不禁有点奇怪,皱眉道:“龙丘泽是我爹,怎么了,你们也认识他?”

阿福与阿禄对视一眼,两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惊惶之色,然后扭过脸看着龙丘明,一齐倒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