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一生趁众人睡着,想要一剑把跃文结果了,冷不防被突然醒来的龙丘明喊了一嗓子,手一哆嗦,积攒了半天的力气消耗殆尽,再也提不动长剑,只觉得剑柄一滑,长剑就此掉在地上,他半夜的蓄谋最终落空。

跃文也被龙丘明的吼叫声惊醒了,眼睛一扫,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笑了一笑,说道:“凉一生,你拖到这么晚才下手,还是我高估了你的胆子。”

他昨晚与龙丘明商议要杀了凉一生,不过是虚张声势,激得凉一生主动出手。原因有二:

一,自他召唤阴魂鱼后,真气涣散,已然受了重伤,凉一生虽然被龙丘明浩瀚的真气震伤,经脉或许已经错乱,但至少还能积攒起一丝真气,这丝真气用来杀他,可谓绰绰有余。

二,龙丘明身怀惊人的神气却丝毫不会运用,犹如一个愚笨的乡野小孩,身怀隋侯之珠,和氏之璧,明知价值不菲,却不知如何换钱。

龙丘明此人,有时心肠慈善如佛,有时却又心狠手辣,但心中自有一个准则,那就是,人不惹我,我不惹人。让龙丘明去杀凉一生,他铁定不愿意,因为两人之间并无生死大仇。

跃文知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绝地反击,尽早激起凉一生的杀心,以这人的性子,不出手则罢,既然出手了,肯定要先把龙丘明结果了。但龙丘明身怀金莲之心与魔王真血,其体内强劲的防御力道说不定能把凉一生当场震死。

龙丘明自然知道跃文这些花花肠子,他既然不愿意先把凉一生杀了,也只好任由跃文算计到他身上,两人身上的重伤皆是因他而起,他虽然能做到互不相帮,但难以做到抽身事外。

所以,他只好义不容辞的做了一枚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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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一生眼见图谋一夜的计划落空,不禁心如死灰,惨笑两声,慢慢瘫坐在地上,嘶嘶的喘着气。

跃文冷冷瞄着他,幸灾乐祸的笑道:“凉一生,你如果不是太过贪心,足可把我们都杀了,可惜可惜。”

凉一生嘿嘿笑道:“难道你没看见卖鱼小子胸前的长针?”

跃文默然,心里好生愧疚。

龙丘明刚才见情况紧急,连忙用尽力气吼了一嗓子,这时一见脱险,顿时觉得全身疼痛难忍,胸口像是被铁锤一下一下的狠狠砸着,眼前冒着金星,呼吸逐渐变得困难起来。

他隐约听见凉一生说起“长针”二字,于是强打起精神,大口喘了几次气,好歹有了一丝力气,问道:“跃文,这长针是什么玩意儿,老子几乎要活不成了。”

“那是一根九寸透骨封魔针,隐客族自古相传的玩意儿,据说能把成魔的人钉死在墙上,龙丘明,一来你没被钉在墙上,二来我看你气色尚好,估计死不了,不过你那颗所谓的金莲之心恐怕要受点损坏了。这厮趁你睡着,气脉皆沉之时下的毒手,要不然,你的防御力道早就把他震荡至死了。”

跃文心里虽然愧疚,但一张脸仍然冷冷的,不露丝毫愧色。

龙丘明自嘲一笑,道:“你小子别在我面前提这劳什子的防御力道,我一睡着它就不灵,我活蹦乱跳的时候,它偏偏又灵得很,真他妈的让人生气。”

龙丘明说完这几句话,一口气再也提不起来,只得又大张着嘴巴,呼哧呼哧喘着气。

凉一生在地上趴伏了一会儿,抓住剑柄,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他用剑拄着地,拖着步子,慢慢走向龙丘明,他已知跃文伤重至极,要不然也不会说了半天废话来拖延时间,而龙丘明有极强的自愈能力,封魔针一被其逼出体内,第一个要杀的人,便是他凉一生。这卖鱼的小子浮躁跳脱,看似是没什么原则,其实为人爱憎分明,颇有杀伐决断,不下手便罢,下起手来绝不会心软。

因此,他决定先把尚无还手能力的龙丘明除掉。

这时的龙丘明被封魔针封住了周身的防御力道,巨大的疼痛又把他折磨得奄奄一息,几乎是待宰的羔羊,眼睁睁的看着凉一生一步一步向他走近。

龙丘明把眼睛闭上,听见疲沓疲沓的脚步声停在他跟前,一片寒光欺来,停在他的脑门上,越逼越近,冰冷彻骨。

龙丘明突然睁开眼,灿烂一笑。

凉一生好不容易把剑举到龙丘明头顶,正要一剑刺下,见他这么一笑,不由得一怔,剑尖停在半空。

龙丘明笑着道:“喂,老凉,我看你没杀过人,手段幼稚得很。”

凉一生哼了一声,不理他,长吸一口气,就要猛地把剑尖刺进龙丘明头颅里。

龙丘明道:“喂,老凉,你就只会这一招吗?你说你攒了半天的力气,何苦要把剑举这么高,光举起这把长剑就要用一半的力气,你说你傻不傻。”

凉一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被龙丘明打断了两次,强撑的双腿不禁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身子一软,靠在了龙丘明的背上。

龙丘明道:“喂,喂,你这是干什么?我就说不得你吗,一说,你就钻人怀里撒娇卖萌,这,这个。”

跃文突然冷笑道:“他一心要刺进你的头顶,是要把你的三魂彻底击杀,咱们修行的人,刺心窝子可没那么容易死。龙丘明,我看你中气越来越足了,莫非要把那根封魔针逼出体外了?”

“哪里哪里。”龙丘明艰难的摇了摇头,他的脑袋撑着凉一生笨重的躯体,鼻子嘴巴都腾不出来,“我感觉我体内的力道在迅速流失,命不久矣,跃文你个龟儿子,你说我快好了,不是激得老凉尽快动手吗?你他娘的,枉我甘做你的小棋子,到头来还是被你暗算。”

跃文充满歉意一笑,道:“龙丘兄弟,是我的不对,我看你有好转之势,心里高兴,就没管好嘴巴,这凉一生要是因此把你杀了,我陪你一起死罢了。”跃文为人自命不凡,这时喊龙丘明为兄弟,那自然是很承他的情了。

龙丘明瓮声瓮气的道:“不必,我要是不幸壮烈牺牲了,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在九泉之下,也承你的情。”

“请说。”跃文正色道。

龙丘明拼尽最后一点气力,把凉一生热烘烘的身子顶开一点,说道:“我跟这条大鱼说了大半夜的知心话,已经把他当成了莫逆之交。你要是侥幸不死,也饶了它,它被亡灵附体,带咱们去阴河,也是身不由己,况且,你要不召唤它,它也不会来?”

跃文低头想了一会儿,抬头道:“你是性情中人,不过这性情二字,自古是软刀子,不知道杀了多少可爱的人,好,我答应你就是。”

龙丘明嘿嘿笑道:“所谓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不知怎么了,我跟这条大鱼特别投缘,跟跃文你,嘿嘿,就不怎么投缘了,你他妈的太自命清高了,老子最讨厌这号人。”

两人正说得热乎,只听凉一生阴测测的笑道:“好啦,你们告别的话也都说完了,我这就送你去黄泉。”他站直了身子,又不辞辛苦的举起长剑,把牙一咬,就要往龙丘明头颅里刺入。

突然哗啦一声,周围巨浪滔天,一条硕大的鱼尾席卷过来,猛地往凉一生头脸上一拍,凉一生还未来得及惊呼,便已经被鱼尾拍落在大海里,随着汹涌的波涛沉浮了几下,就此葬身海底。

“客官们,咱们到了阴河啦,我代表这里所有的居民欢迎你们的到来。”

阴魂鱼嘿嘿笑着,鱼尾一摆,向一座直插夜空的峡谷一线天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