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丘明咳嗽一声站起来,背着手走开了。

少年转头看了一眼龙丘明的背影,低声对蓝玉烟说道:“这小子终于识相了,他一向是这么没眼色的吗?”

蓝玉烟飞快的斜看了一眼龙丘明,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道:“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不怎么了解他。”

少年微笑着在蓝玉烟身边坐下来,笑眯眯的看着她的脸蛋,伸出手指在那条项链上轻轻滑动。蓝玉烟面红耳赤,低头看着面前的水杯,突然想到什么,转过头去,仿佛不想再看到那杯水。

龙丘明背着手踱着步子,在餐厅里溜达。忽然听见啧啧的亲嘴声,又听见娇声细气的欲拒还迎,种种暧昧的声音与味道弥漫在整个餐厅,让人不堪忍受。龙丘明透过落地玻璃望着外面,夜色在一刹那愈见黑暗,那一盏盏路灯在黑暗里越来越暗淡苍白。有一瞬间他以为天上落钱串子了,明晃晃的铺满在地上。连忙揉揉眼睛,原来是一家出殡的,一大队披麻戴孝的娘们儿哭声震天的互相扶持着走过去,后面是一对吹打丧乐的,几个汉子可劲的吹,比人家娶新媳妇还卖力。龙丘明不由得裂开嘴笑了。

那群吹打丧乐的他认识,尤其是那个横吹笛子的少女,不是摄魄是谁?

龙丘明眼望着这一大队人走过去,百无聊赖起来,目光落在桌上的一张报纸上,只见头条是:倾城一顾重现人间。往下看内容,说的是消失了近千年的绝世珍宝倾城一顾近日重现人间,引起珠宝界的一场大地震。昨日此件珍宝在上京皇家拍卖行以天价拍卖,不想出现极富戏剧性的一幕,珍宝被两个落魄的道士拍得。拍卖会结束后,二道携带珍宝旋即消失,各大报社寻之无果,纷纷惋叹惊天之宝刚一出世就不知所踪。坊间也都猜测这二个道士的真实身份,有的说是皇宫那边的人,有的说是政府高官乔装打扮,还有人称曾在一小饭馆内见过这两个道士,疯疯癫癫,既像是白痴又像精神病患者。众说纷纭,难辨真假。此事件本报社将会做进一步的跟踪报道。

看完了这篇无聊的新闻,龙丘明背着手,慢慢踱到少年与蓝玉烟跟前,咳嗽一声,坐了下来。端起水杯,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少年正搂着蓝玉烟亲嘴,见龙丘明这么大咧咧的坐在一旁,心里的怒火就腾腾烧了起来,眉头一皱,转过头看着龙丘明,轻声道:“麻烦你走远一点,可以吗?”

龙丘明一皱眉,叹口气道:“拜托你,兄弟,既然是条癞皮狗一般的人品,就不要装出绅士一般的素养。我来教你怎么说话:小子,老子要在这泡女人,你他娘的滚远一点。会了吗?”

少年一张脸皮紫胀着,半天才道:“穷鬼,你知道我多有钱吗?”一指蓝玉烟脖子上的项链,轻蔑道:“这条小玩意儿够你吃十辈子的了,怎么样?吓着了吧,那就麻烦你走远一点,可以吗?”

龙丘明把玻璃水杯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放,生气道:“没长进的东西,我是怎么教你说话的,还在老子面前摆这些臭张致。很好,你提到这条项链,那我问你,这条仿制品能值多少钱?”

少年洋洋得意起来,微笑道:“不错,这是条仿制品,世上仅有的十条仿制品中的一条,今天你能看到,也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至于真品嘛,你这辈子恐怕看不到了。能值多少钱?说出来不怕吓着你,需要十万枚紫金币,哈哈,别害怕,站稳了。”

龙丘明摇摇头,“这会儿即使有真品,恐怕你也不认得。”

少年瞪了龙丘明一眼道:“我当然认得,故老相传,倾城一顾一亮相,会下起紫色的雪,很浪漫。”

“原来这样。”龙丘明从身上掏出一个盒子,放在桌子上,哼着歌打开了,取出一条项链,顿时满室皆香,这香比花香清雅,比女儿香少了些人间烟火气。然后,屋子里静静飘扬起紫色的雪花来,不大不小,细小的梅花瓣一样,像是把薰衣草揉碎了,从天空洒向人间。

餐厅服务员与抚琴的男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计,仰头怔怔的看着从屋顶洒落下来的雪花,一时间忘了说话。

“不可能!不可能!”少年瞪大眼睛,失魂落魄的喊道:“你这个穷小子怎么会有真的倾城一顾,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龙丘明把项链缠在手指上,拨浪鼓一般的摇来摇去,笑嘻嘻的道:“不知道这真的倾城一顾值多少钱?”

少年雕塑一般站着,喃喃道:“值多少钱?总得数亿枚紫金币吧,我的天,数亿枚紫金币,谁能有这么多钱。”

“现在。”龙丘明看着少年,咬着腮帮一个字一个字的道:“我把这条项链送给你,你拿了项链,立即给我滚,老子在这泡女人,你他娘的赶紧滚!明白?”

少年一脸惊愕,指着自己,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说道:“给,给我?”

龙丘明手一甩,把项链扔向少年,项链在空中犹如一团散发出紫色光芒的流星,啪的一声,落在少年的脚下。

少年立即把项链捡起来,捧在手心,久久不能移开目光。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匆匆走进来两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人,走到少年跟前,一人冷冷盯着龙丘明,背后的披风无风自动,胸前被紧身衣服勾勒成两团丰满的胸部,一看之下,便知有开碑裂石的硬功夫。另一人俯身凑在少年耳旁,轻声道:“少爷,龙哥的尸首被人劫走了。”

少年茫然道:“被劫走了?谁抢一具尸体干嘛?”

那人道:“具体的情况,属下也不知道,诸葛师爷说老爷不在,请少爷主持大局,魔山的人今晚已经到了。”

少年点点头,紧握着项链,慢慢递给龙丘明,勉强笑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你穿得破破烂烂,却富可敌国,这个宝贝还给你,我也不是那种没见识的。”

龙丘明冷冷道:“我再说一遍,拿着链子,走人!”

少年脸色一白,咬了咬牙,转身走了。回话的那人紧跟其后,一起出去了。

龙丘明看着面前站着的这个家伙,微笑道:“你怎么不跟着你家少爷走呢?”

这人冷冷盯着龙丘明,嘴唇犹如石头雕刻的一样,紧紧闭着,背后的披风一直在微微飘动着。

“喂,兄弟,打从你进门,就这么死死盯着我,难道我脸上有字?还有,兄弟,你背后的那块黑布是怎么回事?一直飘着,莫非里面藏着小风扇?”龙丘明戏谑道。

这人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主辱臣死,我要用刀割掉你的脑袋,或者被你割掉脑袋,数三声后动手,一、二、三!”

呼的一声,汹涌而至的气流向龙丘明横扫过来。龙丘明慌忙侧身躲过,头发被吹得往脑后荡去。还未来得及喘息,就看见犹如一泓碧水般的刀刃斩破气流,霸道至极的向他迎面砍来,一片片气流恰似一片片流水,被刀气拦腰截断,激荡起阵阵粗犷的褶皱。

这人身形未动,已经斜斜跃到空中,双腿微蜷,双手齐握刀柄,一招横扫千军,往龙丘明腰上斩落。

龙丘明一把抓住正呆呆坐着的蓝玉烟的胳膊,用巧劲一甩,把她送到四五丈远的台子上。同时屁股离开椅子,脚尖在桌子上一踩,身子呈四十五度角往后急退。他原本想着,以这样的速度,或许能躲过这一招凌厉的刀气,没想到这人刀法极富变化,“横扫千军”还没用老,刀锋一侧,招数已变泰山压顶,嗡的一声,白色的刀气从刀刃上挣破出来,长达两三丈,狠狠往龙丘明头顶劈斩下去。

一寸短一寸险,在众兵器中,刀的短处是不如剑长,但在厚重沉稳上,又远胜于剑的轻灵漂浮。这人外家功夫一流,又兼具修行功力,以刀气弥补了刀的厚重有余灵活不足。所以一开始就把龙丘明逼得连连后退。

在刀气往头顶斩落的一瞬间,龙丘明突然想到,自己有一层无形的壳来保护,不必这般惊慌失措。但转念一想,娘的,总是缩到乌龟壳里,算什么纯爷们儿,今天老子偏要以真本事胜了这汉子。

这时,体内虽然真气充盈,但他刚踏入修行的门径,还不懂得如何把真气发泄于体外击倒对方。他只会一招,那就是抡起椅子,狠狠朝人头顶上砸去。这一招,在酒馆、餐厅等场所,往往是街头小混混最常用的一招,龙丘明对此再熟悉不过了。于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龙丘明像个拼命三郎一样,一把拉起椅子,二话不说,狠狠朝这人身上砸去。一边砸一边喊道:“砸你娘的!”

这人见龙丘明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原以为他必是行家里手,没想到一出手就是这种小混混式的打法,于是稍微愣了一愣,就在这短短的两秒钟,椅子如电掣风驰,极为干脆的砸在这人的额头上。

一声细小的咔嚓声之后,纯实木的椅子寸寸裂开,嘭的一声,四下迸溅,细碎的木屑如雪花一般纷纷飘落下来。这人帅气的披风往后扬起的一下,然后啪嗒一声紧紧裹在他的后背上,皱巴巴的像是被烫伤了的老鼠皮。之后,这人蹬蹬蹬,连退三大步,瞪着一双虎目,怒气冲冲的道:“不服!”

龙丘明望了一眼远处的柜台,看见抚琴的那位男人袖着双手,正微笑着往这边看。那个服务员手拿一块白布,微低着头,正在认认真真擦拭着一溜玻璃杯。并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场景:餐厅老板急慌慌的跑出来,连连作揖恳求道:“两位大侠,别打了,别打了,哎哟,我的东西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