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后,从前面传来一张小纸条,龙丘明打开一看,却是蓝玉烟约他放学后见面。

蓝玉烟?

龙丘明迷迷糊糊的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蓝玉烟是他一直追求的女人呢。可是,为什么他还有一个记忆,不知是前世还是来生,他跟她是互相看不惯的对头呢。

不管这些了,他把最近这段时间的迷茫归结为上个月发了一场高烧的后遗症。

约会的地点在学校对面的咸鱼餐厅,时间是晚上八点整。

时间忽忽的过去了,转眼间已经是华灯初上,龙丘明早早来到咸鱼餐厅,要了一杯清水,服务员强压住眼睛中的鄙夷,克制住语气里的轻视,小心翼翼问:“其他的不要了?”

“不要了。”龙丘明干脆的回答。

服务员点点头,一副“我服了你”的模样,随手拿起一个玻璃杯,接了一杯清水,放在台子上。

龙丘明识相的自己端起来,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坐在舒服的皮椅子上,透过窗子,打量外面的车水马龙。

一个时辰后,蓝玉烟抱着一摞书走了进来,像模像样的戴着一副平光眼镜,在龙丘明对面坐下来,伸手轻抚两下胸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娇生生的开口说道:“吓死我了。”

“发生什么事了?”龙丘明关心的问。

“也没什么。”蓝玉烟轻摆玉手,一双大大的眼睛忽灵忽灵眨了两下,“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我差点被绑架了。”

“怎么回事?!”龙丘明坐直了身子,体内新生的真气缓缓流动起来。

蓝玉烟睁大无辜的眼睛,说:“约我来,就这么干坐着,不请我喝点什么?”

龙丘明很绅士的报以歉意的一笑,站起来,正要去柜台。

“喂!”蓝玉烟惊奇的看着他,“你要去干嘛?”

“呃,给你要点吃的,喝的。”龙丘明笑道。

“真是不可思议,要点东西应该让服务员过来的啊,你没去过高级餐厅?”蓝玉烟嘴巴里说着不可思议,脸上忠实的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龙丘明顿时觉得脸有点发烧,讪讪的坐下来,不知为何,他一向以泼皮破落户自居,脸皮厚的可以磨刀,但面对蓝玉烟,他就像是一个处处忐忑的小男生,手脚都没有可放的地方。

“算了,我来。”蓝玉烟清脆的打了个响指,片刻之后,服务员走了过来。

“两位要点啥?”

“和他的一样。”蓝玉烟一指龙丘明的杯子。

“一杯清水?”服务员有点不高兴了。

蓝玉烟哦了一声,站起来朝龙丘明的杯子里看了一眼,说:“真是清水。”坐下来,把脸扭向服务员,接着说道:“一样,不改了。”

服务员一脸悻悻的走了,片刻之后,端过来一杯清水,咚的一声放在桌子上,扭头走了。

蓝玉烟笑道:“还真别说,生平第一次被人约会喝清水,你是例外,我知道你没钱,我不在乎那个。”

龙丘明嗫嚅道:“其实,你可以点贵一点的东西,我现在……”

蓝玉烟伸手打断他要说的话,“这样就可以了。”说完很快的笑一下,端起玻璃杯轻啜一口。

龙丘明心里乐开了花,这才是我龙丘明看上的女人啊,虽然是富家千金,但不骄不傲,处处替我这个穷小子打算。

“你刚刚说差点被绑架?”龙丘明一脸关切的问。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我过马路的时候,突然感觉背后有个眼睛,在恶狠狠的盯着我,凭我的直觉,他极度想绑架我,然后任意凌辱我。”蓝玉烟不再碰那杯清水,眼睛望着窗子外面,深邃的瞳仁里慢慢涌出一层哀愁。

龙丘明轻弹着玻璃杯,“凭直觉?你没有回头看?”

“在我感觉到危险的时候,我是从来不会回头看的。”蓝玉烟淡淡的说。

“有深度!”龙丘明在心里暗暗赞叹。

远处的台子上,一个身穿白色夹衣的男人正在抚琴,头顶上挽着一个发髻,脸色看不清楚,只觉得朦朦胧胧的有些青白。这种发式在上京已经是过时的了,唯有一些孤僻自洁的人还保留着。这类人平时极难遇到,往往以郊外野庙为家。龙丘明倒挺欣赏这种发式,觉得看起来甚是清爽干净,但他的头发一直乱糟糟的如鸟窝一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够不够能挽起来的长度。

咸鱼餐厅一向生意冷清,取名“咸鱼”,表达了店老板想咸鱼翻身的夙愿,无奈一直像躺着的乌龟,暂时还翻不了身。这会儿,餐厅里只有龙丘明和蓝玉烟,客人少也就罢了,两人还只点了两杯清水,难怪服务员如此生气。

龙丘明一边喝水,一边低头微笑,听到的只有蓝玉烟清脆的声音,看到的只有她波光闪现的眸子与娇如春蕾的嘴唇。

他们说了很多话,但都是些宽泛之谈,从存在主义哲学说到犬儒派天真的怪癖,再说到灵修派的钻石途径,龙丘明看了不少闲书,虽然不足以形成自己的素养,但侃侃而谈,大装深沉一番还是挺像模像样。

“我呢,其实是崇尚上古时期灵魂完完全全不被物质所羁绊的那种风气。”蓝玉烟伸手推了推眼镜,这副小巧的眼镜架在她精致的鼻梁上,为她平添一股迷人的味道。

龙丘明一听这话,越发喜欢她了。

其实他也不想想,上古时期,大家茹毛饮血,只求吃饱饭就万幸,何谈物质羁绊?

爱情,大多情况下使人的智商急速下滑,而这是相互间产生美感的必要条件。

龙丘明手心里都是汗,捏着口袋里颇有分量的东西,原本他想把这个东西送给蓝玉烟,然后趁机向她表白,但听了蓝玉烟一番颇有深度的言谈后,他有些犹豫了,把这件贵重的东西送给她,算不算是物质的羁绊?再说了,这东西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呢,唉,自己和她一比,肤浅得多啊。

踌躇良久,龙丘明开口说道:“其实,今天约你来,主要是想送你……”

话没说完,一股猛烈的风迎面吹来,风里面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

在这一瞬间,龙丘明的身子猛的往后仰成一百四十五度角,屁股悬空。若不是他修炼了《御阴甲》,下场肯定是:被这股大风吹得荡起来,猛烈的撞向墙壁,然后在墙壁上紧贴几秒钟,咚的一声巨响,砸在地板上。

这风来得蹊跷。

龙丘明让真气布满全身,身子安如磐石的坐回椅子上,大风呼啸而过,把他的头发吹得扬起来。

“烟儿,真巧,你也在这里!”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温和的说。

龙丘明看见一个十*岁的少年走了过来,面如满月,朗目薄唇,略显单薄的身材,穿着一身裁剪得极为合身的黑袍子,无论做工与布料,皆是一流。

“我爱在哪里,就在哪里,你管得着吗?”蓝玉烟没有回头,充满厌恶的说。

少年走近,朝龙丘明点点头,然后把手搭在蓝玉烟的肩膀上,但被蓝玉烟不耐烦的躲开了。

“我找了你许久,为你泡的枫露茶都冷了,原来你在这里,跟一个穷小子相对而坐。”少年面带微笑的说。

蓝玉烟冷笑,“我说过了,不要仗着有几个臭钱,就觉得自己多了不起。”

少年微笑:“我再纠正一下你的语误,不是有几个,而是有很多,不是多了不起,而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一边说着,一边露出彬彬有礼的微笑,一条癞皮狗在上流社会浸染得久了,也会变得有颇有绅士风度。

蓝玉烟冷笑:“钱再多,也是你老子赚的,跟你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少年一笑,从身上摸出一块乌黑的牌子,啪的一声扔在桌子上,斜着眼笑道:“以后,整个家族的事业就压在我这稚嫩的肩膀上了,昨天我爸爸去山上了,把家里的所有生意一撒手,一股脑丢给我,我还是个孩子,就掌管这么大的家业,我说不行,我爸爸非说我行,你说可笑不可笑。”

龙丘明瞄了一眼那块牌子,一块黑板擦大小,通体乌黑,上面刻着两个红色的字:“掌印。”一个有着小手指粗细的绳眼上穿着一条红绳子。

蓝玉烟面露讽刺的微笑道:“龙大少爷,那我问你,你家统共有多少资产?估计能把上京买下来吧?”

“不多,几千万而已。”

“哦。”蓝玉烟愣了一下,但瞬间恢复过来,“我听我爸说,上京首富有八百万家产,你家的多得多了,岂不是把人家从首富宝座上挤下来了。”

少年笑道:“咱别再谈钱的事了,显得俗气。”

蓝玉烟呸了一声,笑道:“钱原本是个好东西,只不过被像你这样的人糟蹋了,不懂得利用,如果我是你,就会利用金钱,把生活过得很有格调,不,我简直可以过世界上最有格调的生活。”

少年不失时机的道:“到那时,你就真的是不食人间烟火了,那才是真正的仙女呢。”

“呸,现在就不是了?”蓝玉烟佯怒。

“戴上这条项链,就是了。”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个蓝光闪闪的盒子,扔到桌子上,盒子有鹅卵石大小,通体透彻。

“打开看看。”少年微笑说道。

蓝玉烟笑着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笑道:“我才不稀罕!”

少年笑着斜斜瞄了一眼蓝玉烟,自己把盒子打开了。

原来是一条紫光灿灿的项链,链体用紫软玉雕琢而成,可长可短,不畏水火,戴在身上,夏天增添清凉,冬日散发温香。链坠呈海棠形状,无色透明,相比水晶,更显澄净纯洁,一眼看上去,倒像由一滴天上的甘露坠落人间所幻化而成。

龙丘明大吃一惊,摸了摸口袋里的那个盒子,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心里有了一个主意,于是笑眯眯的转头看着窗外。

蓝玉烟瞥了一眼项链,顿时呆住了,脖子像是石化了一样,再也扭不过去了。过了一会儿,脸上一红,低下头,轻声道:“你给我戴上吧。”

少年顿时笑了出来,不知为何,那一脸的微笑背后,似乎又有些失望。他拿起盒子里的项链,厌恶的看了看,然后用项链环绕蓝玉烟的玉颈,戴好,轻轻在后颈上亲了一亲。蓝玉烟娇笑着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