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瑾泓轻点了下首。

赖云烟着实愣得不轻,过了一会,摇着笑着出口,“竟真有不喜我儿的。”

在她娘这心里,可真是没有比他更好的了。

不过……

想来也是,她最喜欢的,并不一定会是别人喜欢的,就像别人最喜欢的,她也会不以为然一般。

“司夫人递贴过来,大人可知是所为何事?”赖云烟直接问了出来,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派自己的人去查。

为了世朝,他们可得省了过去各行一套的习惯了。

“应是为道歉之事。”

“道歉?”赖云烟略挑了下眉,她与司夫人拢共就只见过几面,每次宾主尽欢,哪来的歉可道?

“她那小女前几日对世朝有过出言不逊。”

“说了何话?”这时赖云烟已经冷静了下来,心中也有些好奇那小女孩是说了何出言不逊的话。

她记得司夫人的长女应只有十岁,十岁小闺女能说什么得罪人的话?

“说世朝似我般道貌岸然。”

“噗。”赖云烟实在没忍住,破口就笑了出来。

这时她见魏瑾泓眼角微挑向她看来,赖云烟忍了笑,清咳了一声,旁若无人般自语道,“这眼力还是不错的,难怪我儿喜她。”

魏瑾泓干脆别过了眼,不去看她这时笑得艳如桃花的脸,嘴里淡道,“你看着办。”

要怎么回应司夫人,由她自行决定,先跟他通个气就好,他也好心中有数。

“嗯,我会应,不是什么大事。”赖云烟轻描淡写,眼睛征询地向他看去。

魏瑾泓又点了头。

赖云烟顿了一会,笑着轻叹了一声,道,“司大人,司夫人,唉……”

他们儿子也在宫中啊,他们虽从寒门已跃为新贵,但论在宫中的暗桩人手,哪及得上魏赖两家。

不定什么时候要求到他们头上来呢。

所以,司夫人那般清冷的xing子,以前为着夫君来拜会她,以后为着儿子,也少不了登这府的门。

就不知,会不会因此委屈了她女儿。

“有事你知会我一声。”魏瑾泓这时起身,朝她作揖。

“大人慢走。”他没再有事要说,赖云烟也就没再多问,起身微垂了下头相送。

**

“魏夫人。”司周氏向前面那清丽的妇人福了一礼,见她笑着眼波微微流转,她身侧的丫环就已过来扶了她。

虽不喜与人相触,但她没有躲避。

为着家中夫君与儿,她需与眼前这位夫人亲近。

她曾见过魏赖氏几次,她是个很分得清谁对她真亲近,或者是刻意拉拢的人,她也见过几位夫君上官的夫人,但只有面前这个人,她拿不准她心中是怎么想她的。

她对她几次都是笑容满面,万般体贴得很,但她老觉着她眼底的笑光总带着寒气,有时她不小心瞥见,总是不寒而粟。

她与夫君说过此事,夫君答了她一句这夫人是赖家之女,言下之意说她肯定是城府至深的,因此司周氏后来几次都对她避而不见,只是逃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有的人时总有一天是需要见的。

“甭客气了,赶快坐。”赖云烟笑着朝那低头不抬的秀气妇人道。

“谢夫人。”

“好些时日未见你了,近来家中可好?”赖云烟笑着问道。

司周氏微抬了下头,但没有看她,嘴里答,“甚好,多谢夫人关怀。”

“司夫人,请喝茶。”春光端上了茶,朝她恭声道。

司周氏朝她微颔了首,抬过茶杯喝了一口,轻轻地放下杯子,等着上座的人说话。

赖云烟没像上几次那样主动说话,司周氏等了一会,心中轻叹了口气,薄唇微抿了一下,半抬起头朝赖云烟歉意地笑了笑,“此次请来,是有事来与夫人致歉的。”

“哦,竟是如此?”赖云烟讶异道,“是所为何事,我怎不知?”

这司夫人虽是个清高的,但赖云烟却还是比较欣赏她,清高是xing子,但她能为了家中的人出来交际,拉得下脸低得下腰,这就是个聪明又有所坚持的女人了。

人嘛,清高点无妨,只要会做人,碍不着太多事。

“夫人可还记得我跟您说过的我那小女司笑?”

“你的大女儿么?记得你说过。”赖云烟笑着道。

这司夫人如是来致歉的,不过她没带司笑来道歉,看来,也是个疼女儿,不委屈她的。

是个好娘啊,赖云烟把感叹声掩在了嘴角的笑声里,“上次听你说,长得有几分像你,看来也是个美人胚子。”

“夫人盛赞了。”司周氏垂了下头,顿了一会,就含蓄地道,“前几日,贵公子上门拜访我家老爷时见到了小女,与小女说了几句话,小女不懂事,说了几句不当的话,今日妾身来是给夫人道歉的,还望夫人看在小女年幼无知的份上,能谅她一回。”

她声音很是怯弱,赖云烟听了笑笑,没再去问她那小女说了何话,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才几岁的小闺女能说什么不当的话?你就别放在心里了。”

“夫人。”司周氏抬头朝她感激一笑,又道,“妾身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吧。”

“明日我府赏陛下赐我家大人的几盆红花,还望夫人到时能过府一赏。”司周氏略带迟疑地道,这魏夫人推了不来,她只能上门拜访了。

现在明面上她夫君要比这没落了下去的两家风光,但实则他们家讨不了一点好处,这魏夫人不来,她只能来请。

“是真有事过不去,”赖云烟淡笑着道,“司夫人既然来了,那我就不瞒你说了,明日是我娘家祖父忌日,我要前去拜祭。”

司周氏当下吃了一惊,赶紧起身向她福礼。

赖云烟让丫环挡住了她,不急不缓地淡笑道,“莫要惊慌,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个平常祭日。”

确实是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明日她要茹素,也赏不了什么红花了。

**

“小姐,”蹲着的冬雨在给赖云烟穿素面的鞋子时,外面的秋虹进来道,“刚刚小公子也回府了。”

“不是在书院吗?”

“三儿说是大公子派人去送了信,小公子一路快马赶了回来。”

赖府那边一大早送了素面过来,不知怎地被大公子知道了,这一知道可好,连小公子也招来了。

这平常祭日是小日子,只是去烧些纸钱就好,但看样子,大公子小公子都是要跟着小姐一道去了。

“唉。”赖云烟今日的心情有些糟蹋,只叹气轻摇了下头,也没再赘言。

“娘,你给我备好素衫了?”魏世朝一进来,就朝赖云烟道。

“冬雨去给你拿去了,有她你担心什么。”赖云烟朝他笑,又问他道,“小公子,是谁给你通风报的信啊?”

“娘说的哪门子的话。”魏世朝不以为然。

待他换了白衫,要与她一道出门时,他朝她问,“你可替我为亲曾外祖父吃了素面了?”

“吃了。”赖云烟点头。

“你就是为着这事才不回的小筑?”

赖云烟笑着摸摸他的头。

踏出门,魏世朝犹豫了一下,顿了顿之后朝他娘小声地又问,“你见过司夫人了?”

“嗯。”赖云烟微笑。

“你说了什么?”

“她是来道歉的,说是她小女对你说了什么不妥的话。”赖云烟没打算让他着急。

“没什么不妥的话,司夫人定是多想了!”魏世朝想也不想地摇了头。

赖云烟好笑地看着急迫的他,心中也涌起了一片感慨。

孩子长大了,都有小儿女的心思了。

他终究不再是她的小娃娃了。

“我知道,你都没有跟娘说过什么,想来也是没有什么,”相比儿子的激动,赖云烟淡定得很,语气也还是跟平常一样平静中还着些许笑意,“所以跟司夫人解释了一下今日不能去她府中赏花的事,司夫人也就回了。”

“如此。”魏世朝松了口气,这时他们已走出了修青院,见父亲一个人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领着他们,也不往他们靠近,魏世朝走了几步,又问他身边的娘,“你见过司夫人的长女吗?”

赖云烟想了想,摇了下头,“未见过。”

司周氏对她保护得很,从不带出来见人,没几个官夫人见过她。

“这样啊……”魏世朝听了失望得很,过了一会有些扭捏地道,“孩儿曾碰巧见过她两次。”

“哦,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长得可好?”赖云烟讶异问道。

“长得有些像司夫人,脾气甚好,教养也是一等一的好,看得出来,司大人与司夫人是花了相当大的心思教养她。”魏世朝很是肯定地说,嘴角还有一点点笑。

看着儿子眼睛里的亮光,口气中说及她的喜爱,赖云烟伸手又去摸了下他的头。

“娘……”魏世朝躲了一下,无奈地看着她,“孩儿长大了,你就别老动不动摸我的头了。”

“呵,”赖云烟哑然失笑,“知道了。”

真是长大了啊。

**

赖家太老爷的这祭日虽说是平常祭日,但对赖家来说还是不算小日子,而能来给他来烧香的,除了男丁,就只有那年长,辈份大的老妇人了。

赖云烟能来,也是因她是赖家的嫡长女,且当家人还是她的兄长。

而魏瑾泓带着儿子跟她一道来,意义就不一样了,赖家的族人对见到魏瑾泓还是很是欣悦的,毕竟这能说明两家的关系还是坚如磐石,对魏瑾泓来说,这也无异于讨好了赖家一族,而对赖云烟来说,魏瑾泓跟着她来也给她长了脸,于魏家也好,于赖家也好,都是再次奠定了她在两家的地位。

请来的法师一番吟唱作法,等法事完毕,纸钱烧尽,已是黄昏了。

他们走后,而这时离太老爷坟墓五里地外的山脚下,只有一处独坟的坟墓处,一个枯瘦如柴的尼姑跪在其前,满脸痛苦地捶打着胸,对天无声地咆哮着。

黑幕这时完全袭卷了大地,天已全黑,也掩去了她那狰狞的脸和疯狂的眼神。

那隐在暗中的探子嘴角冷冷一挑,弓身快步如飞,悄声离开了藏身的树林。

这厢魏瑾泓拒了赖震严前去赖府一叙的邀约,带着魏世朝与赖云烟回府。

赖云烟坐在了后面的马车上,没与魏瑾泓与儿子一车,中途她的马车停了下来,听了赖三儿的报,就令他去赖府,再把事情与兄长一说。

虽说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但现在萧家死盯着赖家呢,赖画月还真是除不得,暂时只能让她活着,找人盯着她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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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半月,司周氏又再上了两次门,赖云烟都是热情周到接待,却不提起要看司笑一眼。

司周氏又是放心又是提心吊胆,回去与司仁一说,司仁与妻子说道,“魏家小公子能看上我儿,魏夫人不一定能看得起,你与她见了多面,应能料出她的一些为人出来。”

这时他抱着,司周氏在他怀里挪了个舒服的位置,想了半晌才摇头道,“她为人处事确是滴水不漏,但三分真七分假,妾身这般的人,根本料不准她心中所思。”

“笑笑之事,你要如何定笃?我都随你们。”她和女儿怎么决定,司仁都无妨,料不准就料不准吧,顺她自己的意就行,别的他来就好。

“依笑笑之意。”司周氏说到这苦笑道,“就是笑笑不喜,但我又不能得罪这魏夫人,生怕她开口提起此事,可她不提,我这心啊又吊着,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顺其自然吧。”司仁安抚地拍了拍她,“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别想太多,睡吧。”

“唉。”司周氏轻叹了口气,闭上眼道,“这半月我也累了,不想出去了,看看下月吧,要是身子好,再去拜访她一道,越儿在宫中也是不容易,得了赖家公子的相助,这份情,我们不得不还啊。”

可是还,也不能用女儿还,这是她的坚持。

儿子是她的命,女儿也如是。

魏府中半月赖云烟都没有离去,只是搬到了静观院,其中魏世朝回来严肃劝过她两次,赖云烟先是笑他可真是舍得她,但在儿子真是希望她得那安宁,连未来岳母也没想着让她去帮着讨好后,她确实心中还是有几许安慰的。

这时,她也不得不与魏世朝说了实情。

此翻不离去,不是为他,而是为了魏赖两家,还有任家之事。

“我们这几家里,娘是对三家,对上面都有些知之的人,以后有个什么事,我也好按着你爹和舅父的安排来办,娘是想回小筑,可这当口,那清静确是享不得了。”

所以她与魏瑾泓又做了交易,她候在魏府之中见机行事,而他最后别辜负她的付出,把她该得的那份给他。

她兄长舅父的好,她儿子的也好,该他们得的,魏大人最好都如她的意。

说坦白点,要有凶险,最好是他先死了才能论及到她的家人身上去。

而她已在这几家人的船上,确实是下不来了。

“就是爹存了这心,你要走才好。”魏世朝说这话时口气都有些急躁,“你怎不知孩儿的心呢?”

“娘为人母,为人妹,为renqi……”赖云烟忍住了摸他脸的冲动,看着他依旧微笑着道,“要是这时候都逃避,我就不是你娘了,你说是不是?”

魏世朝哑然。

她这话一出,他能说什么?说走的是她,说留的是她,说好说坏都是她,他说不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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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慧芳的书信中写到了她对司周氏的看法,那就是清高,但擅于自保,这与赖云烟对其的看法不谋而合。

信中祝慧芳问及了她对司家的打算,赖云烟在信中与她说了绝大部份的实话,说她曾有意拉拢,但司周氏与她亲近不来,防心过重的人与她向来打不来交道,如此她也是没打算深交了,至于世朝看上司家之女,这事如他的愿,他要是让她提亲事,她也是定会去提的。

至于司笑,赖云烟也道,如若此女xing情肖似其母,那她们以后就当那相敬如宾的婆媳,把距离隔得远一点,也就出不了什么事。

祝慧芳再来信,言语中道赖云烟也真是心硬之人,不给人机会。

赖云烟回了一句此事八字都没一撇,另道,人生在世,该如她意的她已得,别的能得就好,不能得就无须苛求。

儿子长大,再有自己的家,她就是还是把他当小时候一样放心不下,还是一生都维护他,那他们还是两家人了。

隔得远点,于她,于他于他以后的妻子家人都好。

她与祝慧芳来往信件的线路已被岑南王与魏瑾泓征用了,祝慧芳的这再来信中,也道她的信被人拆动了,让她去找魏大人问问。

赖云烟想了想,这天在魏瑾泓来与她喝茶时随口问了一句,而魏瑾泓想也不想地点了头道,“送出去之前会交到我手中过一遍,我是看了,再替你封的蜡,王妃那边,王爷也是看了的。”

“你们是女人信件都要看了。”赖云烟感慨。

“王爷要看,”说到魏瑾泓淡笑了一下,道,“顺道叫我也看看,说是你们说话有意思得很。”

赖云烟略一扬眉,“什么叫有意思得很?”

“什么话都敢话,便是皇上新纳的妃子长得像他膝下公主这事你们也说。”她理直气壮,魏瑾泓说得也气定悠闲。

赖云烟被他镇定的的口气都得呛了一声,缓了一下才面无情地道,“这是先前的。”

不是两线共一线用之后说的。

“王爷写信跟我说的。”

“他什么都说给你听?这事慧芳知道吗?”赖云烟真是服了那手指壳那丁点大的醋都要吃的岑南王。

“你可以在这次告知王妃。”魏瑾泓支招道。

赖云烟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新妃之事,你还有什么看法?”既然提了出来,魏瑾泓就顺着话题跟她聊下去。

“长得够美,够娇,这么小年纪就胸***翘,真是得天独厚,再长两年可怎么得了?”赖云烟笑叹道,“到时怕是美得天地都要为之失色了,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上月太后传她进宫给她下马威那趟,她只是远远瞧过那新妃子一眼,就觉得那小姑娘都美得让她心醉了,何况男人。

美色诱人,远辰帝现下也是真喜欢她,才十五岁的小姑娘,身子没长开都如此了,还有好几年的好光景呢。

“你兄长却未动。”魏瑾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嘴间淡道。

赖家没有去拉笼那现在艳绝后宫的小新妃,看她们说到那新妃的口气,她们心中似是也没有拉笼之意。

“动什么?”赖云烟笑着朝魏瑾泓道,“魏大人再明白不过,美色可是用来享受的,若是误事了,到时结果会怎样还不一定,你再明了皇上不过,何必来与我说这般见外的话。”

皇帝下了一盘这么大的局,要是真为个小女孩破功了,她还真是谢天谢地了。

魏瑾泓略转了一下脑,就明了她的意思。

这种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身上就越是易生事,想撇得清,那就是最好不靠近。

想来,萧家现下是有点饥不择食了,居然想拉拢这小新妃,让太后在宫中居然对她赞赏有加。

“想来,那新妃来历你与王妃也是心中有数了?”魏瑾泓道。

赖云烟微愣,“不是顺承府包家?”

“是。”

“那你何出此言?”如若不是话中有话,何须明知故问。

“包家与勍西江家有一点渊源。”魏瑾泓知道她怕是查得没那么清楚,“江大人退婚之女何氏的亲表姐,多年前嫁与了包家二房,后膝下育有一女,也就是如今的包妃。”

赖云烟脸上的笑淡了下去。

魏瑾泓看她一眼就收回了眼神,给她再添了半杯茶。

何氏被退婚后遁入了空门,现下已有四年之久了。

赖云烟沉默了一会,苦笑出声,偏头叫了冬雨进来,让她弯腰在她耳边吩咐了话,让她叫人传到赖府去。

她与江镇远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不好与兄长讲,但这包妃与江大人的关系还是要告知他一声的好。

“江大人现在书院呆得如何?”赖云烟回过身来,平静问他道。

“尚好。”

赖云烟听了垂头喝茶,许多的话终是化了心中悠悠一叹,一个字也没有露出来。

他是该成亲了,这亲不成,对他真是祸事。

**

赖云烟上世曾听树王妃跟她言道过,她说这世上女人大多的苦,就是心眼小,爱记恨,拿不起且放不下,这样的人都不苦又有谁来苦,上世赖云烟对树王妃的这句话也只是听半句,因对她来说,任何人来这世上一遭都是要经历七情六欲的,人生中大多数的情绪该来的就会来该走的就会走,哪有这都不苦谁来苦的说法,但对于前半句的话,她还是有些认同的,有些女人确实不能得罪,因为人家一记恨就会记上个好多年,好几代。

这天魏世朝回来与赖云烟前安,说过家事后就与她道,“江先生怕是要被指婚了。”

赖云烟当下一听,先前的预感又再成真。

“意指谁家的女儿?”她问了一句。

魏世朝不由奇怪地看了他娘一眼,平时他说先生的话,他娘从不搭话,今日怎地就像别的婶娘那般爱问这些了?

“说是曾跟江先生订过亲的那家,那家仰慕江先生的才华,定要在家中择一良女许配于先生。”

“哦,那你先生的意思是?”

“先生说,已经辜负了一位,此生已决定不再娶妻了,”魏世朝说到这敛了眉,“可他这般回上去,宫中传出话来说他对前订亲的女子念念不忘,清深意重,皇上已准备下旨让那女子还俗了。”

“啊?”赖云烟惊讶至极。

“这是今日之事,”魏世朝在他先生身边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天,说到这时,脸色也不如平常那样镇定自若,眉头深锁得与他父亲皱眉时有得一比,“不知先生会如何应对。”

为免他涉入此事,爹叫他从书院回来,所以他现在根本不知道先生会对此作出何反应来。

这夜,魏世朝刚与他娘亲用完膳,他在书院的奴仆就回来了,与他报时声音都是惊慌失措的,“江先生剃了光头,说是要追随国师遁入空门,为国尽忠。”

“剃了光头?”魏世朝手中的果子从手上掉了下去,嘴里含着的果肉都忘了嚼动。

“是,已经剃了,”那跟着魏世朝的小仆小通侍候过江镇远,说起这话是已经是一眼眼泪一把鼻涕了,“江先生还说,若是皇上不允他尽忠,他就把全身的毛都剃了,上呈朝廷向君表全忠之心。”

这时赖云烟正在装着淡定地喝着茶,一听小仆报了这话,一口热茶就从她嘴里喷了出来,刹那间呛了个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