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的毛……

“娘,娘。”魏世朝急急地替她顺气,那厢秋虹冬雨也快跑到了她身边替她拍背。

“您喝茶怎不喝慢点,呛着了可怎办?”冬雨不免有一些抱怨。

“没,没事。”赖云烟顺过气来,朝她们挥了挥手,“忙你们的去。”

待下人全部退下去后,魏世朝真要开口说话,刚出去的冬雨就又在门边报,“大公子来了。”

“爹来了。”魏世朝忙站起,朝门边走去。

“爹。”他迎了魏瑾泓进来。

魏瑾泓不紧不慢走到赖云烟身边的椅子坐下,问,“你们用过膳了?”

“是。”

“坐下吧。”

“好。”魏世朝坐下后又朝他爹问,“先生之事您可是知道了?”

“嗯。”魏瑾泓淡定地点了头,转头对赖云烟道,“江先生此番削发明志,皇上知情后,许是会明了他忠君爱国之心。”

削发明志?这魏大人可实在是太会说话了。

“那……”魏世朝看向他爹。

“明早我会去书院一趟,你跟我去。”魏瑾泓看着儿子道。

“多谢爹。”魏世朝向魏瑾泓作了揖,就又起身道,“孩儿还有功课未有巩固,先退一步。”

爹来娘的住处,应是有事,怕他在他们不好谈,魏世朝想先走一步。

“去吧。”知道儿子的那点小心思,赖云烟干脆出声。

等他走后,赖云烟随口问了一句,“喝茶吗?”

“好。”

魏大人应得也挺干脆。

“明ri你要出门?”茶上来之后,魏瑾泓开口说了一句。

赖云烟好笑地看着她的肚中蛔虫,笑而不语。

“江大人之事,我会尽力而为。”魏瑾泓又言道。

“您想怎么尽力而为?”赖云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如他所愿。”她的话中带笑,让他的声音冷了一些下来。

赖云烟闻言又笑了一笑,眼睛笑得因此都眯了一些,让整个呈现沉稳的妇人都变得有些许年轻了起来。

“如他所愿?”她笑着自言自语,略带讥俏。

江镇远不成婚,于她没有什么好处,她愿意的不过是他安然百年。

江镇远不成婚魏瑾泓说尽力而为,当这是在帮她?

就当这是在帮她?结果呢?他以为她和江镇远会在一起,结果他还是会真让他们在一起不成?

不过是料定她现在离不开魏家,对她说的漂亮话罢了。

男人啊,她再活一百年,怕也还是会为他们有时的想法感到啼笑皆非。

“那,不帮?”她显得讥俏,魏瑾泓便再问了一句。

面对他的应对,赖云烟是真笑了起来,这一次的笑意中还有浓浓的自嘲。

她还真不想拒了魏大人的好意,她可没这样的风骨。

“你就好好帮吧,少不了你的好处。”赖云烟向魏瑾泓笑道,“明个儿你把要交给世朝看的帐本给我,我来理理。”

魏瑾泓“嗯”了一声,因此也垂下了眼。

**

当夜赖云烟想了一夜,第二日还是出门跟几位贵妇人一道去买了姻脂,说了几句话。

过了几天,京中几个厉害的官媒就给江镇远说起了媒,也说到了他以前订婚的那位小姐,与他怕是八字不合的事。

再又言道,那位小姐年纪也大了,这般大年纪的人,已过婚嫁之年,也是与江大人不配了。

朝廷上,以楚子青为首的几个与江镇远交情好的朋友也向皇帝进言,再加江镇远本身自己的明志,皇帝那边也就没什么大动静了。

这时宫中又有妃子怀孕,那位倾国倾城的包妃因此跟皇帝小闹了一场脾气,结局当然不是美人讨了好,而是皇帝减了去她那的次数,不再日日恩宠,因为包美人那锐不可当的锐气就少了一些下来。

这事算是暂时歇停了下来。

魏世朝回来与赖云烟说,皇上不乱点鸳鸯谱后,先生为此大喝了一场,还醉得看着他傻笑了好一会。

“先生笑得很傻,”魏世朝如此跟他娘描述他眼中喝醉了的先生,“但笑得就像春天里的清风一样。”

魏世朝之所以跟他娘说这么多他先生的话,是因为他觉得那样看他的先生是真的喜欢他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知道他的这位先生是全心全意为他好。

**

这年入秋,天气凉爽了起来,过了苦夏,赖云烟借着烧香的名义,就又出去透风去了。

一行是打算先去烧香,还没到寺庙时,路中秋虹与赖云烟又唠叨道,“您跟菩萨说话的时候多告个罪,就说您去湖边钓鱼是在家中闷了太多时日去透气去的,可不是杀生。”

“知道了。”赖云烟全身没骨头一样靠在冬雨香软的怀里懒懒点头道。

“还得跟菩萨报一声,说这鱼钓上来,咱是要放回去的。”自从冬雨不再爱提醒她们家小姐后,秋虹觉得需要她cao的心可就多了。

“知道了。”赖云烟轻咳了一声。

秋虹被提醒,知道自己话多了,无可奈何地浅叹了口气,就闭上了嘴。

这时住在魏府虽还有养病之名,但到底是不比小筑的,这家子里,她们小姐虽是主人,从除了她们的自己人,其它可全是大公子的人,到时有个什么传到大公子的耳朵里,大公子虽不会训责她们小姐,可他就是小姐在午歇他都会守在他们的地方,闹得他们都不安宁。

还是要顾忌点好,能省不少麻烦。

他们烧香的小寺是一座别人不常来的小庙,建的时日不久,来烧香的人少得可怜,上山的路通不了马车,去山上必须还要下地走一段路,夏日那次初一来的时候,一行人都走了个汗流浃背,这次好在凉爽了不少,他们上去后没流汗,到了山上风一吹来,还凉爽得很。

这时秋叶泛黄,已被风吹落了不少下来,庵院的老尼见到赖云烟来,洗了喂鸡和鸟的手,在她上香的时候为她敲木鱼。

烧完香,老尼与她道,“上次您送来的老马闭了眼,我就埋到后山了,它走后,寺里又飞来了一只断翅的鸟,养了几日又活过来了,偶尔间还能飞几步,您要不要去看看?”

“好,去看看。”赖云烟提了裙去后院看了老尼养的那一群残脚断翅的动物,瞅了半晌,那边去湖边探看的仆人就回来报了,说湖面今日美得很,在微风下碧波荡漾。

送她出门时,老尼说,“稍会给您做些素饼带回去吃,您走时让人来取一道,一并带回去。”

“多谢了。”这庙是赖云烟为着老尼养老建的,两人只见过几面,相谈也寡淡,就是说到建庙的事,到完事之间也不过是区区几句话而已,冬雨她们还道她们是交浅言深,但她们不知的是,她与老尼都是已老到无须用言语去沟通什么了。

很多人活一辈子,活到苍老,虽说因人,因环境的不同轨迹也不会全然不同,但人生中那些谁都无法逃脱的事,怕是都会都经历一遍的,说来这世上的幸福各有各的不同,但苦难和痛楚却是一样的,如果沧桑写在了人的眼睛里,往往只需一眼,同类人总会在别人身上看到相同的过往,赖云烟这世见过不少人,但只有在老尼的眼睛里,她看到了一种同类的感觉。

她给老尼建了一个庙,给了她一个归宿,某种意义上,她也是在给自己归宿。

怕是有一天,这里也会是她的平静之所。

“女施主慢走。”老尼念了佛号,赖云烟回头朝她微笑点头,领着丫环往离庙不远的湖边走去。

男仆已经把桌椅摆好,赖云烟到后,他们就退到十米多外的地方去了。

这厢赖云烟刚甩了一把酒糟放到湖中,刚瞅到鱼儿偷食时,那边有一赖姓男仆就急跑了过来,与她道,“小姐,来了个书生。”

“嗯,赶下山去。”赖云烟眉眼不眨地道。

“唉,赶了一道,没赶走,”男仆是个老仆,跟了赖云烟不知多少年了,知道不少内情,这时他又道,“他姓江。”

“江?”赖云烟把刚又放到湖面的眼睛转了过来看他,微有点愣,“江大人?”

“是。”老仆作揖。

赖云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她淡道,“要是还在,领他过来。”

人都找上门来了,那就见吧。

**

衣着黑衫的男人提着酒壶悠悠走过来的时候,面无表情的赖云烟看着他的样子眼睛不由自主缩了缩。

多少年没见过这人了,她真不知当他到了这个年纪,他会长成这种样子——褪着光头的男人全褪去斯,那张脸失了柔和,全是坚硬阳刚的线条。

他的脸让赖云烟觉得他陌生不已,但看到他嘴边那抹懒洋洋又意味深长的笑容后,她又觉得就算时空变异,也还是没把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变得面目全非。

“夫人。”他靠近后,提着手中的酒壶两手相附,向她揖礼。

赖云烟坐在椅子上没动,她再上下扫了他一眼,就又转过了头。

“公子,请坐。”冬雨搬来了椅子,轻道。

“多谢。”江镇远又朝她施了一礼,又与她温声问道,“在下可能否把这酒壶放到桌上,再向这位小嫂子讨上两个碗?”

冬雨朝他轻福一礼,眼睛朝赖云烟看去,看到赖云烟没什么反应,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与他道,“公子稍候。”

“夫人?”

“嗯。”

“浮漂动了。”

他的手握了过来,赖云烟的手没有动,转过头,与近在咫尺的他脸对上脸,眼对上眼。

他们这时的距离,近得完全可以从对方的眼睛里看清楚自己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