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立即会意:“你故意支开她?”寒尘淡淡一笑:“是。”

南宫寒尘微微抬起头来看着殿中两座金身塑像,手指其中那座破天塑像,再看向破天,唇角含着疏离的笑意:“过去,我以为那个人是我,直到那天我进了这座神殿。当我见到这座塑像的时候就什么清楚了。可笑之至!战神之身上刻着是我皇兄的脸。我们都被骗了,我、你,还有她。”

破天看着面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沉默。

寒尘见他不出一语,冷笑:“抱歉。我都忘了自己在跟谁说话。我的皇兄早就已经不在这世上了,你是破天,不是南宫怀远。”

破天这才笑起来,却是苦笑:“寒尘,你,可知道我醒来后的第一个想法是什么?我在想这会不会是一场梦。原本我是准备以死来成全你们的,成全我的兄弟和我爱的女人。南宫怀远就是这样一个重情重义、敢作敢当的血性汉子……但我不是他。或者说,我并不完全是他。”

“你现在反悔了?”

“谈不上反悔。只是南宫怀远有南宫怀远的行事风格,而破天也自有破天的原则。”

“那么你的选择是做破天。”

“不。我并没有选择的权利。没有人关心我希望成为哪一个,我只能是破天,明白么?当战神之血重新在我的身体里沸腾燃烧的时候,我就已经身不由己了。战神是我赖以生存了千年的名号,亦是我此生无法摆脱的责任和宿命。天下苍生、三界兴荣,我破天誓以血肉之躯来维护,直至魂飞魄散的那一天。”

“哈哈哈哈哈——”一向冷漠的南宫寒尘闻言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如灼灼火焰,似乎瞬间融化了他周身凝结的冰霜。他整个人如同处在冰火两重天,显得几分鬼魅妖异。他笑着看向正色的破天,“这世上总有些自以为是的人。天下苍生?三界兴荣?你是这样,天帝也是这样。可凭什么三界兴衰成败由你们来定夺?谁说人界缺了你们就无法存活?人界苍生是我南宫氏的子民,何须臣服于天?”

“寒尘,你不要意气用事。”破天皱眉,“人族力量薄弱,倘若没有神之庇护是无法在三界立足的。更何况历代冥帝都有并吞三界的野心……”

“哼。岂止是冥帝,你们的天帝不也有此意么?我人界若不自谋生路,迟早沦为俎上鱼肉任人宰杀。”南宫寒尘目光扫向破天,意味深长,“你当然不会与他同流合污,所以他才要借我的手杀了你——我这样说,你或许不信。”

“不。我信。”破天的声音平静沉稳,“我知道所有阴谋天帝都有份,或者说他就是主谋。”

“原来你都知道……你也知道你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所以你不逃。等他来杀你?”

“不是。”

“你在等什么?”

“我在等……”破天顿住,再开口,无比坚定的语气,“等夕若回来。”

我在等夕若回来,甘愿冒着生命危险,以性命为代价。

南宫寒尘愣住,沉默,苦笑。

在这一点上,破天和南宫怀远完全没有区别。不一样的方式,一样的痴情。

寒尘没有再说话,仰头,将白玉壶中美酒灌入口中,却一下子被破天劈头夺了去,他径直抱了酒壶就喝。寒尘便顺口笑道:“皇兄你抢我酒喝!”

像是又回到了从前那些兄弟情深的日子。只有大皇子南宫怀远才敢这样戏弄冷冰冰的皇太子南宫寒尘。没有片刻思虑,“皇兄”二字轻松自然地出了口,亲切的依赖的,是少年人间特有的情意。

破天一笑:“这不本来就是带给我的么?我的……践行酒。”

践行酒。温暖的气氛陡然冰冷下来。稍纵即逝的幻觉之后,是再残酷不过的现实。

寒尘看向那个似是而非的兄长……其实何必要恨他?倘若不是因为身份的错位,让自己先占有了原该属于他的一切,他也不至于作出那样的选择吧。他便还会有曾经那个他依赖的哥哥。早就原谅了,只是骄傲的南宫寒尘说不出那样的话。

这时,只见莫秋离拿着杯盏笑容盈盈地朝这边走过来。

如此熟悉的画面,仿佛时光的倒退。三个青梅竹马的玩伴褪去了青涩和稚嫩,摇身一变,成了这样的人物。然而却再找不到昔日的亲昵和友爱,在阴谋和情爱的蛊惑之下,他们渐行渐远,彼此之间筑成道道看不见的心墙。再没有欢笑与信任,只有疏离,只有遥远。

倘若当年,那个美丽可爱的小女孩没有走进他们兄弟的生活呢?那将没有反目成仇,没有兄弟相隙,可是,也就没有了刻骨的爱。

“夕若……”破天看着远远走来的女子,喃喃唤道。

“秋离。”南宫寒尘轻声呓语,呼唤了她的另一个名字。

莫秋离笑着走上来,给他们各斟了一杯酒:“你们方才在说什么呢?”

寒尘笑着抿一口酒:“我们在说……”意味深长地向破天看一眼,道,“弑神大典一定会很有趣。”

破天先是怔了怔,而后仿佛悟出了什么,哈哈一笑,满饮了美酒:“是啊!一定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