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百官黎民欢呼雀跃,大泽国民重归战神的庇佑,这实在是莫大的喜事。

城上南宫寒尘和莫秋离紧紧相拥,一对少年时代的恋人时隔八年终于得以意外重逢。

只有南宫怀远默默地站在原地,这一切欢愉都与他无关。曾经臣服于他的子民如今拜倒了别人的脚下,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如今躺在别人的怀里,他当如何?他融不进这所有人的快乐里,只突兀地站在这里,看着那个他深爱的女子,哀痛难言。

呵。他从来都是多余的,在这场盛世欢宴之中,他的哀痛亦是多余的。

直到莫秋离从南宫寒尘的怀里抬起头来,看向他。还是只有她可能觉察到他的哀伤吧。怀远压抑住心头所有的不适,依然只是冲她微笑。

寒尘这才转身正对向怀远。对于曾经无比信任的兄长,此刻却冷漠到极致。这冷漠更不同于一贯的疏离,那是如同千年寒冰一般的冷锐,含着**裸的恨意。不知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境,南宫怀远刻意躲开了那样的目光。

寒尘冷然一笑:“心虚了吗?”

怀远重新抬起头来,笑容中藏不住深深的疲惫:“我只是争取我想要的东西,本无意伤害你。只是很多事情身不由己,我只能说……对不起,寒尘。我并不奢求你的原谅。”南宫寒尘猛地止住笑意,眸子里的冰色渐深:“若是从前我必定会原谅你——可拜你所赐,你的弟弟已经不是以前的南宫寒尘了。”

怀远仍然是笑着:“这样最好,这样我便可以放心地将大泽和……和秋离交付给你。”说到这里,怀远向秋离看了一眼,却急速地将目光收回来,可那稍纵即逝的隐痛还是被秋离看在眼里。他接着道,“我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所以寒尘,不必对我手下留情,怎么样处置都好,都无所谓。”

南宫寒尘静静地盯着南宫怀远,冰色的眸子里突然现出一抹异样的神色。

那是他曾经以为可以无条件信任的兄长。他以为对待这个亦父亦兄的人是完全不用隐藏情绪的。可他没有想到,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受到那样的背叛——

八年前,南宫寒尘以为那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出征——

他会和兄长南宫怀远并肩作战,一个冲锋一个断后,他们会手刃敌方将领,将敌人杀得片甲不留。也许唯一的不同便是,他要早早地凯旋而归,他终于决定要告诉莫秋离他对她的心意。

可是,他没有想到他的回归会迟了八年,他更没有想到这八年会将一切都改变。

大泽两位皇子并骑深入敌营,手起刀落,骁勇无比。可就在南宫寒尘的长剑刺入敌首心脏之时,怀远的剑却在同一刻刺进了他的胸膛。这一幕迅疾无比,除却他们,竟无人得知真相。之后,所有人都以为南宫寒尘与敌首同归于尽。

那时究竟是什么心情?是错愕,是震惊,是垂死的哀痛和不甘。

“为什么?皇兄……为什么?”即便是死,他也不能不知道这兄弟相残的缘由。

“对不起……寒尘。我不能让你告诉她。”南宫怀远是这样回答的。用哀痛的眼神和声音,让他明白了一切。

原来他的兄长亦是爱着莫秋离的。其实倘若不是因为他与秋离前世命定的姻缘,怀远和秋离才是最初两情相悦的一对吧。可如今才是众望所归的结局……

不!他不甘!他南宫怀远岂能屈服于天命?

他被压抑得太久太久了。身为皇长子,他却争不得大泽帝位,享不得半分荣耀,他甚至连心爱的女人也要拱手相让。他便不惜要以这样激烈的方式来反抗!

一切容忍都有个尽头,即便这通往坦途的大道要用寒尘的鲜血来祭奠……不会没有犹豫和心痛。对待这个视他如父般依赖的弟弟,要有多大的决心才能背弃?可胸膛燃烧的欲望顷刻间便充斥了头脑,再深一些,再狠一些,那前方便是他所梦想的全部,亦是他所失去的一切。从未拥有过,才如此迫切地想要得到。

然而冰冷的刺刀并未刺穿寒尘的心脏。他,终究是不够狠心。

南宫怀远只是制造了寒尘战死的假象,而将重伤的寒尘救活,借助会巫术的紫姬之力将他囚禁于东宫的井底。

便有了这样一个八年:

南宫寒尘在井底生不如死的八年。

南宫怀远取而代之统治大泽的八年。

莫秋离在沉痛的悲恸中重生转而接受怀远的八年。

可在今天,所有的一切都会重新来过。八年的错位终将回到原地,所有的恩怨情仇是是非非都会有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