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王燃早已披露的那样,此次北伐,庄子固的十万人马是第一主角。由阎应元、宫秀儿等人率军由陆地进攻吸引清军的全部注意力,王燃与庄子固等人则趁势率军由海路于天津登陆,直插北京城。

王燃练兵东瀛的效果在此次登陆战及远程奔袭战中得到了很好的验证,陆海协同配合熟练,再加上天津等各地清军守敌猝不及防,自天津起至北京城上沿途经过的各大小城镇就没有碰到一合之敌。

而王燃为加重這种猝不及防的效果,清军马不停蹄的后退,王燃所部也是马不停蹄的追击,几次都是清军的溃兵刚到,还没来得及喝口茶,王燃的前锋就已经杀到,就這样你逃我追地赶到了北京城。

认真来说,别说多尔衮自视甚高,不同意满清皇太后和皇上的“战略转移”,就是他同意,恐怕也没时间让他实施。

王燃的计划虽然有参考自己原本时空历史中八国联军进北京的意思,但此时又不同于彼时,效果更为明显。事实上,不论是多尔衮还是洪承畴,他们虽然拥有较王燃多得多的作战经验,但毕竟受囿于那个时代,满清更是一个战斗在马背上的民族,对海洋及海战的认识远没有王燃深刻。他们千算万算都是算陆上对抗,怎么也没想到王燃采用的竟是這种北伐方式。

而王燃选择的海军基地说出来更是要让洪承畴悔死,就是洪承畴本有机会攻取却主动放弃了的胶东半岛。

当年山东一役,洪承畴挟新胜之威一路攻城拔寨,连济南、兖州這样的重镇也不能克其兵锋。而且当时山东军团地大将损失殆尽。防守山东半岛门户的是孙光宗的妻子,不论是从军事素质还是从军事力量,与洪承畴都无法相提并论,当时可说是只要洪承畴愿意就可以拿下青州,但洪承畴却始终没有出兵东进。

究其原因,一则恐怕是认为青州的价值不高。二则也担心自己一旦出兵,会给南明军队以可乘之机……王燃当时在报纸上天天叫嚣着要北伐、要替山东兵团报仇。虽说可能只是虚张声势,但万一要是真的呢?

正是洪承畴的迟疑给王燃成功实施此次登陆作战提供了最佳地基地……王燃在山东兵团还只是青州义军之时就开始琢磨這个海军基地的建设……驻军山东半岛,渤海湾沿线自然处于最佳攻击范围之内,单就這次任务而言。比起苏州、宁波等地可是强多了。

不过有一点洪承畴没有料错……当时王燃神秘失踪,洪承畴就曾判断说王燃是在青州。而当时王燃确实就在青州。只是原因不是像洪承畴所料那样“准备率青州守军支援北伐军、由侧翼攻击济南”,而是要由此登船,亲自指挥這次地“斩首行动”。王燃可不会拿着青州這点家当去和洪承畴拼,保护這个基地的安全是青州這万余人最重要的任务。

“果然是庄子固的兵团。”站在城墙上,龚鼎孽喃喃地说道:“他们是怎么来地呢?”

城上角号阵阵,一队队清军越过多尔衮等人的身旁肃立于城墙之后,严阵以待,城下战鼓声声音,明军迅速兵分四路将北京城团团围住。斗大的“明”、“贾”、“庄”等高旗帜迎风飘扬,战前紧张的气氛一下笼罩在了北京城上,

“管他们是怎么来的……不过既然来了,就不要再想走!”看了看许多官员那苍白的面色,颤抖地双腿,多尔衮冷笑着说道:“庄子固的兵团可说是贾宝玉的最后一张牌了……原本不知道他的动静还真让我有些捉摸不透……现在既然已经打了出来也就没什么可怕的!……贾宝玉的可用人马不都在這儿了吗?!”

多尔衮這倒也不是纯粹地安慰大家,他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王燃的人马再怎么巧妙利用,总人数是定了的,谁也不可能真的撒豆成兵。

“就凭明军的那点战斗力,十万人又有何可惧?”多尔衮不屑地说道:“我大清哪次不是以少敌多?漫说這北京城城高水阔,易守难攻,就是打野战,我城内的万余勇士也足可以要他们好看!”

多尔衮并没有吹牛,“女真不过万、过万不可敌”可不是他们自己说出去的……自满清努尔哈赤起兵以来,历经皇太极、多尔衮两任,除了袁宗焕,大明、蒙古、李闯之中,鲜少有清军三合之敌,多尔衮更是未尝败绩,确实有狂妄的资本。众人都被多尔衮充满自信的话鼓舞起了些许士气。

“摄政王说得对,我大清勇士怕过谁来?”多尔衮身旁转出一个雄壮武将,众人注目看去,正是有大清第一勇士之称的多尔衮麾下重将鳌拜。就听道鳌拜大声说道:“摄政王,奴才请求率军出击,一举破了這帮南蛮!彪显我大清威名!”

鳌拜显然不是有勇无谋這辈……此时明军刚到城下,立足未稳,正是出击的最佳时机,纵不能如鳌拜所说一举克敌,也足可以扰乱敌之阵营、试探出敌人实力的深浅。

“好!不愧是我大清的第一勇士!本王就准许你出战!”看了看這个为自己壮了面子的心腹爱将,多尔衮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胜利的表情环视了一圈后,话锋一转说道:“但此番出战不得恋战,探明敌人虚实即可……不要吓跑了他们,這么多人想聚拢他们可不容易……我可是想着一举全歼呢……”

鳌拜严格遵循了多尔衮的命令,此番出战确实没有丝毫的恋战……三声炮响,鳌拜领两千兵马杀出南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几声锣鸣,鳌拜退回北京城。

而鳌拜也算是完成了多尔衮交代的任务,探出了敌人的部分虚实,用两千人马变成一千五百人的结果证明了城下敌人实力的强横。此次出击同时还证明了一件事,城下的明军确实立足未稳,竟没有选择衔尾追击鳌拜的溃军。

“摄政王,让奴才多带些人再试一次吧……”歪盔斜甲的鳌拜脸上的惊惶与不甘交织在一起,手指城下:“我倒要看看這些玩意有多邪门!”

鳌拜口中的“玩意”说得便自然就是在王燃手中发扬光大的战车,初次遇到這种混杂着轻型火炮和连珠铳的重型装备,鳌拜和当初东瀛的小泉纯郎一样都立刻栽了一个大跟头。不过相比较而言,鳌拜比之小泉纯郎显然强了不止一个档次……小泉纯郎比狼可蠢多了,一个照面下来差点全军覆没还不知进退,而鳌拜在受到此突然打击后立刻选择了“战略撤退”并立刻找出了问题所在……很明显,在数十辆這种火力强大的战车以及数千熟悉火枪排放战术的明军战士面前,两千人的冲锋是无济于事的。

说实话,清初八旗骑兵的冲击力便是较当成的成吉思汗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般的军队根本抗不住。据王燃原本时空中的史载,清朝康熙帝率众亲征葛尔丹,两军于一片沙漠戈壁中对垒。当时的葛尔丹有一支全部配备了俄制火枪、火炮的部队,热兵器程度化很高,依托骆驼与车架与康熙相抗,可结果怎么样?手持冷兵器的康熙亲卫队一个冲锋便将之拿下,足见满洲骑兵骁勇的战斗力。当然這也是造成了康熙对热兵器更加没有兴趣、只知重视骑兵弓箭的一个重要原因。

其实一直到近代战争,包括那浸透着血与泪的八年抗战,骑兵的作用还是相当大。骑兵由其速度带来的攻击力一直就是步兵的梦魇。除非步兵在人数上占据着几倍甚至更多的绝对优势,方能抵住骑兵的攻击。

转回现在的时空,与较早进入热兵器时代的明军打过无数交道的鳌拜自然明白這个道理,故此才会提出多带些人手加强攻势。

但要多带多少人手才能抵得住這城下看似与普通战车没什么两样的“玩意儿”,谁心里也没底。看了看周围又开始透着慌乱的众人,龚鼎孽站了出来说道:“摄政王,敌人的虚实既已探出,就没必要再跟他们空耗兵力……奴才以为此时不必再行出击……况且,明军阵脚已稳,此时出击与改日再出击没有什么区别……”

多尔衮赞赏地看了龚鼎孽一眼,干咳一声,选择性地忘记自己所说“能与敌军野战”的话:“龚先生言之有理……战车再猛,也爬不上城墙……我等尽可以在此作壁上观,静候山海关、山西、山东三地兵到……介时管他是十万还是一百万,里应外合、两面夹击,定叫他们全部魂断北京城!”

“摄政王英明!”鳌拜等人同时说道。

多尔衮确实不负其“睿亲王”之名,非常懂得审时度势。面对城下鳌拜用五百军士之命“探得虚实”的明军,城上诸人上至多尔衮下至普通一卒都知道此刻不宜再选择出战。

但城上不出战并不代表城下不约战。

也许是对城内守军的虚实同样不了解,明军在鳌拜退进城中之时并未顺势进攻,而是在往前压了一步之后继续保持着防御队形,象是在等待城内清军的第二次出击。随着时间的流逝,城下的明军显然有些失去了耐性,在第一次胜利反击的刺激下,一帮士兵开始出来骂阵,叫嚣着要清军出城决一胜负。

说起骂阵,清、明两军是既熟悉、又陌生。说熟悉,是因为這种情况清、明两军对阵之时经常发生的事情,说陌生,则是因为今天這角色发生了大逆转……当年都是清军在城下叫阵、明军“坚守”不出,什么时候轮到明军主动要求一战了?!

不得不说中华文化源远流长,即便是骂阵比起当时偏安一隅的满清也有水平的多。当初满清骂阵不过是“缩头乌龟”、“胆小鬼”、“没种”等有限的几个词来回使用,比起這回的明军相关何止万里!

别看明军的很多士兵没读过书,但在骂人的艺术方面那绝对是条理分明,层次有序、用语规范,骂出了新意、骂出了水平。

“下面我要说的多尔衮他爹……我先喝口水……”城下领头叫骂的明军接过同伴递过来的水壶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道:“他這个倒霉地爹啊……”

“這小子谁啊?有前途啊……”看着這个口若悬河的战士,隐身阵中的王燃差点把一口茶喷出来,這当口居然还要先喝口水。

“這小子啊。自称‘天下棋王’”庄子固摇着头笑道:“‘棋’下的怎么样不知道,但‘气’人绝对有一手……”

能被庄子固记住的战士自然在打仗上都有一手,上一个“兵人”精于白刃战,在枪挑东瀛第一剑客柳生十兵卫后被因功升为特种大队刺刀教官,王燃开始琢磨将這一个口才绝佳的‘天下棋王’调到外交部……下一步在政治攻势方面的工作显然很重。

得到自己人的欣赏自然就会遭到敌人地憎恨。眼见天下棋王将自己的父亲贬得惨绝人寰,多尔衮的面子上也是相当地挂不住……大清立国已来。自己什么时候被别人這么骂过?而正所谓主辱臣死,一干文官涨红了脸说不出话,鳌拜等一干武将也压不住心中的愤恨,在一旁请缨出战。

“多尔衮。出来打一仗吧……”城下地天下棋王高声的总结了一句:“你听地不累,我骂的还累呢……我再喝口水……”

“贾宝玉這厮欺人太甚!”多尔衮一拍城墙。脸色变得青中透紫。

天下棋王的功力确实不凡,多尔衮手握墙垛一角,手下青筋不时起伏于手面,眼睛死盯着下面的明军。像要喷出火来……正当龚鼎孽等人担心不已之时,多尔衮突然发出一阵大笑:“就凭此等伎俩也想瞒得过本王?贾宝玉,本王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大人,您這也太过火了……”庄子固看着外面已经结束了中场休息、继续开练地天下棋王,对王燃说道:“您也不怕多尔衮识破您這一计……人家可是‘睿亲王’……”

“就凭他?”王燃笑着说道:“要是他能识破我這一计,前面就不会上我的当了……咱這可是连环计……第一计是指东打西。第二计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這第三计嘛……”

“贾宝玉這点伎俩岂能瞒得过本王?!”多尔衮脸上挂着狠厉的笑容,转向被骂的士气一阵低沉的诸人说道:“他如此骂阵不过是为了激怒于我,诱我放弃高墙深河与之野战城外,以己之短击子之长,当真可笑之极!……他乃远来疲惫之师,自然想着速战速决!能够不攻城而耗我有生之力量对他当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之事,我岂能如他所愿?!”

多尔衮不愧是满清杰出的军事将领,外表张狂,内里却也并非草包,随机应对决断的能力很强。虽然城下的明军让他意识到自己中了王燃的疑兵之计,但有那两张“大牌”在手.加之识破了王燃的计算,多尔衮立刻显得成竹在胸。

“那贾宝玉耗尽心机,先是指东打西,然后又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行此连环之计,好容易带此十万兵马杀到北京城下”多尔衮笑着把手往下一劈说道:“這表面上是打了我们一个猝不及防,但实际却正中我之下怀!”

多尔衮确实聪明,根据眼前的形势,利用倒推法很快就搞清楚了王燃前期的部署,分析的丝丝入扣,诸人精神立刻都为之一振。

“贾宝玉打的如意算盘自然是攻破京城,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逼我大清签下城下之盟……但只要我闭关死,他又能奈我何?!”多尔衮的脸上充满了自信:“京城万余勇士皆百战余生之辈,纵然野战不能以一当十,保得京师不失却是毫无问题……”

“但仅仅防守京城却也不是我的目的,這块肉既然送到了嘴边,自然要将它一口吃掉!摒除山东的兵马”,多尔衮站在城墙之上指点江山:“山海关的三万余精骑两天之内便可以赶到京城,山西所部二十天内也足以集结十万以上的人马东进勤王……十五万满清铁骑对付十万明军还不是手到擒来!”

众人立刻恍然,龚鼎孽第一个明白了多尔衮的战略意图,带着点兴奋说道:“摄政王英明,您的意思是不是说,以已为饵将将這股明军牢牢的吸引在此,然后调动援军实施反包围……這太高明了!”

很明显,多尔衮并没有被城下這十万明军的滔滔之势所吓倒,身具一代名将的潜质,自小征战沙场未逢一败的他面对此意外情况,不仅没有像许多官员那样想着怎么“逃”、怎么“躲”,而是在想怎么利用手中的筹码将這一被动的局面转化为对自己有利的情况,争取最大的利益。事实上,在战场上以身为饵吸引敌人的注意,然后调动兵力实施反包围的战术并不罕见,在王燃原本时空的历史中,国共内战时著名的孟良崮战役便是如此布局。

“贾宝玉不是想钓我這条大鱼吗?”多尔衮冷笑着说道:“我就以身为饵,看谁来钓谁!

应该说,多尔衮的计划从理论上分析是行得通的……虽然凭万余人马想在十万明军围攻之下保住北京城不现实,但力挺几天守到山海关的三万人马来援却是没有问题,而以四万人之众力抗十万明军,别说守城,便是打野战,以过去明、清两军的交战历史来看也有**成的胜算,更何况只是缠上个二十多天?等山西援军一到,在所有了解双方战斗力的人看来,围歼明军自然是不在话下。

“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豫亲王在河南打的太快、太狠”,多尔衮嘴角重又挂上不屑的笑容:“万一要是在没有完成合围之前把贾宝玉吓跑了……想要再聚歼他们可就难了!哈哈哈哈……”

多尔衮自以为风趣的话果然造成了众人的轻声哄笑……多尔衮不败的威名、强烈的自信、周密的部署以及对对手的不屑一顾无疑调动起了众人的热情。

大家纷纷开始酝嚷进一步的计划……有人提议为防止明军逃窜,在山海关援军来后便可以实施内外夹击之策……有人则显得老成持重一些,建议山海关援军路近可以放慢速度,到时与山西援军一起打明军一个出其不意……还有人提议模仿对李闯的策略,行反间计策反明军几个高级将领,以便在大包围时将损失降到最低……众人意兴扬扬,话题也渐跑渐远,竟开始畅想那看似触手可及的胜利上面来。

当然,不管胜利是多么的触手可得,也不是今天的事情,但根据多尔衮的计划,顶多过上四天就可以触摸到胜利的影子……四天已是加上了调兵的时间与山海关准备的时间……大家的心情与刚才相比早已是天差地别。

城下天下棋王的叫骂声仍在不间断地传来,多尔衮面容不惊,淡淡地扫了一眼:“四天后我看你还骂不骂得出来!”

四天的时间过得飞快,這主要是因为明军一直保持了君子动口不动手的风范,明军似乎认为只要努力骂,就一定能把清军骂出来一样,因此双方的弦虽然拉得紧,但却没有爆发任何肢体接触,而這对保持实力的清军来说自然是正中下怀。

“看!”一个守城的清军突然大叫起来:“是我们的援军!我们的援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