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暮云有身孕的消息实在是让所有人震惊,现场诸人的表情正在非印的意料之中,她觉得整个新年再也没有比这件事更让自己开怀的了。最先回过神来的是胤禛,他看了眼发呆的如月只说了句我去看看就匆匆离去了,非印并没有跟上去,她望着胤禛的背影自语道:“宋格格年纪可是不小了,这次有了身孕可得好好保胎,哦,对了,”她回身又看着如月道:“宋格格性子冷清,与人并不爱交往,加上去年又生了场大病,我看她也就是对如月你十分喜爱,不若你就常去照料一下吧,上次你就做的很好啊。”

如月茫然极了,只有一个声音在脑中无力的回荡:暮云怀孕了?怀孕了!!但是她怎么可能怀孕呢!除夕探望宋暮云的时候,她才说过自己的打算,修行修心,忘记仇恨一心向佛,这样的人居然在一个月后有了身孕!这也就是为什么后来去探望她拒而不见的原因吗?已经知道自己有身孕了?

“如月,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了吗?”

如月这时才看到非印站在自己面前用询问的眼光看着自己,“你很吃惊啊。”她微笑着说,如月茫然,李瑶却插话道:“说来这惊却是大于喜的。宋格格怎么就突然怀孕了,这也太奇怪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倒很是为她高兴。”非印由衷道,“要知道宋格格可是在长春宫时就照顾四爷的,他们的感情很是深厚,也许连我也比不上吧。”她叹息了一声,余光已经看到李瑶不服气的模样,乌林凝神听着,如月依旧茫然,“并不是说有孩子的才得宠,是那种放在心里的才是最受宠的。四爷看着冷,其实是重情的人,只看他怎么对那些曾在长春宫做事的人就知道了呀,不管是谢嬷嬷还是伍侍卫,更何况曾经给他生过孩子的暮云呢,可怜那孩子一出生就死了,若是能活着……”说着非印擦了擦眼泪,“真是老天可怜让她又有了孩子,这是多好的事儿啊,四爷一定高兴极了呢。这样的话宋格格也有个寄托,不要将一辈子陪在青灯古佛身旁了。所以呢,如月。这一年要多靠你帮助了。好吗?”

如月看着非印点点头,非印感动的笑了,“我就知道,暮云要是有你陪着她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如月第一眼见到宋暮云的时候就知道她很不开心,绝望的表情和空洞的眼神实在让人揪心。一旁的大夫在号脉。胤禛并没有在,据说昨日一夜他都留在这里的。那大夫咳嗽了一声道:“格格的身子无碍,就是忧思过重,这样可是对腹中婴儿极为不利的,而且受孕之初最易出现小产,您需放宽了心思,多进补。”说完他又写了方子交给了如月,如月看过,见都是安胎宁神性情温和的补药。“其他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格格常年茹素。现下既有了身孕就得改改习惯了,多少得吃些荤腥,羊奶也是要的。明白吗?哦。这些昨日我也同贝勒爷讲过了。”

大夫又再三交待了些孕妇注意事项这才离去了。如月上前去和宋暮云说话,怎奈这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如月没有法子只好让流苏和玉烟帮着收拾房子,她自己则负责去煎药,等到该吃药的时候又遇到了麻烦,宋暮云连动都不动一下,如月好话说尽也没有作用,这时玉烟开口了,“不管宋格格想怎么样,这孩子都得生下来。这是爱新觉罗家的阿哥。”她的语气让如月很吃惊,宋暮云冷冷的看着她,“你还真是他的好心腹。”

“奴婢也是为您着想,因为在奴婢看来您像是在寻短见,这绝对不是个好主意。您这么做贝勒爷可是会伤心的。”

“呵呵,伤心?”暮云摇了摇头。“他会吗?”

如月道:“不管怎么样姐姐先吃了药吧。”

“我不吃!”宋暮云推开如月的手,“我压根就没有想再要孩子,你难道不知!!”

如月平衡了下才没有让碗里的药洒出来,暮云看着变了脸色的如月,眼泪流下来,“我只想要修行,我不想要孩子,他为什么非要让我生下来呢?孩子不可能属于我,他不是送给旁人就是会死。难道就为了他一夜没有感情的欢愉就不负责任的让这个孩子出生吗,不论我还是他,谁都没有期待过会有个孩子,注定不会幸福的。”暮云痛哭又词不达意的说着,如月看着她怔在当场,压抑了一晚的情绪突然爆发出来!

“我出去一下。”如月说完这句话也没有管玉烟和流苏,快步走了出去,她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静一静。

如月现在就坐在花园假山的亭子里,下面是那片小小的池塘,高处不胜寒。她出来的急连披风都忘了拿,风吹在身很冷,也就是这份冷才能让人慢慢清醒过来,昨晚虽彻夜未眠但什么也整理不清楚,现在她要好好想一想了。那个人……胤禛,是封建制度下的皇子,后宅里的女人作为从属品都属于他,她们都需要得到他的垂怜恩宠,他也需要她们多生子嗣。宋暮云并不是个例外,虽然她是很特别的存在,和其他人相比她跟随胤禛的日子更长,为他付出的更多,但那个男人依然可以由着心情让她怀上孩子并且命令她生下来,宋暮云再不情愿也只能遵守!自己因为他的温柔忘了一些事情,一些本应该牢记的事,不要相信这个时代的男人,不论你和他是不是经历了生死,是不是有共同的喜好,因为这些在时代规则前都是无足轻重的,都是可以忽略的。

如月凝视着已经化开的湖面,任由风吹痛了脸。她已明白自己犯了个大错,她彻底忘了自己只是这个时代的旁观者,在共患难之后情不自禁的陷入到了虚假的温柔里,真的很傻呵!若任由感情发展自己不是受伤害,就是会和李瑶一样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去信未回,母亲正是用沉默在警告自己!你真傻,真傻!!

我一定是要离开这里的。如月提醒着自己,但她的心是那么的痛,努力想做出笑容却失败了,眼泪流了下来,再也抑制不住。

“如果你过去,你就输了。”

伍十弦听到耳边有人在说话,侍卫长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他漠然道:“我没有想过去。”

文觉漫不经心一笑:“章嘉还是很有预见之力的,以前有些小瞧他了。”

伍十弦冷声道:“您来就是说这些的?”

“竹苑的气氛也不怎么好,和尚就想着来找你。未料你这里也在煎熬着呢。”

“您多虑了。我只是在尽职而已。”

“但愿如此。”文觉在他耳边带着笑意道:“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你这副样子,要是让四爷知道不晓得他会如何。”

“大师唯恐天下不乱吗?”

“这是乱吗?不见得,这是老天让你们都收了心思。她就是个女人而已,黄泉结才是当前要考虑的。”

“黄泉结的事不是在等西南的钉子回报么?有消息吗?”

“没有。”文觉遗憾的摇头道,“贫僧真的很期待能和那人正面交手,这个用法术也算不出的人真神秘啊。就像这个琅如月。”

伍十弦回首看着他,“干嘛这么看我?我说的是实情。普天之下只有一种人是和尚我算不到的,非人。”伍十弦依然看着他,文觉扬眉道:“所以和尚最想说的是,你和四爷都离这样的人远一些,脱轨的命运可不是凭一己之力能改变的,它的背后可是有大势力在支持。”

“我信她。”伍十弦终于收回了目光,他看着依然在哭的女子道:“也许她就是佟佳主子说过的那个拿着红莲而来突破虚空的救世之人。所以她不是您能看透的,再说您也不是当年的您了。”

提到佟佳慧和过往文觉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端正了神色。唱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在这个时候提起主子真让人心碎,主子最讨厌的就是失去控制,你该知道的。作为她第一个挑选出来的暗卫你可千万别让我等失望啊。”伍十弦沉默下来。一脸怅然的和尚仰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舒了口气:“这天,其实早都脱了轨。”

如月在假山亭上吹了冷风,之前心脉受伤就没有好彻底,加之抑郁悲痛,当日夜里她就发起了热。即使盖了两层棉被她还是觉得冷,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如月这一病,宋暮云那里就只能另选他人照顾,非印这次只是让几个嬷嬷去伺候,在得知如月生病后,宋暮云竟然主动问是什么原因,然后她提出要见胤禛。

此时的宋暮云形容仍旧憔悴,神态已然从容,她不疾不徐的向胤禛提出了个要求,“如果把孩子交给琅如月抚养,我可以生下他。”

“为什么?”

“参出来的。上天让我有这个孩子是有原因的,就像之前是为了福晋才生下的弘晖。”

“你觉得是为了琅如月?”

宋暮云点头,她忽然盯着胤禛仔细看了起来,后者疑惑道:“怎么了?”

“那里,”她指着胤禛的印堂神色变的古怪起来,“过不了多久会面临一个决断,和女人有关。”

“什么意思?”

宋暮云摇了摇头,“我只能看到印堂有血色,而且命犯桃花。绝不是好的事。”

如果是为了女人,胤禛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琅如月,他记得她当时的表情,不可置信和迷茫。他也知道她病了,听说烧得很厉害,可他只是佯作镇定的让玉烟去请大夫,自己则不踏入雨桐院半步。胤禛只知道自己对琅如月是该做个决断了,正如文觉提醒过的,他不能选择出生,但是可以选择避开魔障。也许玉玦没有送出去就是预示,他们不可能有什么结果,有的话也只能是悲惨的结局,就像紫禁城里有过的所谓爱情,所以就和以前一样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