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时候平郡王纳尔苏迎娶了江宁织造兼两江盐御史曹寅嫡女曹葳,婚礼很是热闹,皇族和宗族的人都送去了大礼,如月的礼物是一副西洋画,她从七月选秀结束后就开始为此准备,画面是她认识的江宁旧友们在西园赏花图。这个礼物随着四贝勒送去的贺礼而被送进了郡王府,不晓得曹葳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这个礼物呢?自从嫁进了贝勒府和江南故人的联系就少了很多,大都是从甄玉洁的来信中得知一二,不过这个月她的来信中什么也没提,自己的去信一定让她很为难吧,而且那个人也没有任何表示!

一时之兴的后果就是后悔,其实不用母亲说如月也知道自己是晕了头了,难道是到了年纪那个啥了,如月一想起这件事就会羞愧不已但更多的是失落。他可不是你该爱的啊,不要为一点点温柔就蒙蔽了双眼!如月自省着,可又忍不住去想在一起时的欢喜。患得患失的日日想着他的言行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这会儿如月有些坐卧不宁,她看着帘子,有脚步声!进来的是玉烟,她悬起的心又摔了下去,如月重新低头去摆弄印石了。玉烟将汤放到桌上,“格格,这是羊肉汤,您趁热喝,好几日您都没有好好吃东西了。”

“嗯。我知道了。”玉烟见如月还在把玩着印章,沉吟了一下道:“您可先别急着刻章子,四爷不是说了得等手好了才行。”

“嗯。”如月心不在焉的应了声,胤禛好几日没有过来了,是公务繁忙还是旁的什么呢?玉烟哪里会瞧不出她的心思,也不打扰她就退了出去,只剩下个如月趴在桌子上将拨拉着印章。

胤禛是很忙,但也是刻意的没有去雨桐院,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分心。拉藏汗执杀了第巴桑结嘉错以后。又废掉了桑结嘉错所立的**喇嘛仓央嘉错,于是,这个男人全部掌握了**的政教大权。**那边的战乱以这种方式结束绝不是清政府看到的,但山高皇帝远,暂时只能观望了。而朝堂中依然在明争暗斗,太子妄行,直郡王跋扈,他们针锋相对的结果就是不断有官员下马,名义大都是贪污,数字惊人之下胤禛自然是和其他几部联手忙于查证和下狱。康熙四十五年就是以这样混乱的方式来到。也注定了之后的风起云涌。

新春的庆贺和往年没有区别,胤禛得以暂时放下手里的事,他带着妻儿去宫里参加宴庆。康熙在谈笑风生,他的儿子们则在虚假的应酬着,胤禛有点心不在焉,当胤禩来敬酒的时候他想的竟然是今日要不要去一下雨桐院,已经好几日没有去了。

“四哥。弟弟敬你一杯。新春大吉。”胤禩的笑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也许是因为想到了如月,四皇子的神色显得很和善,他起身举杯,“新春大吉。”酒很缠绵后劲很足,胤禛一杯下去脸上就有泛起了红,胤禩关心道:“四哥身体初愈随意就是了。”

胤禛微微笑道:“无妨了。”他看到胤禩身后的女人正看着自己,张舜华,他第一时间想起了这个名字。那个在幻境事件后八贝勒府邸生病的女子。

“弟妹的身子怎么样了?”

当提到朱赫。胤禩的神色变得哀愁起来,“不大好呢。”

不知为什么胤禛觉得这一刻胤禩的表情很像他的母亲,辛者库出身的贵人在诸多后妃中地位低下。但和地位相反她的容貌十分姝丽,胤禛在四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一日他被皇后额娘领着躲在假山之后。他看到圣眷在身的德妃正和贵人身份的卫氏说话,他们吃着茶很快乐的样子,但是很快两个人都倒下了,接着就是一团混乱,胤禛想过去却被制止了,佟佳诡异的说,往下看呢。很快太医匆匆赶来,说是中毒,德妃食入量小没有大碍,卫贵人却中毒极深不知生死。

胤禛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德妃,她虽然抱着卫氏在流泪,但男孩从心里觉得不真实,“禛儿你看,这就是内宫之斗,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啊。”

胤禛有些意外,“是她要杀她?”

“不是的。”贵妃半跪在地上,贴着他的耳朵说,“封懿旨行事罢了。”

“太皇太后?为什么。”这回胤禛倒是很惊讶了。

“她这样身份的人怎么可以有帝王之子呢?让她流掉,竟然还不听话的留下了,这不是忤逆是什么呢?”

“可德妃的身份也不高对吗?”

“她的命好。所以呢,要听话,要讨喜,要生儿子,要忍,要舍。这一点整个宫里也就是她做的最好了。”

“我不喜欢她。”胤禛垂下了眼。

“但她是你的额涅。亲生的。”佟佳氏的话让胤禛震惊极了,他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望着那个哭的哀伤之极的女人,“我不是您的……”

贵妃笑着摸了摸他的脸,“对。可那有什么关系呢,你已经是我的了。”

“四哥?”

胤禛回过神来的时候注意到自己被胤禩扶了一把,“您似乎酒喝得有的多了?”

“也没有,不过是今年的贡酒太烈了些。”胤禛对他笑了笑,他又看到张舜华在盯着自己,胤禛不由皱了眉,好没规矩的女人!胤禩似是感觉到了,他侧身挡住二人的视线,这时非印上前搀着胤禛回到了座位。

“你在做什么?!”胤禩见没有人注意自己了,这才压低声音问张舜华。

“他很心烦呢。”张舜华低声回话,“气色也不怎么好,如果妾身没有看错,近日他一定会出事。为女人出事。”她最后又强调了一句。

“你在看他面相?”

“不,只是在观气色,他在为一件事决断不下。”张舜华偷偷又看了那边一眼,“总觉得会关联到我们。”

“是吗?”胤禩盯着她,后者收回目光,“要不八爷以为妾身在做什么?”

胤禩并不说话,他看到胤禟胤俄走了过来。张舜华低下头变得端庄内敛起来,内心有个声音鄙夷道:好一个血染桃花。

胤禛回到府邸已经很晚了。他并没有按制留宿到福晋那里,而是让碧玺水晶服侍着略有头痛的非印安寝,自己则再次留在了竹苑。醉酒的感觉十分的不舒服,当夜里再被梦魇住更是难受异常,他梦到了最后一夜的长春宫,皇后额娘支离破碎消散在空中,自己一直在寻找,许久后他在一处扭曲的通道里找到的她,只剩下了一颗头颅,当胤禛捧起那头颅。合着的眼猛然睁开,她启口吐出一道黑气,胤禛觉得自己什么都看不到了!接着他听到佟佳慧的声音说:“情乃魔障。一入不可回头。你既忘了我的叮嘱,那就随我去吧。”

“我没有坠入魔障,没有!”他在黑暗里挥动着手臂。

“让你顺利活着已经困难重重,你用着我的血获救便不能动情,陷入情之魔障何时方才能得道回归?你可忘了隐忍千万年的缘由了?!”

“没有。没有!”

“你能发誓不对琅如月动情吗?”

“我能!”胤禛大叫着醒了过来,虽是寒冬,他发觉自己的汗湿衣襟,苏培盛小意的在门外道:“主子,您可还好。”

胤禛看了眼窗外,天光已大亮,他眼涩头痛便有些烦躁起来,“端茶进来。”

不多时苏培盛就进来了,他见主子坐在案前就明白只怕又是伏案而眠的。胤禛这时忽然道:“这花是谁送的?”

“是宋格格昨日送来的。说是得了祈愿的吉祥之花呢。”

宋暮云在过年的时候送来水仙已经是惯例了。胤禛事忙早就忘了这点,他望着花坐了一会儿才道:“哦,好久没去探望她了。”

宋暮云的心近日总是静不下来。她有预感会出什么事儿,但用参到的只是一片混沌。这日有人踏雪来访,本以为会是琅如月,没想到来得是胤禛。自弘晖死后他们很久都没有再见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母亲的恨意并没有消失,只是藏的更深不会表露出来而已,她按制给这个男人行礼又客气的请他进来坐下。沉默没有保持多久,暮云问道:“少主怎么来了?”

胤禛望着那盆折纸花道:“她来过了?”

暮云有些讶异,她顺着胤禛的目光看过去,解释道:“如月格格一直有来探看奴才,除夕的时候她送过来素饺子还有这盆花。”

“你们的关系很好。”

暮云揣摩着他的意思,简单道:“琅格格是好人,奴才很感念她的关心。”

胤禛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又问了宋暮云近日的情况,有没有旁的需求,最后他看着那盆花道:“你还记得皇后额娘曾给我吃的那种东西吗?”

“少主怎么想起这件事了?”

“一直以为只是寻常补药,昨日忽然想起来那是什么了,只是不能确定……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不可能去……”他疑惑又茫然的看着那盆花,“到底哪个是因哪个是果?”

暮云以为他在这个时候问这样的问题很让人奇怪,但仔细想想也觉得在情理之中,一定是因为琅如月。不知为什么她竟有些欣慰,这说明他还是个人,还是会有七情六欲的,但同时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就像主子早就说过的,情乃魔障。

“这件事奴才并不十分清楚,”她斟酌之后决定实话实说:“只能说自己看到的,少主在永和宫那时身体就很不好,太医说就算好好调理也会落下一辈子的病根,德妃为此事很担忧,在这时贵妃娘娘领养了您,所有人都很意外,毕竟德妃在当时很受宠,而且主子本可以有很多选择……”

“这些事你不用多说,我都知道。只说后面的。”

“是。后来您就住进了长春宫,奴才知道主子每次给您治疗的时候会遣开众人,但奴才曾见过一次。”

“用心血是吗?”

“……是的。”

暮云想起当时的骇人场景,高贵的女人胸口流淌着带着金丝的血,“将来也不晓得你是会恨我还是谢我。”她的脸色苍白,看着吓得不会动的宫女,佟佳慧微笑道:“将来他问你的时候就告诉他,情是魔障,绝对不要爱上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