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失控的曼珠,如月本以为自己会很痛快的,但心里的痛随着对方的惶恐没减去半分,竟还生出了一丝怜悯。这让她想起现世第一次参加全国少儿书法比赛,自信满满的到处许诺会拿第一名回来,结果连复赛都没通过时的心情,羞愧自责怨怼混合在一起的情绪几乎打垮了一贯的信心,若不是父母和老师的开导怕再也不会拿起毛笔了吧。

“我为何要说谎。”如月收回思绪,安慰般的放柔和了语气,“不是早就说过,你怎么样都和我没关系的吗,管你将来是当皇后还是给人家做妾呢。也就像你方才讲的,半年后选秀时什么都会明了。你觉得是在那时醒悟过来好还是现在就知道了好呢?”

曼珠惨白着脸,咬牙切齿道:“我就是不信,为什么不是我!怎么可能不是我?!这世上谁有我美?曼琳还是曼玠?或是你?谁有我知情识趣,能歌善舞?四福晋还是那个李氏?怎么会不选我呢?你一定在说谎,想让我痛苦是吗?就因为你很可能会进宫,或是给那个十来岁的男孩做妾室?你不幸为何要拉我下水呢,我是绝对不会信你的!你要是什么都知道怎么到现在才告诉我呢!而且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不能改变所谓命运呢?”

“我本不想告诉你的,真相放到最后再去看不是更能让人兴奋么?现在告诉你是因为今日我心情很差,你又在那里说我不想听的话。”如月恢复了冷漠,“而且在你穿越过来的时候没有人警告过你历史是不能改变的吗,否则必将遭到天谴。我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了。”她向前走了几步。又回身看着失魂落魄的曼珠:“忘了问了,你抽的是什么签?”

曼珠握紧了手里的竹签,死死盯着如月。后者轻叹道:“其实不管抽的什么签都别介意,反正一定会是你钮钴禄家的格格,何必管是谁呢,她好了你们家不就好了吗?”

如月已经走了很久,曼珠还站在原地。映雪虽离的不远可什么都没听到,即使如此她也察觉到二人间的气氛不对。一个是自家的嫡长女,一个是未来福晋的亲生女,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她一个奴才还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好。实在是等的太久了,映雪生怕回去的晚被老爷和其他人察觉,便上前小意道:“格格,您不去解签了吗?寺院都要谢客了。”

曼珠似是没有听到,她只管盯着手里那支签。映雪探看了一眼,云头签顶上写着:下签酉宫 姜女寻夫。一个下签让她的心咯噔一下,映雪知道主子是来求姻缘的,这样的签可怎生是好!

“签不必解了。”曼珠哑着声音说,她仰头看着天呵呵笑了两声,“信这样的东西。我还真傻呢!你想扰我心神,我断不会让你如意的。”说着她双手用力竹签被掰成了两节。她冷冷的看着映雪警告道:“今日的事不许给我说出去半点。即使是二格格也不许提起。”映雪忙应了,她又道:“时日不早了,该回府了。”说着曼珠将竹签扔到地上踩着过去了,映雪心里莫名的惶恐起来,她看着主子的背影暗思:若格格达不成心愿该如何呢,真的会听老爷的话去嫁么,像格格这样的人怎么会甘心?

“映雪。”走在前面的曼珠突然停下来。她回身面无表情的问道:“曼琳今日去哪里了?”

映雪不敢看她的眼睛,只垂着头回话道:“去福佳格格那里了,她一早走的时候回过您的。”

“是吗,我倒忘了。哦,再过两个月就是她生日了吧。也不晓得给她送什么好。”

“是呀。再过两个月二格格就十三了。上回您送她了一对镯子,二格格一直戴着的。她还总说格格您的眼光好呢。”

“你这是在替她美言吗?”曼珠笑了笑,自语道:“十三岁啊。正好赶上选秀,四十一年……也不过就是十六岁。”

映雪疑惑着曼珠说的话,想着:她不是一直在鼓动二格格去选秀的吗?怎么听现下的语气颇有不善呢?

“该送她什么好呢。我可得好好儿想想。好了,走吧。哦,父亲定会问起你我去向,记住了,就说我们去报国寺游玩了。”见映雪应了,曼珠才转身向寺院外走去。

如月在回府后将观音庙巧遇曼珠的事给甄氏提了。甄氏吃惊之余却在担忧女儿抽到的这个所谓上签,目前这情况她可没看出哪里有什么对如月有利的地方了。难道说中间会有什么机缘让她无法参加选秀?甄氏左思右想的参不透其中的道理,便叹息道:“本想着好好去求个签,结果反倒更扑朔迷离了。”

“算了,我也不想了,正所谓老天的安排凡人又怎么会明白呢。只希望能借签中吉言让我逢凶化吉吧。”

“一定会如此的。不要太过忧惧了,心伤最易埋下病根。话说回来,真的不是那个曼珠吗?”

“如果历史不能变的话,就不会是她。”如月侧过头,看到半身镜里的自己,这表情还真像个深闺怨妇呀。她好笑的裂了裂嘴,又做了个鬼脸,暗自下定决心要振作起来。镜中的甄氏苦笑着摇了摇头,她想象着那个绝色女子在得知此事后的心情竟也有些同情,便叹道:“她来这个时代也有几年了吧,舍了许多,布置了许多,一心想着能坐上后位,今日不晓得她会是怎么样的崩溃呢。钮钴禄氏,还真如你所说的反正逃不离凌柱家,管他是谁呢。对了,到底是谁?”

如月正想说,忽的哎呦一声,她一拍额道:“我说错了。不是四十一年,是四十三年。”

大柳条胡同。

曼琳现下很是手足无措,她不晓得今日的姐姐为何总用这么古怪的眼神看自己。方才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她就是如此了,还引得阿玛问怎么了,解释居然是发现自己好看了许多,曼琳可是不信这话的。怎么这么的怪异呢?“说说吧,你今日去和福佳做什么了?”曼珠终于移开了眼,她打开妆奁匣子,摆弄起珠花耳环来了。

曼琳松了口气,边回忆边回话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和平日一样,说说闲话绣绣花儿,嗯,图涅也跟我们一起玩了一会儿的。后来福晋问起你近日怎么没有来,我就说你身体不适,她还又哭了呢,说你可得将养身子,说这女人一定得会生养什么的,否则夫家就不会待见。比如非印,哦,四福晋,”说到这里她忐忑的看了眼曼珠,见后者依然是平静的模样,她这才又道:“说四福晋就是因为子嗣单薄才会被德妃娘娘不待见的,同时也不甚得四爷的宠爱,所以说若要进四贝勒府的大门,能生养是头一条,就像那个李瑶。福晋说姐姐什么都好,就是身子稍弱了些,腿又……”

曼珠将手里的镯子无所谓的一扔,碧玉撞击桌面发出好大的动静,这让曼琳吓了一跳立刻住嘴不敢再往下说了。

曼珠看了她一眼,曼琳才又磕磕绊绊的继续道:“当然了福晋还说了,姐姐花容月貌的,她是女人都觉得美,何况男人?只要有心一定能达成心愿的……姐,你可是生气了?”

“生气,为何呢?”她在烛火下的脸上扬起了笑,“好妹子,我没生气就是觉得有些累。这些日子同四爷见的愈发少了,知他忙,可心里还是不安。你说他会不会不喜欢我啦?”

曼琳惊诧的睁大眼道:“怎么会呢。姐姐这样的人物,莫说是四爷了,我看就是天上的神仙都……”她拉住曼珠的手:“姐,说真心话,咱们家真的只有你才有机会能嫁的好。你好了才能提携妹妹们出头啊。”

曼珠不置可否的笑笑,温柔的替曼琳拢了拢头发,调整了下花儿的位置,“说说吧,对自己有什么打算。也不过就是半年,你就要去选秀啦。阿玛给你找的教习嬷嬷还好吧?”

曼琳叹了口气不自信道:“也就是她说什么我跟着做就是了。唉,说实话我没什么打算,听天由命就是了。虽然姐姐说要去争,要动心眼儿,可我这样子的,要容貌没容貌也不够聪慧,真不晓得能不能过了初审。唉,只望到时不要坠了阿玛的面子才好。”

“何必说的那么没信心呢?要知道皇家选女孩首要的可不是看容貌聪慧的,看的是门第,当然……还有能不能生养。”

曼琳听这话音就想起自己转述完颜氏的话定是伤到姐姐了,她忙红着脸着急道:“姐姐,我绝没有把你那件事儿说出去,大家都只知道两年前你坠马伤了腿,却不知道……福晋也不知道的,她就是看姐姐瘦才顺口提了那么一句的!你千万别多想。”

她见曼珠还是温柔的看着自己,一点动怒的迹象也没有,就放缓了语速,垂下眼眸道:“姐,这事儿除了阿玛和我再没第三个人知晓了,况且大夫也说了,只是不易没说不能,所以请你宽心。现下姐姐最要紧的就是要进四贝勒府,是了,银子的事儿给阿玛说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