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络腮胡子刚一转身,公孙金便对雨生说:“快,咱们进去!”雨生有些诧异:“你能认得里面的路?”

公孙金得意地笑道:“我认得,你快跟我走就是了。”说罢拉着雨生就往里面去。那里面跟刚才走的地方一样,也是屋子连屋,屋子套屋每一间匣子也有不少门,只见公孙金走到这个门前,站一下,又走到那个门前,站一下,嘴里自言自语道:“对了,就是这个门了。”拉着雨生就进去,那样子好像是十分有把握的。

走了七八道门,眼前一亮,已经从屋子里出来了,来到一个花园模样的地方,想不到在这山寨里还有这么一个好地方,花木扶疏,有几块假山石,中间则是一座有庑廊的花厅,那花厅的门上不伦不类地挂着一块匾:“聚义厅”。聚义厅四周有几个身着黑衣头裹黑帕的汉子来往走动着,看来,这就是八卦寨的中心地了。

此刻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雨生和公孙金借着这夜色掩护,躬着身子钻到一座假山石后面,察看着动静。

雨生有些忍不住,轻声问:“公孙大哥,刚才你是怎么会弄清这门的秘密的?”

公孙金嘻嘻一笑:“我嘛,还是老办法。是从络嗯胡子身上摸来的。”

“摸来的?”

“是啊,这家伙喝了我那么多酒,我得让他给些回报呀,正好在经过一一道门时,我伸手去摸他的裤腰,发现他的裤腰带被什么东西拉得一坠一坠的,仔细一摸,是裤腰带上拴着一根牛皮筋,牛皮筋头上扣着一块磁铁!”

雨生一听,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他们认路的秘密。他们身上挂着这么一块磁铁,凡是应该走的那道门,门槛下面都埋着一大块铁,只要一走近,身上的磁铁就会有一股坠劲,他们便也就知道走对还是走错了。而外面来的人,则根本就没法从门的模样上找到任何破绽!”

“对啦,刚才我就趁他伸手拿我酒壶的时候,我也一伸手将他那块磁铁摸过来了,这不,我不是把你领到这儿来了吗?”正说着这话,只听得那花厅门口的汉子一声吆喝:“帮主到!”

两人赶紧噤声,抬头望去,却见一个身披黑大氅、头蒙黑帕、个子不高的人快步朝花厅走去,后面跟着四五个随从,来到花厅门口,早有一个人迎上来:“禀帮主,外三门上的老六有要事报帮主,已等候好一会了!”

雨生和公孙金两人会意地对视了一下,赶紧乘花厅门前人多嘈杂之际,三步并成两步,就溜到了花厅后的一个花格子窗下,正好这儿有一丛美人蕉,加上夜色浓重,把他俩遮掩得严严实实的。

只听得那黄胖脸的声音:“禀帮主,前不久,我们接到门头传来的谕令,在猛沙河上追踪如意软剑杜宣河,可至今一直未见那老头儿,然而就在昨天,却有一个孩子搭上了我们的船,这孩子用的就是软剑,功夫十分了得,结果了老五的性命,还把我刺伤,幸亏我水性好,方逃脱一死,我本想赶紧告诉门头,不料在将军墓却发现门头已经死了,所以不得不破例来叩寨门,直接求见帮主。”

听了此话,雨生心中一惊,如此看来,这帮家伙是蓄意要拦截杜师父的了,莫非他们跟杜师父说的那个焦铁鹏是一伙的?这倒不得不格外小心些才好。

他慢慢伸出头去,想瞧瞧这帮主到底什么模样,不料那帮主却背朝着这边,看不清,但是,雨生却一眼瞥见了在帮主身边案桌上的一样东西,不由得眼睛顿时一亮。

原来在那案桌上放着十几件金银首饰、珠花玉镯、裘皮衣帽等杂七杂八的物件,大约都是刚刚从外面收来的赃物,而在这些东西中就有那只小小的玉瓶儿。

看这模样,他们显然并不知道这玉瓶儿的底细,因此只是很随便地放在这桌上,这还幸亏那刀疤脸死了,否则,他就会将这软剑跟玉瓶儿挂上号,那可就露馅了。

只听得那帮主阴阳怪气地问道:“你们门头儿是不是也被软剑所杀?”

只听那黄胖脸答道,“不是,好像是被什么砸了脑袋。”

“你看到的那个使软剑的孩子什么模样?”

“约摸十四五岁,个子不高,很是壮实,圆头圆脑,两道眉毛浓浓的。”

“唔,”那帮主沉吟了一下,“你看他施的软剑法,是什么样的招式?”

“禀帮主,很难看得清,”黄胖脸有些惶然地答道,“反正,我只觉得眼前好像无数支剑刺过来,躲也躲不开,两个肩膀就一下子都被刺中了。”

“不错,那正是杜老头儿的虚实刚柔糅合在一起的如意软剑法。这么说来,你们碰上的那个孩子就是杜老头儿的弟子,说不定,杜老头儿配制的秘药也就在他身上!这事得赶紧报告王府焦大总管知道,免得说我们做事疏怠!”

说着这话时,那帮主正好看到了那案桌上的东西,他似乎对那玉瓶儿颇有兴趣,伸手便将玉瓶儿拿了起来,问:“这是刚从外面送进来的?”

“是的,这玉瓶是从将军墓那地方收到的。”旁边有人回答。

眼看那帮主就要去拧玉瓶儿的盖子了,雨生急得几乎就要叫出声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公孙金手一扬,将一块小石子“扑”地弹进了那花厅,正中花厅上吊着的一盏灯笼,那琉璃灯罩“砰”的一声谇了,灯也同时灭了。

“怎么回事?”帮主有些惊慌,“快把灯点上!”

里面一阵忙乱,找灯的找灯,点火的点火,就在这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那花格子窗缝隙中飞快地伸进子根长氐的细铜管子,那铜管子是一节一节套在一起的,因此可伸可缩,铜管子头上装有鸟爪子样的三只铜手指,伸到那案桌上时,公孙金在铜管子的这一头将穿在铜管子里的几根羊肠线一紧一松,那被羊肠线牵拉着的鸡爪子便十分准确地一把抓住了那玉瓶儿,随即往回一收铜管子,玉瓶儿就到了公孙金手里了。

“给,完璧归赵!”公孙金得意地对雨生说,雨生赶紧将玉瓶儿揣入怀中,说:“行了,咱们快走吧!”

公孙金说:“别忙,见财不取三分罪!”说罢,又将铜管子伸进去,到那案桌上抓子把过来。

这时,花厅里的灯已经重新点亮了,那帮主一抬眼就发现桌上的东西少了:“不好,刚才的卫瓶儿不见了!”他首先想到的是身边的人会不会乘黑捞了去,“都给我站在原地别动!”趁着这机会,公孙金一拉雨生:“咱们走也!”

两人摸黑找到那个刚才进来的门时,便听得花厅里有人奔出来喊道:“各位弟兄听着,赶快守住各处门道有人混进寨子里来了!”估计是那帮主已经醒悟,不是身边的人偷了桌上的东西,而是外面来的人干的了。

这一下,可糟了,只见乱纷纷的一时蹿出了许多头蒙黑帕、身穿黑衣的家伙,一个个手中都拿着明晃晃的鬼头刀,还有不少持着上了弦的弓弩,眼看就朝这边拥过来了。

公孙金将那块磁铁塞到雨生手里,说:“现在没别的办法了,你赶快拿着它先走!”

雨生说:“公孙大哥,那怎么行?”

公办金说:“有什么不行的,你在猛沙河上救过我一命,我现在就该报答你!”

雨生一一听,几乎要哭出来:“不,要死咱们也该死在一起!”公孙金笑了:“别说傻话了,哪能这么容易就死呢,你快走,时间紧迫,送药救人要紧,我去把那些人引开!”说罢,将雨生往门里面使劲一推。

踉跄中,雨生急忙回头喊:“公孙大哥,你要小心!”

只听一声应:“放心,后会有期!”早已不见了他的人影。随即,便听见外面嚷起来了:“屋上有人,屋上有人!”

“围住他,别让他跑了!”

“快下来,再不下来放箭了!”

不用说,这准是公孙金,他为了让雨生能赶快逃走,不惜暴露自己,干脆跳到屋顶上,吸引那些追寻者的注意力。可这实在太冒险了,因为这样一来,连一点隐蔽的地方也找不着

到这地步,雨生也不敢再依恋了,赶紧凭着手中那块小磁铁,寻找着可以走出去的门道。

幸好这时,寨中大多数人都已被召唤到聚义厅附近去围捕公孙金了,这一路上也有几次碰到有人过来,但都只有一两个人,加上这些屋子里此刻都是黑乎乎的,每一间又都有好几个门,反倒提供了躲避的方便,雨生一听到脚步声,马上就闪进另一个门里,等那些人走后再出来,就这样,一层层地走了出去。

眼看已经走到寨门口了,雨生忍不住又回过头去望望,仔细听了一会,可是,什么动静也没有听到,心头不禁一阵绞痛:公孙大哥一定惨遭不幸了!

虽说跟公孙金从船上相遇到突围分手,算来不过两天时间,可此时此刻雨生实在感到与他已经是难分难舍了。这个公孙金,看上去嗜酒如命,整天喝得迷迷糊糊的,可是却那么重情重义。

雨生想到此,禁不住热泪盈眶,但他又不敢再滞留了,最后一次回头望了一下这个充满了神秘和凶险的寨子,便快步下山去了。当走出山口时,东方已经吐白,天亮了。雨生望着那晨光,马上下意识地想到:今天,已经是初六了,连今天还有五天,可自己还没走出猛沙河呢,得快啊,赶快走!

他不由得又摸了摸胸口,那个失而复得的小玉瓶正紧紧地贴在胸前,心中顿觉一阵宽慰。然而,就在这一摸的同时,他又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怀里不知何时多了些硬硬的小东西,赶紧掏出来一看,金灿灿的,竞然是两只金戒指!他明白了,这准是公孙金在那案桌上一把抓来的东西,他担心雨生路上缺钱用,也不知在何时就顺便塞在了雨生的怀里,他可想得真周到啊!

怀着对公孙金的思念和感激,惦记着自己使命的紧迫,雨生尽管很累,可脚下却是越来越快。日上三竿的时候,他终于又来到猛沙河畔。

在前面的镇市匕他将金戒指兑成了银子和铜钱,又新买了一只褡裢袋,那模样儿像是一个出门学生意的小伙计。凭着这些钱,他很方便地搭上了一只往下游去的木船。这船主一家子都在船上,老头掌舵,儿子媳妇撑篙,老婆子烧饭,看样子都很善良。

开船不久,雨生便向那老婆子借一副针线,说要缝补一下衣服,老婆子说:“客官,要不要我帮你缝?”

雨生笑着摇摇手:“不用我自己来。”说罢,便回到船舱里,当真细细地缝起来了,不过,这并不是他的衣服真的破了,他是在做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原来,刚才在路七,雨生就在思忖着一件事:这前面的路上说不定还会有许多风险,为了将这秘药按时送去救杜师母,得想个万无一失的保藏办法。他记起了杜师父曾说过:这药哪怕只要有一滴,也足够解毒,那么,何不就如此这般呢?

所以,当雨生把最后一针缝好时,便不由得深深地吁子口气,暗暗地说:这样一来,只要我人在,这秘药就一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