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到了吴颖住宅,保姆说住院还没出院。柳叶十分惊讶:还没出院!什么病?保姆支支吾吾。是不想说?还是故意隐情?

“在哪家医院?”

“天坛医院八区五楼。”柳叶二话没说,下楼打的直奔天坛医院。

王昊与姜波从酒店出来后,急速钻进的士直奔**而去。

姜波坐在车里目不转睛,话也不说,一时还拒绝王昊递给他的一支香烟;他目视前方宽敞的大街,任他车流滚滚,心里琢磨:这下又给小叶子打击不小,这孩子是认死理儿的人,怎能架住这三番五次的折腾呢,但愿在医院里疗养几天,然后把这场误会解除,把学业学成,将来她是很有前途的。唱歌这一行,她很有天赋……

“姜哥,下车吧。”出租车已开进**停稳后,王昊交完车费都下了车,还见姜波一动不动,双目滞呆,王昊只好用手敲了敲车门喊了姜波一声。

“啊!几楼?”姜波如梦初醒地问了一句。

“八楼。”

王昊与姜波匆匆来到八楼病房,才知道柳叶早已出院,人去楼空。这一下,王昊与姜波都愣了神儿,上哪去找?烟波浩渺的北京城如同大海捞针一样。

“给他打手机,我跟他说。”姜波蛮有把握的冲王昊说。

“早摔了。”王昊急的在走廊里直打转小声喊了一句。

“啊,是这样;那能不能回学校去了?别急,我给老同学‘五木头’打个电话就知道了。”

姜波看王昊在眼前晃来晃去,心里也有点没底,不过他总把希望寄托在沈阳音乐学院的老同学身上。老同学的回答其结果也同样是没见到柳叶上学。这下可急坏了姜波,一再自问:“这人上哪去了?上哪去了?”

柳叶在保姆那里得知吴颖住院病情不好,心中泛嘀咕,什么病住这么长时间?

柳叶急忙乘电梯也总觉得太慢,她想一时见到吴颖,问个究竟。会有什么病呢?从保姆的那态度观察,看来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当柳叶手捧一束鲜花,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上楼时,她感到双腿无力,神情紧张。特别是她走进病房看到吴颖的第一眼时,简直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仿佛躺在病**的不是吴颖,而是一具假尸,那骷髅般的面容上滚动着一双精灵的牛眼睛,脸颊略有朝红,说话虽然无力,但口齿十分清楚。“你来了。”

“姐……”柳叶二话不说就一下子扑到吴颖的怀里,那瀑布般的泪水一下子涌到吴颖的精瘦的面颊上,吴颖用人生的最后力气紧紧拥抱着柳叶,同样,她的泪水也都在平矮的枕头上与柳叶的眼泪融会在一起了。他们悲凄的泪水述说着人生的一切苦短,述说着痛心疾首的时代命运,述说着无可挽回的生命危岸……本来这病房里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病友,都在无奈中等待末日的审判;可柳叶这一来,无形中给几位病友增添了一份生气和活力。这里基本没有笑的环境,只有哭,而哭往往在这里又是十分和谐得体的产物,而病房里病人们也都因为柳叶的出现,纷纷抬起头来,看望这两个年轻人哭成了一团。当然,这哭也包含着双方各自的苦衷,哭的**过后,人就冷静了许多。柳叶守在吴颖的床前,问长问短。首先她急切地想知道是什么病,并加以通常中国人那种无力的好心安慰。

“大夫说,不管如何,别负担过重,那会加重病情。我看够呛。”吴颖还是那样断然明了地说,但显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样子。

“哎呀!你别瞎说,还是听大夫的,啊。”

“我是癌。”

“啊!?”柳叶惊讶之余又不相信。“别胡说。”

“脑壳都打开了,也没动刀,又合上了,我一看大夫的神态我明白了,赶紧吧……”

说到这里,柳叶又开始流泪了。吴颖尽其所能的用手给柳叶擦泪,说:

“记住,世界本无我,我本无世界;你是我最亲的姐妹,聪明人总能开导自己。真的,有一天我真的离开了人间,希望你哭我几声,但千万别悲伤,因为我不是什么好女人,不值留恋;不过也许只有你能知道,可我的心还挺不错的,如果有来世,希望咱们还做朋友;对你,我没交够,你心地善良,长得漂亮,虽然让我内心也曾嫉妒过,但那都是一瞬间的事,也许你不会恨我。小叶,爱和情感都生产关怀,但在经济进步,世俗后退的年代里,人情薄如纸,你能如此关心我,我实在感动。很多坏的名声都是误会和嫉妒的产物,对别人无关紧要,因为人的天**对别人的事津津乐道,品头论足,这是人类的恶习,有什么办法呢?可以想象社会对我那些飞短流长像风一样的刮,但终于同我一起走向坟墓。所以我劝你,记住,一切都是虚的,只有活着是真的,你不要瞻前顾后,大胆生活,不要白来一世。我并不遗憾人生,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该玩的我玩了,还有什么?恐怕就这些,这些无良心的嫖客们,听说我有病,没一个来看我,他们说我得的是艾滋病,管他妈的什么病,能活一天算一天了。”吴颖气力不足,但还要说,“我妈,那是一个无事生非的家伙,家庭战争多是由她引起,我爸是个失意酒鬼,毫无责任,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了,我和他们没有半点感情。”她又喘了喘气,“我十岁的儿子,那是我唯一留存人世的一份骨血,在他那个鬼爹那儿,现在看来他鬼爹还是个好人……”

吴颖边说还不停地给柳叶擦泪。“你看你,哭的小样儿,好像是你得病似的,气色不好。”

“啊,熬夜了。”柳叶故意隐瞒自己的痛苦。

柳叶天天守护在吴颖床前,到夜晚医院特批给柳叶一张陪护床。白天,他们绵绵无尽的忧伤只好用一些琐事所代替,夜里,她们便悄昵的窃窃私语;但是柳叶心里涌了几下,终究也未能把她最近的烦心事告诉吴颖,因为她怕影响吴颖的情绪。不过,吴颖精明过人,说你一进屋,你忧伤的眼睛里在告诉我,你一定遇上了麻烦,于是在吴颖一再追问下,柳叶终于倾诉了最近她所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当吴颖听柳叶叙说完,态度陡然改变,再不去苦口婆心地劝说柳叶嫁给什么金钱丈夫了,只说:“你命大,你命真大,必有后福;不过说来,”吴颖又吸口长气,似乎攒足了力气说话,“姐姐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虽说我是好心,但我还是一心想把阳光下的罪恶向你兜售,不过当时我确实有那些诸多的理念,虽说那些面目狰狞的家伙们令人生厌,可是他们钱好,由此有时越看他们越顺眼了,别看一见面让人恶心,但钱在心里时时帮忙找到他们身上的优点。一想到他们的钱、权,就完全不同了,似乎也顺眼了;我的妹妹,还是你征服了我,实实在在的生活真是人生大幸,虽说金钱多的另人心跳,可一切对我来说却没用了。都归了零……”她又喘了一会儿,“妹妹,眼泪救不了生命,你不要太悲伤,免得把身体……”吴颖极力想多说几句,但显然是力不从心了。

保姆每天要调样给吴颖做一些平常她最爱吃的饭菜,柳叶一勺一勺的喂她,吴颖是个刚强人,有时一再坚持自己进食,但她那缚鸡之力都没有的手,终于在颤抖中放弃了自食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