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这些天,柳叶天天要到林雨生家坐一会儿,和林雨生唠唠家常再回家去。初三那天,柳叶刚从炕上爬起来,就见张宏梅手里拎着几包点心,从出租车里钻出来,直奔柳叶家里来。柳叶身上只穿件毛衣,就从屋里跑出去迎接老同学的到来。

“怎么不来个电话?”柳叶问。

“我是来请你的。”

“请我?我还用请吗?”柳叶与张宏梅一边说话一边往屋内走,顺手将张宏梅手中的礼盒接在手里,就一同进了屋。

“大叔,大婶过年好。”张宏梅进屋看见柳叶父母都在专注地看电视,礼节性的问好。

“好,好,”柳母忙说,“你们都过年好。”

“我们也好。”(即使离婚也要说过年话)张宏梅苦不堪言。

“坐。”柳叶让张宏梅坐在炕上。然后把礼盒放在柜上说,“我去喊林雨生去。”

“丑旦呐,咋样这家伙?”

“对,我跟你说(小声)他父亲前几天刚去世。”

“是吗!啥病?”

“脑出血,你等下,我去喊他。”

柳叶刚穿上衣服要往外走,林雨生从院子外面就走进来了。“说曹操,曹操就到。”柳叶推开门说,“来吧,看谁来了。”

“嗬!”林雨生一进屋就发现老同学张宏梅坐在炕沿上说,“这不是黑丫吗?你怎么来了?”

“丑旦,”张宏梅从炕上下来站在林雨生面前上下打量说,“这也不丑啊。”

“嘿嘿嘿……”张宏梅装笑,柳叶微笑。

“都坐。”柳叶取来两把木椅放在窗前说,“站亲难打发,我给你们二位沏点茶。”说完转身取来暖水瓶就要往茶壶里倒水。

“不用了,唠会儿嗑就走。”林雨生冲柳叶背影说。柳叶又转身看看张宏梅。张宏梅也说:“算了,一会儿就走了。”

“干吗,好不容易来的?”林雨生冲张宏梅说,“住几天,忙啥。”林雨生又转个话题问,“哎,你那口子还在工商吧?”

“我那口子,我哪口子?早不知道是谁口子了。”张宏梅说。

“怎么,分行李了?”

“离了。”

“胡扯。”

“不信你问叶子。”

“真的吗?”林雨生有些吃惊,转过头问柳叶。

“不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这回好了,哎,叶子。”张宏梅回头冲站在身边的柳叶说,“李国华回来了,让小妖精给踹了,还没到深圳呢,听说在长沙做买卖,两人合不到一块,让人给踹了。其实我现在才知道,李国华想绕小妖精的钱,那人家小妖精精着那。”

“那就回来上班呗,还非做买卖。”林雨生说。

“不过,李国华能回来那就对了,跟她扯啥呀?”柳叶说。

“上班?上哪儿上班去?”张宏梅眼睛瞪老大说。“他走时,镇政府让他再三考虑好,按除名处理,他一走这指标马上让新来的镇长小舅子补上了,回来,没门儿。”

“那这家伙也够一说的,工作都不要了?那一定鬼迷心窍了,人有时候不是让狐狸就是让黄鼠狼子迷住,真的。”林雨生半调侃说。

“李国华现在知道了吧?”柳叶问。

“后悔了”张宏梅说。

“有和的意思?”柳叶问。

“和?连工作都没了,咋和?”张宏梅说。

“好办,让他跟我打鱼来。”林雨生开玩笑说。

“那你没有和的意思?”柳叶问张宏梅。

“我……”

“你两唠,我回去躺一会儿。”林雨生觉得这话里有话,他在场似乎有些不便,于是说完站起要走。

“哎,别几,你看老同学来了。”柳叶一再挽留林雨生。

“什么,一会儿我再来,回去看看。”林雨生心神不定执意要走。

“让他去吧,这几天也闹心。”张宏梅也有驱客之意。

林雨生走后,柳叶与张宏梅都坐在椅子上,对面唠起悄悄话。

“那你到底想不想和呀?”柳叶问张宏梅。

“现在呢,怎么说呢?就差他的工作了,”张宏梅说,“他吧,找镇上多次,年前年后都去镇长家了,但是还是不行,礼收了,就说指标没有了,已占用了。”

“他什么意见。”(指李国华)

“他也差这儿,说没工作,也确实没法和。”

柳叶从话里话外听出,感情两个人都商量了,都同意和,但只差工作问题,据张宏梅说李国华走前还与镇政府签了辞职合同。

“写那玩意干啥?”柳叶一再埋怨李国华干的蠢事。

“是,要不说混就混在这儿嘛,不过,当时国华也被逼无奈,你说,老镇长一死,他副所长一下就拿下来了,当什么编外干事,他也一肚子气。再说不写人家也不让他走。”听张宏梅的话音,对李国华总有同情。

“你啥意思?老同学实话实说。”

“我……我是……想。”

“哎呀,有话就说呗,吞吞吐吐的。”

“我是说,你在县里有人,给国华说说话呗。”

“还没和呢,就国华国华的了,真丢。”

“那你说,咋整,你说,我这样的,还有孩子,其实我就心疼孩子。”

“这样,”柳叶认真地说,“那什么,试试,行不?要行你也别乐,不行你也别脑,反正这忙我是帮定了。”

“真的!”张宏梅差一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说,“那咱们现在就走,国华今天也上我家,他们在家里准备呢。”

柳叶为了老同学张宏梅能够复婚,把李国华的工作安置好,特意去了县里,她找到陶千。陶千已升为组织部长,对李国华这件事陶千是正管,柳叶十分高兴,心想,这事都巧了。而陶千见是柳叶求的人情,于是满口答应。一再说别人的事我一律不办,那小叶子的事我责无旁贷……可是事隔十多天,过年的长假都过去了,而且仍不见回音。无奈,柳叶又去县城跑了一趟。这回陶千说得很明白。“叶子,我就知道你在我的县里,迟早会找到我头上的,这件事,是难办,但是我要说一句话还是管用的,现在你牛姐……”陶千故意用眼睛盯着柳叶的脸说,“现在你牛姐已经另有高就,从县里又跳到哈尔滨,但是我很佩服她,能把我涮的一根毛都没有,没想到我还成了她的一阶跳板,还找个比她小五岁的公务员;不过,我很高兴,我的世界很宽,我还是自由的独身。”

“怎么!”柳叶一惊,想问个究竟,可又一想千万不要在这个当口引火烧身。只好说,“啊!真是。”

“好了,好了,咱们不唠这不愉快的,见到你我们应该谈些愉快的才对。”

“陶哥,这件事你知道有多么重要吗?他关系到……”柳叶想说关系到两个人的家庭。

“那我不管,”好像陶千知道她要说什么,他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不认识什么李国华八国华的,对吧?不是你,我可以肯定地回答,不办,免谈,对吧;但是,”陶千一反常态,“但是,叶子,我为了你,我可以丢掉很多东西,什么责任呀,原则呀,这些我都不去说,就说咱们俩,我认为还是缘分,行行行。”陶千看柳叶要说什么,忙制止道,“你先别说,哪怕我们有一夜情,说实话,那你就是我的县长、县委书记,写一寸方条就是圣旨,对吧?那你说我什么都没看着,这么大的事……对吧?”陶千详端柳叶发痴的神态继续说,“我还是那句话,你吧,多为自己好好想想吧,真的,我还是像过去一样的爱你,真的,做梦都梦见你,散步都散出你的身影……”

“完,这条路走不通。”柳叶把去县城里找陶千部长的经过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张宏梅。

“妈的,这咋都这样呢?”张宏梅一脸沮丧地说,“那咋整啊,叶子?”

“先和了吧,完事再慢慢说。”

女人的心又硬又软,经李国华这么发自肺腑地向张宏梅表示自己的过错,一再声称自己是鬼迷心窍,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不知前途危岸,所以误入歧途。并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回想起我们当初的爱情,想到我们还有个孩子,等等。张宏梅也早有希望李国华能迷途知返。李国华离她而去,她曾经失去过生活的信心和勇气,觉得天都塌了下来,甚至想到死。而万万没想到李国华还真的回来了,我的上帝还向我赔礼道歉,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一再声称痛改前非,这已足够了。因为张宏梅知道自己在女人圈里是半斤八两。不过,她还是说,让我考虑考虑。

最后还是柳叶出面调庭,张宏梅好说歹说才与李国华恢复了生活。

“别再找了。”李国华满脸尴尬的冲柳叶说,“就算能恢复原来工作(这是不可能的)我还有什么脸去上班?干脆这镇里也待不下去了。”

“那你还有什么打算?”柳叶问。

“我和宏梅商量了,到大庆去,那里我有亲戚和朋友。”

经过柳叶十几天的撮合,终于将张宏梅的家庭危机平息了下来,这才放心地登上去北京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