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任务就是品尝我的厨艺,”他继续说,“知道吗,我是癞蛤蟆伸懒腰,给你露一小手。”

“你不用,”张宏梅说,“你外道啥,让他慢慢整去呗,咱俩唠嗑。”

显而易见,张宏梅总想打听一下柳叶离婚后去哈尔滨的事情。而柳叶只想谈一些无关紧要的家务事,所以两个人的话题总是不搭调。

“哎,去哈尔滨找个大款,听说?”张宏梅悄声地问道。

“谁说的?没有;你说,这孩子一晃都四岁多了,你说该多快。”

“真的啊,你说;哎,那你咋还不找一个呢?还等啥?”

“我吧,先立业,后成家。”

“后成家?”

“没合适的,永远不找。”

“对对对,”李国华从厨房来到客厅里听到柳叶说自己还没嫁人,仿佛这种机会就摆在他眼前似的说,“现在人家聪明人都不结婚,独身万岁。”

“你拉倒吧,什么混蛋逻辑,快弄菜,人家柳叶都饿了。”张宏梅想,刚把话唠到正题上,他当啷插一嘴,所以没好气地说,“快点快点,我们都饿了。”

丰盛的美味佳肴又摆满一桌,大家都坐下,李国华带着额头上一层亮闪闪的汗珠坐在柳叶对面,这时柳叶拿起一块餐巾纸递给李国华说:“受累了,不说谢了。”

“说啥呢?”李国华接过柳叶给他的纸巾擦了擦额头说,“让我天天这么累我都高兴。”这时张宏梅的眸子好像转到李国华脸上,嘴角瞬间还撇了一下。

“来,为我们老同学重返故里先干一杯。”张宏梅举起杯说。“对对对,来,为小叶幸福干杯。”李国华十分兴奋地补充说,然后举起杯与柳叶碰碰一仰脖干了。

“还那样儿”。柳叶看看李国华又冲张宏梅说,“来咱俩慢慢喝。”

柳叶与张宏梅碰碰杯,然后都喝一小口就放下了酒杯。柳叶这时拿起筷子夹了一小片肉送到小宝宝的嘴里。张宏梅说:“谢谢小姨。”

“谢谢小姨,小姨长得好看。”宝宝嘴里边嚼着肉边说。

“哈哈哈……”大家乐。

表面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和谐,那么愉快。吃完饭,柳叶一心想赶回医院去。李国华还故意握手告别;这种附加行为,据说还引起张宏梅与李国华回去后的不小争吵。

“我看你动机不纯,总是那个劲儿的。”张宏梅气呼呼地说。

“怎么回事?你看还是你的同学,过去还帮咱们那么多忙,我说你这女人怎么这么隔路呢?”

“说啥呢?我是说你感谢没错,看你那德行,快钻到裤裆里了,闻闻什么味。真没见过你这样儿的。”

“啪”李国华将桌子上的一个玻璃杯摔到瓷砖地上,酒杯立刻粉碎,顺势亮晶玻璃碎片随着啤酒的残液四处飞溅,进而啤酒的残液立刻在瓷砖上还泛起小小的白沫。“你他妈再放屁!”李国华气上云霄地骂到。“我他妈的一天忙到晚,没让你他妈的桌上桌下地侍候就他妈的够意思了,你还给我来这一套。怎么的?你说对了,我就爱上她了,怎么的?有法你想……”李国华越骂嗓门越大,借着酒劲,也许获得柳叶未嫁的信息,仿佛有种希望在支撑着他。总之,他理直气壮,丝毫不计后果,甚至像久违的怒火,一下子喷发出来那样猛烈。

张宏梅见李国华真的发怒了。一想,可也是,人家忙活一天,桌上桌下的侍候,也够辛苦的,我是把话说过头了。所以只好像泄气的皮球,待在一边,然后又拿起笤帚把碎杯片扫走。

柳叶从张宏梅家里出来,总觉得这条路以及路两边的房舍都如此亲切,一股思“家”的欲念油然而生。于是她真想回“家”看看。一进门,那“大头翁”竟然在做饭,而婆婆却躺在炕上,额头上还放个毛巾,在轻声呻吟着。

“妈,咋的了?”柳叶竟然脱口而出,说出妈的话。话一出口,柳叶总觉得不知哪块不妥,但那已经是张弓之箭无法挽回了。婆婆转过头一眼看见是柳叶,顿时以为在做梦,定睛一看,确实是原来的儿媳妇。老人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急忙爬起来伸出手紧紧握住柳叶的手问道:“孩子,你好呗?”老人声音有些哽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呖啪啦一个劲往下掉。

“怎么,有病了?”这回柳叶在话的前面没加妈字。

“不是,”婆婆擦擦眼泪说,“这几天我就感觉不好,发烧,一看是老病,就你在家时不也是吗,一上火扁桃体就发炎。快上炕来,这孩子还那小样儿。”婆婆顺手还捋捋柳叶额前刘海儿。柳叶坐在炕沿上,王志民不声不响地从外边进来,看到柳叶只是一个劲的傻笑,也不说什么。他总是那么无忧无虑。

“你干啥呢?”柳叶笑着问王志民。

“做饭,嘿嘿。”王志民自愧的样子说。

“呵,行了,还能做饭了啊。”柳叶说,“啊,我看看,你做啥饭?”

柳叶从炕上下来,借故去厨房,松开一直让婆婆拉着的一只手,一看是烧的一锅水问:“这做啥?”

“下挂面,嘿嘿,我也不会做别的。”王志民总是那么一副不知愁的样子。柳叶这时抬头看看,这过去曾经天天见到亮闪闪的瓷砖,现如今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那上面布满了斑驳锈迹;还有餐厅,那餐厅原来是宽敞明亮而且桌明椅净,现如今,桌子靠在一边,椅子东倒西歪,墙角处挂满了蜘蛛网,一派清冷荒凉的景象。

“我们不在这里吃饭了,从你走后,嘿嘿。”王志民紧跟在柳叶身旁说。尽管如此,柳叶也倍感亲切,但也有一丝悲凉,心里总说:“这曾经是我的家!”于是一股热浪在心中流,眼角一阵红润。

“你还在那上班?”柳叶边从餐厅里出来在问王志民。

“恩呐,嘿嘿。”

柳叶与婆婆告别,说父亲有病住院,顺便来看看你们。婆婆执意下地送柳叶,柳叶百般劝阻,说你老身体不好,就别出来了。可是当柳叶走出很远往回望时,只见王志民扶着婆婆还在流泪张望着。

柳老汉经过十几天的治疗,已出院回家了。那闲不住的身子又在屋里外面晃动。也能吃饭了,一高兴还喝两盅。柳叶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了许多。林雨生也经常来与柳叶聊天,赶巧还要和干爹干两盅。可是,时间一抻长,柳叶心中的火焰就燃烧的让她心烦意乱。更甭说那些苦不堪言而又无法向家人披露的苦衷,也正在天天折磨她的心。眼下父亲又有病,母亲一年不如一年。这些无法回避的现实都一股脑地向她袭来。柳叶分明知道这葫芦村并不是她久留之地,但是现在柳叶又能去何处呢?她心中思忖:我的出路、我的前途、我的事业、我的家,又在哪儿呢?她默默地忍受着这不可言状的痛苦,她柔弱的心在期待着明天的阳光……

夜静了,晚秋的凉风在窗外呼啸,偶尔仍发出像狼一般的吼叫,让人感到更加凄凉和焦虑。焦盼的心让柳叶想起往日的痛苦与欢乐,成功与失败;受辱的心慢慢的使她长大,让她逐渐成熟起来;她就像一个战士准备好了武器,对未来的拼搏她充满了百倍的信心;她只有憎恨并无畏惧,她只有勇敢而无怯懦;去陈忱那里?我想他一定是很欢迎的,不过,柳叶心中在犹豫,人家已经结了婚,一是给他增添麻烦,二来也不无尴尬。去哈尔滨找杨群?可是一踏进这个美丽的城市,她心中就荡漾,就慌乱;当然,她又十分感谢这座城市,让她增长了人生的许多知识和见识,可是一想到那些——“魔鬼们”,她心里就颤抖,就怒不可遏……只好走吴颖这条路了,前几天她来了电话,催她去北京,说那里大有发展前途,假如你不愿做(当妓女),可以找到你喜爱的工作,说不准哪一天还真的发展了……柳叶认为,吴颖这个人最起码是一个透明的人,是值得相信的人,虽然她语言粗糙,但她心好,她直来直去,从不转弯抹角。好,就这么定了,说走就走。

柳叶想,无论对未来寄托任何希望,都必须走出去,只有走出去才能发展,才有前途。哪怕千辛万苦,也不能畏惧,因为有了这几年的“这碗酒”垫底,什么“酒”也就不在乎。于是她向所有家人和邻居及林雨生声称,这几天就走了。理由很简单,父亲的病也好了,所以才放心走的,当然那些心里的一切不快就不去提它了,她一再与林雨生叮嘱家里有事给她去电话,林雨生一如既往坚定不移地表示,叶子,你放心,你上前线,我守家园没问题。

柳叶将手里的钱都交给了妈妈,嘱咐把林雨生的钱还上,剩下的作二老的生活费,有困难就找小生子,有什么问题等我回来处理。母亲也一再叮嘱,千万要小心,要经常给家来信,另外早点找婆家……父亲瞪着大病刚愈的眼睛看着女儿,透出一丝担忧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