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登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这一次她没坐软卧、硬卧,就像他过去说的,我甘愿坐硬板。

车厢里的人杂七杂八,各式各样拥挤不堪。这种百分之百的超员,据乘客们交流,已持续了几十年了。柳叶非常幸运买到了座号,座位对面是两个小伙子,一个剃着光秃秃光蛋头,认为自己很时尚,把别人冷眼当羡慕地八卦着,还总是妈的妈的的歹徒状;另一个说话绉绉,西服革履,头发打的保湿膏,一直泛着光泽,而左眼上方与睫毛边缘处有几道小小的伤疤,人长得十分帅气,吸烟也拿个派,手指甲不长不短也很洁净,不东张西望,时不时如同大多知识分子一样,不是手拿一本书看,就是拿着当日的报纸看,也不多言多语,和那个“青皮”截然不同。挨着柳叶座位里边的是一位大娘,瘦瘦的,喉咙老像有痰似的,从肺里带出的“呼噜”声,如同拉着风箱,让人感到为她使劲,总想替她咳两下,好让气管畅通畅通。老人声称去北京看女儿的,顺便给她看病,这该死的哮喘病可把我折磨坏了。

列车在飞奔,路边茫茫的原野,枯黄的野草里夹杂着块块发乌的白雪;电线杆一棵棵迅速与列车招手告别;列车广播里正在播放相声,有的旅客合目靠背正听的有滋有味,偶尔还随着相声的“包袱”微笑。卖书、卖杂志、卖食品、卖盒饭、卖扑克,都轮番喊叫,不停地在过道里艰难穿梭。因为她们是工作,所以有优先通过权;偶尔有两个小男孩在打闹,无形中给列车里增添不少活跃的气氛。

“小姐,您看书还是看报?这有。”那位帅哥正轻声问柳叶。

“啊!好好。”柳叶正全神贯注地看两个孩子玩耍,听到对面这位年轻人说话,心里一愣说:“你还真没少买。”于是,柳叶随便拿起一张报纸认真地看起来。

“老妹,您这次旅行到哪儿?”那位帅哥问。

“啊,北京。”柳叶边看报边回答;心想,真客气还您您的。

“啊,也巧,我也回北京。您去上学吗?”

“啊,不,对,去上学。”柳叶敷衍、矛盾的回答。

“您在哪个学校?”

“我?啊,不,去北京,我去北京玩。”柳叶显得有些举措不安。心想,再别唠叨了,我怎么回答你好。

“玩,好,旅游是吧?其实现在正是好季节,您说,我那个公司所有员工,都要求出去旅游,干脆,大家忙一年了,我坐镇吧,让他们去玩吧,于是由副总带队游个遍,就差到外国了。”

“同志,我去上趟厕所。”感情里面那个“青皮”和这位老板不是一伙,我说嘛他们也不是一路货呀。柳叶心里想。那“青皮”说完话,这位帅哥就站起来,表现出那种彬彬有礼的样子,让那个“青皮”从自己身旁走过去。帅哥坐下说:“现在吧,这买卖也难做,发了货不给钱,赊账太多,我的公司在北京,这回是去哈尔滨讨债,好说歹说,给我五百万,还欠我几千万,您说,老妹这买卖还做不做了?”几千万!柳叶心里一震。于是她抬起头,正儿八经的看看眼前这位大腕,心说确实像个有钱的主。说话间,大腕手机响。这位年轻老板打开手机还看了有一会儿才下决心放到耳边。“您好,谁呀,啊,你是香港老b吧,啊,好好,来好,来好,货啊,都到了,我正往北京赶,对,回去马上汇,先打一千万喽,对喽,那我这边没问题喽,您来,那好,那好,我去机场接您,还是您喜欢的大奔600,对,对……”这人真是个企业家,有这么多钱,却坐这硬板?真难为他了。

“我是说,”年轻老板收起手机。“完全应该坐飞机回北京,可是今天机票全定完,”这位年轻老板似乎看出了柳叶的心思说,“不过,您说钱再多,也得节约,节约您说对吧?再说这也风光啊。”

“啊?啊,是的,风光。”柳叶不知对方是什么意思,但有一点人家坐硬板是为了风光,可是风光?风光应该选择风景秀丽香气扑鼻的地方,绝不应该选择臭气弥漫拥挤不堪的列车上啊?“你是做什么买卖的?”柳叶很好奇也很疑惑,顺便问一句。

“红木,台湾红木喽,真赚钱喽。”这位帅哥还没忘记拉着港腔,“您想发财,就搞红木,这是全世界抢手货喽。”年轻老板一看这位小姐已对他的“买卖”感兴趣就说,“小姐,有没有兴趣啊?”

“我没钱,再说卖给谁我都不知道。”

“哎,我也有过这个阶段的喽,您得先到公司里干才行,先熟悉,当您都了解了来龙去脉,这时候才能单挑对吧,有多少大企业家都有这个经历的。”

“熟悉,上哪熟悉?”

“老妹外行了不是,如果不嫌弃不如到我公司去实习嘛。”

“你公司?我也不认识你呀。”

“唉,真是,一回生,两回熟嘛。”

“你公司在什么地方?”

“十里河,知道不?”

“不知道,我头一回去北京。”

“那就好办了,下车你跟我去,我们交个朋友了。”

“那不行,我姐……”柳叶想,不认不识我跟你上哪儿去。

“您还有姐?她是干什么买卖的,也在北京?”

“她干什么我还没问。”

“大买卖?”

“是吧。”

“那我们说定了,我那里还真缺人手,您懂会计吗?”

“懂,不过不能说太懂,我在商业学校学习过。”

“您真客气,那更好了,您到我那公司去,每月给你开五千元人民币,可不是美金呐。将来好了,还可以增吗,是吧。”

五千!?又是这倒霉的五千?柳叶心想,嘴上说:“你不认识我,你就敢雇我?”

“老妹不是我跟您吹,我会相面,您一上车我就给您算了,您把右手拿来,我就知道咋回事,您信不信?”说来,一般女人都有伸手让别人看相的欲念,柳叶也不例外。

“真的,有这事?”柳叶顺势将右手递给这位年轻老板,期盼能给她算出好命,特别能算出这次到北京凶吉祸福。

“啊,”这位老板看完右手说,“那只。”柳叶又换了左手给他看。

“您呀,”年轻人一直握手说,“命挺好,但是您爱情不美满。”柳叶心里一愣,这家伙还真有两下!

“那将来呢?”柳叶亟盼未来,因为她知道过去是不美满。

“那将来嘛……”年轻人见那个秃头回来站起来让他进到里面,这才松手坐下说,“将来那相当好,你有贵人那,嗯,对,有贵人。”

“贵人?”

“对,这贵人不但让你发财,而且让你爱情还美满。”

“那贵人是男的是女的?”柳叶内心想证实是否是吴颖。

“当然是男的。”

“不能是你吧?嘿嘿嘿……”柳叶说完用手遮着嘴小声笑

“唉,老妹”,年轻老板一本正经地说,“还正让您说着了,这是啥,缘分呐!”

柳叶在列车上,一路陪这位年轻老板胡侃,从天上聊到地下,从国内聊到国外……最后,柳叶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人才,是年轻有为的商人。由于年轻商人一张开嘴就是千万百万的,而且不断地接港商的电话。柳叶确信无疑地认为,这就是正经大商人。于是柳叶决定先试一试到他公司去打工,并交换了电话号码。年轻老板一高兴,答应把柳叶薪水又增加两千,每月七千元人民币。

列车进了北京站。

吴颖从本田车里钻出来,进了站口,等待柳叶的到来。柳叶下车只背个双肩兜,没有更多的行李,而那位年轻老板更是轻装,几乎两手空空,他们一同下车,走在长长的地下通道时,一再约定,明天电话联系,不见不散。

“那我就不再去雇别人了。”说完,那年轻老板一再夸奖柳叶,您命真好,缘分呐!

“你放心,我到吴姐那看看咋回事,马上给你去电话,先谢谢了。”柳叶心想,真有派,小老板多忠厚,还有能力,说到底还是我命好,还没进北京城,工作都有着落了。他们终于走出了地下长廊,到了出站口,老远柳叶就看到吴颖惦着脚,仰着脖在张望。

“哎!”柳叶老远就喊了一声还扬起手召唤吴颖。这时吴颖也发现了柳叶,笑着也向她挥手。出站后,两人亲热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那位老板上前问柳叶:“这位一定是您吴姐了?很高兴认识您。”这年轻老板说完,伸手要与吴颖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