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一下子走得人去楼空,顿时沉寂下来,唯有明亮的灯光将一切照得纤毫毕见,却异常的诡异般的安静。

南夜千浔在后窗蹲了下来,微微皱着眉头,思索着:究竟是谁会在这个时候出手阻杀燕归镇的士兵呢?这人到底是为民除害——不对,士兵不是害,说为民除害肯定不对——或者说,他到底是在帮他呢还是在害他呢?

他直觉地认为,这个人肯定与自己有关!不应该是为了泄私愤报私仇,因为时间选择得太巧合了!

而且,那人的武功如那个小头目所述,一下子便撂倒了十几位兵士,看来武功颇高,可以说是来无影去无踪了!

联想起总总,选择的时间的巧合,高强的武功和轻功,南夜千浔突然眼睛一亮:难道是无忧婆婆?

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又在燕归镇的,目前他就只知道无忧婆婆而已。

而且,无忧婆婆的动机也很好理解,她是在为他和百丈创造条件啊。

她算准了他们俩出暗道的时间,然后穿上夜行衣,避开大街上巡逻的士兵,故意来到离将军府一条街外的元宝街下手,便是要让人第一时间迅速汇报到霑必胜那里,然后引起他们的恐慌和重视,将所有人调离将军府。

只有这样,他和百丈才能顺利离开将军府。可以说,无忧婆婆是在以她的方式,在帮他一把,也算是还他们一家子的情吧。

想通这一点,南夜千浔除了感激之外,还有那么点小小的遗憾。

本来如果不出这事,霑必胜等人便会讨论到让自己感兴趣的机密事情上来,可惜,被无忧婆婆这么一搅,他们有什么秘密,害怕的到底是什么,便也无从知道了。

不过,既然无忧婆婆给他和百丈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此时连同霑必胜等众将领在内,一定将大半的士兵吸引到了元宝街及其附近了,那他还是趁着这个好机会,溜出去好了。

向百丈招了招手,南夜千浔辨了一下方向,决定不从灯火辉煌的前院走,两人又一路潜行到后花园那,然后趁着没人,悄悄从后墙翻了出去。

将军府的后墙外,是另一条大街,隔着街,对面便是一片民居。

这条大街上也因为要搜寻他们俩,而被士兵们手中的火把照得明晃晃的。

好在,这儿的人并不多,大约是将一部分士兵临时派往了元宝街附近,这里只零零星星地二十步一岗的站着一位手举火把的士兵。

而且,这些士兵并没有分站在街道两侧,因为人手不够的原因,他们现在全都背向着将军府,面向大街站着。

看来,他们的重点防守方向是外面,严防有人从别处过来,然后偷袭将军府后院,所以他们全然没有想到,他们要追捕的人此时正趴在将军府后院的墙头,悄悄地趁着他们不注意,隐身在了府外的一株大树上。

这株大树下,正好立着一个士兵,只要他一抬头,用他手中的火把向上树叶中一照,便能发现穿着夜行衣的南夜千浔和百丈,可惜的是,他却毫无所察,一点都没有发现他自己正被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呢。

不过,这样也不是一个办法,虽然暂时呆在大树上比较安全,但也不是长久之计,附近只有几株比较矮小的树木,如果强行跃过去,必然会被其他士兵发现。

走,走不得,不走,也不是办法。

南夜千浔颇有些犯愁,正想着与百丈分头行动,两人一左一右朝两个方向跑,以分散士兵的注意力之时,忽然在这条街的街心方向,从那儿传来一阵**。

有人大声喝斥道:

“不要让贼子跑了!前面的人赶紧拦下!”

随即,一道黑影在十丈开外的街心处一晃而过,径直沿着北方的方向飞奔而去,那个身影着实利落得很,轻功确实是不一般的高!

等那道黑影跑过去一会,才有几个将士打扮的人从后面追来,边跑边喊“贼人在这里,大家快抓住他”。

于是乎,附近街道站守的士兵们左右看了看,没有巡逻的士兵,只有他们可以助一臂之力了,大家便打着赶紧立功好受奖的心思,纷纷离开岗位,一窝蜂地追了上去。

就连将军府后面这条街上的士兵也忍不住想立功表现的念头,加入了追捕贼子的队伍。

于是乎,这儿一下子便走掉了一多半的士兵,整条街道立刻暗了下来,也空荡荡了起来。

南夜千浔此刻在心里无比地感激那个脾气古怪的无忧婆婆,这个老人家虽则以前在江湖上名声不好,但对他,倒是真的蛮具有牺牲精神的,虽说这里面不乏是因为有着报恩的目的在里面,但他和父皇母后从未强求她报恩不是?

老人家的这份感恩与维护,对比以前她乖张的性子、不按常理出牌的套路、以及冷血的脾气而言,实属难得。

南夜千浔趁着这一刻没有人注意到这条街道,他辨了下方向,便带着百丈飞身到了街道对面的那片民居里了。

在民居小巷里左拐右拐,终于来到了一处青楼的所在。

这所青楼是一所官营的妓院,所以并没有建在繁华而热闹的镇中心,而是在将军府后面不远的街边,这里位置安静,但妓院里却一点都不安静,哪怕此刻外面被士兵们闹得沸沸扬扬,妓院里却依旧艳帜高张、浪声笑语不断,与外面的紧张氛围着实是两个世界。

这一晚的最后一个时辰,南夜千浔便和百丈躲在这所官营的妓院里,寻了个无人的包间,安安静静地小睡了一个时辰,直等到天色大亮,外面的街道渐渐热闹起来,他们俩才将一身夜行衣换下,偷拿了某两位还未起床的嫖客的衣袍,戴上人/皮/面具,摇身一变,悄然出现在了大街上。

此时的大街上,依旧有不断来回巡回的士兵,他们手执着长茅和刀剑,目光锐利、眼神戒备地朝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睃来睃去,寻找着一切行迹可疑之人。

不过,南夜千浔和百丈大摇大摆地从他们面前走过,这些士兵只是朝他们瞟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转而去盯别的人去了。

百丈不由好笑,等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他偷笑道:

“主子,他们这是什么眼神呐?就这么将我们两放过去了么?也太没有成就感了!”

南夜千浔从偷来的衣袍腰间解下一柄黄梨木折扇,在他的肩膀上敲了一记,道:

“不可大意轻敌,小心被有心人发现可疑,这儿非久留之地,我们还是赶紧办正事要紧!”

说罢,他随便找了家人多的酒楼走了进去,和百丈吃了一顿普通的早饭,然后招来小二问了问路,便直奔他的母后留下的地址而去。

当他和百丈站在柳千陌留下的地址面前时,两人都愣

住了。

天旭国是一个不信佛不信上帝不信任何一个宗教的国度,但他们上至皇帝,下至普通老百姓,却不是没有信仰之人。

他们的信仰,便是敬畏一切有灵气有仙法的神仙,而连接神仙与世人的最权威的存在,便是国师。

在在旭国的国师,便是在帝都的霑衣大国师,当然除了他之外,他手下也培养了一众小国师,这些小国师便是将来要继承他大业之栋梁。

有了国师,便要有国供国师做法的所在,这样的所在,在天旭的帝都,叫祭天台,在天旭国的其他城镇,便叫司天寺。

燕归镇虽然远在边关,在这座重镇里,同样也有一座司天寺。

而南夜千浔和百丈所站立之处,正是司天寺的大门口。

难道母后躲在司天寺里?

南夜千浔是知道这种小地方的司天寺的,里面根本就没有可以住人的地方,因为这儿本来就不是给人住的,只是在需要之时用来祭天司天之所。

所以,司天寺一般建成为没有顶,只有无数根大石柱耸立着的一处开放式所在。

当然,虽然是开放式所在,因为民众的虔诚,天旭国的人是不会随便进去的,外地人了解到了这个习俗也不会随意进去,毕竟这是犯忌讳的事。

但也往往有一些初来乍到之人,一时之间找不到住处,或者实在是无钱去住客栈,便会趁着夜色偷偷来这里睡上大半晚上的觉,然后天一亮,便赶紧溜走。

这样一处不能随意进去的所在,母后根本不可能躲藏在这里!

那她留下这样一处地址,又是什么意思呢?

南夜千浔确信自己没有将母后留下的摩斯密码翻译错,这些密码他和哥哥从小便被母后教会,后来也常常被他们拿来做秘密通讯用,所以翻译错地址,是根本不可能之事!

既然没有错,司天寺又不能随便能出入的,母后也不可能藏在这里,那么,母后究竟是想要告诉自己什么呢?是暗示什么意思呢?

南夜千浔一时之间也百思不得其解,眼见着周围有百姓朝他们俩投来异样的目光,他回身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景物,便带着百丈去了司天寺斜对面的一家客栈。

两人在客栈住了下来,假装闲来无事,登上客栈旁的一家茶楼,要了个临街的包间,推开窗户,一边喝着茶,聊着天,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面的司天寺。

可是,在这里看了大半日,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

这处司天寺临街,两旁是一溜的店铺与民居,对面便是茶楼与他们所住的客栈,所以说,这处司天寺可以说是建在最有人间烟火最热闹纷繁的荣华之处,显得与别处司天寺的高冷格格不入,它是那么地具有烟火气。

虽然无关人等不能随意进出司天寺,但在司天寺门口,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倒是络绎不绝,有些人会虔诚地在外面跪拜、祈祷,有些人会驻足凝望,表情若有所思,也有些人来去匆匆,根本有将这处庄严高贵的所在放在眼里。

这样的场景,在任何一个城镇的司天寺门前都在同样发生,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母后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那根绸带上一圈细密的针脚只是巧合?恰巧与摩斯密码相同,所以被自己误会了?而其实,母后交给樱樱姑娘的是另有他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