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夜千浔不甘心,思来想去,总觉得不能轻易放弃,毕竟好不容易来了燕归镇,引起了霑必胜那么大的阵仗,就这么离开,实在太对不起无忧婆婆的相帮,也太对不起霑必胜少年将军的高度重视了。

一连几天,无视燕归镇上的戒严令,为了不引人注目,他将百丈留在客栈里,自己独自一人每天都必来这座茶楼喝茶看风景。

这天,他又坐在了那座茶楼的固定的那间包厢,点了一壶中等等级的符合他身份的银毫,又点了两样普通的小吃和瓜子,甚至还要了两壶酒,一个人自斟自饮自酌起来。

包厢的窗照便是推开的,外面的天气不如前几日晴朗,天有些阴沉,似乎有雨欲来。

也真是怪,南夜千浔自从来了澧兰镇后,这边关三镇的天气便一日比一日晴好,每天都是艳阳高照,连一滴雨都未下,弄得有些种地的百姓不高兴了:再不下雨,他们的庄稼可就要枯死了。

按道理来说,地处群山环抱的盆地,边关三镇是典型的山地气候,常常是前一刻还日头高照,后一秒便大雨倾盆,但不多久,便会云收雨歇。

像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高温不下,倒也是极其罕见的。

如今天一阴沉,有山风吹来,顿进一扫前些日子的酷热,街上的人一个个脸露喜色,似乎很期待着一场大雨的到来。

有些在外办事或者闲逛的行人们,瞧这天气不对,纷纷往家里或者往住处赶,免得被大雨浇成了落汤鸡。

南夜千浔倒是不惧,有茶楼的小二敲门进来,要给他关窗,说是风太大,担心等会雨下起来后会飘进包间来,损坏了茶楼的财物、淋/病了客人就不好了。

南夜千浔摇了摇头,说了声“不用关,我就喜欢看下雨”,便让那个店小二下去了。

果然,一场大雨很快便如期而至。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下得来势汹汹,天地间顿时为之变色,伴随着电闪雷鸣,整个燕归镇似乎都在跟着这飘摇的山雨晃动起来。

茶楼的窗外,也陷入了一片迷朦的水汽之中,几步之外,便看不清任何景象了。

不过,这点雨是难不倒南夜千浔的,以他的目力,看个三四丈远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这大雨中的街景确实是没什么看头,除了雨还是雨,不看也罢!

南夜千浔缓缓收回目光,垂下眼眸喝了一口对他而言极难喝茶水,将桌上的小点心吃了大半,便站起身准备回客栈。

虽然这个时候外面雨下得很大,但这座茶楼和客栈在一楼是有个门相通的,他完全可以不用淋到一点雨地就回到他的住处。

他要回去静下心来好好地想一想,如果在燕归镇没有任何发现,接下来他要怎么办的问题。

招手叫来小手结完账,扔下碎银,他转身就往外走,而那个店小二却悄悄呼了口气,忙不迭地去关那大敞四开的窗户。

南夜千浔就在转身的一瞬间,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对面的司天寺有些不一样。

他微微顿了顿脚步,回头指着大雨中的那一处,好奇地问道:

“咦,那是什么?”

店小二莫名其妙,“客官,您是指哪儿?”

“那儿,

司天寺内的那根大石柱,那上面好像有东西。”

店小二顺着南夜千浔的手指方向看过去,以他的目力,他是看不到什么,因为雨实在是太大了。

但是奇怪的是,他却点着头,恍然说:

“客官原来是说司天寺里的石柱子上的东西啊,我虽然现在看不到,却是知晓的,因为有一次也是突然下了大雨,我刚好被阻隔在司天寺门口,在那里躲雨的时候,发现了石柱上刻的那些图案,既像动物又像是字,反正我们这儿没一个人认识,像天书一样,后来大家便猜测,大概是天上的神仙在以这种方式我们燕归镇吧。”

“这些图案是原本就有,还是后来有人,比如祭司大人之类的刻上去的?”南夜千浔打破砂锅问到底。

店小二倒是没有怀疑,反正在这样的大雨天,所有的人都没处可去,无聊得很,对突然出现的不知道的事物表示好奇,自然可以理解。

他认真想了想,不敢肯定地回道: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我是一年多前便看到了,其他人看也在不同的年份看到过,谁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石柱上便有这些图案的,不过,大家可以肯定一点的是,这些图案平时看不到,非得要下大雨的时候,它才会显现出来,也是神奇得很,说起来,这应该是上天对我们的护佑吧。”

南夜千浔心里不由失望,早就有了,至少在他的母后和父皇来边关三镇之前就有,这说明,不是母后留下来的。

虽然失望,但他仍旧有些不甘心,支走小二,他独自站在窗前,遥望着对面的司天寺。

看着看着,他渐渐看出一点门道来了,黑色的眼眸变得更深邃起来。

许久之后,他的嘴角终于翘起了一抹微笑的弧度,垂下眼眸,遮去眼底的欣喜与得意,他转身离开了茶楼。

就在刚才,他看着司天寺石柱上的那些图案,突然明白了母后让他到这里来的目的了。

这些石柱上的图案虽然没有告诉他,他的母后和父皇的下落,但却是母后事先为以防他找不到他们而留下的线索。

他的母后简直是个人才!设下的线索一环套一环,一步一步指引着他向着真相前进:从小兰兰的布娃娃那儿留下的线索指向了沉香院,从沉香院的樱樱留下的遗物中又指向了燕归镇的司天寺。

如今,在这许多人只有在大雨天才见到过司天寺石柱上,那些既普通又古怪的图案,又给了他隐晦而明确的提示。

是的,说隐晦,是因为没人知道这些图案的涵义,除了他和哥哥,没人能看出其中的蹊跷来,就连他现在在此,也不是那么容易看出来的!

不经过一番动脑筋,找规律,还真的很难发现这些图案中的奥秘。

所以,他真的很佩服他的母后,虽然不知道这些图案是不是母后或者她的祖先刻的,但至少母后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并且自信她的儿子们也能看出这里面的门道来。

是的,那些石术上的图案,如果用母后教给他们的象形文字来解读的话,每根石柱的第一个图案联系起来,便是一句话。

这句话因为不知道哪一个字是起始字,南夜千浔倒是没有立刻看出来,等他找到规律后,确定了第

一个字在哪,接下来的顺序要往哪个方向走之后,这句话便很容易就出来了。

“和歌山神木在离此西北九十余里的洗尘泉下,阴,三刻”。

后面的断句和符号,是南夜千浔自己加上去,因为他觉得前一句到了“洗尘泉下”之后,便应该了结了,至于后面的“阴三刻”是什么意思,不得而知。

估且将这三个字放在一边不去考虑,至少,母后通过这座司天寺的石柱发现了和歌山的秘密,同时也是在告诉他,她和他们的父皇极有可能是在前往洗尘泉的路上出了意外的。

洗尘泉在司天寺西北九十余里的地方,也就是说,那儿更靠近澧兰镇和托托镇。

南夜千浔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打定了主意,他要立刻启程离开燕归镇,去寻找洗尘泉!

至于如何离开燕归镇,这好办得很,可以从无忧婆婆家里的地道出城啊!再不济,也可以回到霑必胜的将军府,从他的后花园的废井下去,从地道的另一个出口出去,不过这个方法危险性太大,还是轻易不要使用的好。

等百丈办完退房结完账后,两人披上雨披,不顾客栈掌柜的挽留,冒着大雨凭着记忆找到了无忧婆婆家。

无忧婆婆正在家里清理着她的那一堆破烂“宝贝”,听到动静回头一看,见是他们俩,一张老脸立刻笑开了花:

“哟,你这孩子是不是事情办得挺顺利,要借婆婆的地道出城啊?”

南夜千浔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道:

“谢谢前辈的相救之恩,那日如果不是前辈牺牲自己引开霑必胜的人,千浔也不能从容离开将军府,前辈的恩德,千浔会铭记在心,他日若有缘,定当厚报!”

“你这孩子,说什么报不报,既然你猜到了那日是老身所为,便也能知道,老身不过是还你娘的情而已,别说这些废话了,既然冒着大雨前来,肯定是有急事离开,断不会是为了见老婆子一面说几句感谢的话来,走,我们去厨房!”

无忧婆婆倒是十分的爽快,也不啰嗦,很干脆地便带着南夜千浔和百丈来到了厨房的那面橱柜前,将机关打开,露出暗门,催着他们俩走进去后,便要关门。

忽然,南夜千浔一回身,将手挡在了密门上,小声道:

“前辈,千浔突然想起一事来,想冒昧请前辈答应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无忧婆婆目光灼灼,似乎有些胸有成竹,知道他问请求什么事。

“前辈,我想请您随我们一道走,我希望前辈能带我们去发现怪物的那条溪流,或许我的母后和父皇便在那附近。”

这是他刚刚联想到的。

既然母后和父皇会在那条人烟罕见的溪流附近出现,说明一直在致力于寻找和歌山神木的他们认为那里与他们认为的地方很近。

既然如此,说不定洗尘泉便在那附近也说不定呢,洗尘泉听名字便是一汪泉水嘛,那条溪流说不定就是从泉水发展而成的呢。

有了无忧婆婆的相助,总比起他一头雾水地去寻找没有人知道的洗尘泉,要容易得多,也要少走许多的弯路。

只是无忧婆婆为人古怪,南夜千浔认真有礼地提了这个要求,也不晓得对方会不会答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