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想了想,沉吟着回道:

“其实属下也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一种直觉,属下好几次蹲在他对面的街角观察着来往的行人的时候,偶尔发现,他居然在偷偷地看属下,这种情况不多,有过那么一、两次,也许他是对属下好奇,但属下心里就是不自在,总感觉他在观察属下,而且,属下发现,有时候属下和兄弟们觉得可疑的人,一般都会经过他的摊位,然后在他那儿买点吃的带走,所以,属下才有些怀疑,并无真凭实据。”

屋内那人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赞赏,肯定地道:

“唔,你的谨慎小心是极好的,在这三国交界之处,又恰逢局势在往复杂多变的方向发展,你能如此观察细致,并对一切保持怀疑和谨慎的态度,这点非常有必要,希望你能保持这个优点。另外,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以后不要轻易到我这里来,要小心不要泄露了你的行踪。”

“是,属下知道了。”

“你去吧,可以多放点注意力监视那个小贩,另外,那个商人,也多留意一下,如今只要是陌生的可疑面孔,我们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属下告退。”

乞丐躬身行了个礼,弯着腰退出了偏屋,四下看了看,并没有走原路从大门出去,而是悄无声息地选择从侧门走了出去。

南夜千浔一路走走停停逛逛吃吃,终于在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去了澧兰镇西大街。

这条西大街紧临护城河内河,护城河原本是绕着澧兰镇外城外而过的,但某一任镇守在此的长官觉得当时的城内没有什么景致,也不好玩,正值天下太平盛世,边关无战事,便调动部队里的士兵,人工开凿了一条渠道,将护城河水引到城内。

后来,又沿着这条护城河内河自动自发地形成一条街道,沿街修起一排排面向护城河内河的楼房,因着这里地处澧兰镇西边,当时的人便随口叫它为西大街。

又因着这里风光不错,近有水,远处城外有山,做集市偏了点,但做为青楼烟花之地,倒是极为合适。于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儿慢慢便成了一个男人放浪形骸的销金窟。

在边关三镇中,托托镇和燕归镇也有烟柳集中之地,但以设施和烟柳巷里的姑娘的品质而论,又以澧兰镇的为最。

所以,哪怕是驻守在托托镇和燕归镇的官兵,当他们解甲归田,或者是平时赌钱赢了的时候,便会乔装打扮成普通平民或商旅,偷偷潜到澧兰镇来奢侈一把,享艳一回。

澧兰镇的官兵历来都知道这种情况存在,他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另两个镇的人不来闹事,他们便懒得去管。

有时候偶尔在这处地方遇上了,大家也心照不宣,假装不认识,笑一笑,甚或还在一起碰杯酒,这事便过去了,没有人提,更没有人向上举报。

也因此,这些年来,西大街的青楼酒巷越建越多,美女、老鸨、龟公也是遍地开花,这里一到晚上,便成了边关三镇中,最为热闹之处。

南夜千浔早就听说过这里,但他以前很少来澧兰镇,来了也从未涉足此地,今天不一样,为了掩人耳目,他必须来这里一游。

远远地,还未到西大街,便看见这一处地方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

挂在夜空,将这一处照得红通通的,既晃眼睛,又让隔得远的人看不清西大街醉熏熏一脸春意盎然的行人。

有丝竹弦乐声叮叮咚咚的响起,夜风将青楼歌伎呓呓呀呀的歌舞声送过来,让他差点怀疑,自己回到了繁华热闹的京城。

在边关重镇居然允许这样声乐场所存在,还将附近两个镇的官兵们和百姓也吸引了过来,若放在和平时期,倒还说得过去,如今眼见着天下即将有纷乱,而这里却仿佛不知世事般,尤自沉浸在纸醉金迷之中,可不是好事。

尤其是有他国的官兵乔装而来,万一他们之中有间谍,或者别有用心,只需要小小地使点小手段,便能从城内击垮澧兰镇的防线。

南夜千浔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但很快便迅速舒展开来。

嗯,等回去后,一定要提醒夜魁叔叔,让他不动声色地逐步控制西大街的交易,这条街上的人,不管是经营青楼柳巷的,还是在里面操持皮肉生涯的妓子,包括龟公等杂役,都要纳入他们的严密监控之下,要防微杜渐。

还有,从托托镇和燕归镇乔装前来买春的那些人,也必须掌握他们的第一手资料,在必要时,将来可以做为威逼利诱的有利条件,换取对南夜国有利的利益。

这样想着,他脸上带着一种即将左拥右抱坐享美人服务的愉快表情,随意走进了一家最大、门面最气派的青楼。

这间青楼正是手下让他前来沉香院。

所以看似他是随意进的一家,实则是在他通过观察之后,做出的精准选择。

南夜千浔被阅人无数、一张嘴上能说动神仙动凡心、下能说动死人复活的妈妈热情地迎进了一间大厅。

这间大厅中间是一个圆形的舞台,直径大约三丈左右,舞台应该是可以升降的,舞台正中间摆放着琴案,一架古色古香的七弦瑶琴横卧琴案上,琴案一侧还有一个矮几,矮几上置一红色镏金镂空铜炉,铜炉里正焚着香,除此之外,舞台上空无一人。

环绕舞台四周的,是呈圆形摆放的观众席。

此刻,这间大厅里的观众席上已然坐了许多的男性顾客,几乎快将大厅坐满了。

有些性急的男顾客要么用手拍着巴掌,要么拿折扇敲打着身前的桌案,口里整齐划一地喊着:

“出来!樱樱小姐快出来!我们要见樱樱姑娘!樱樱姑娘再不露面,我们可就走了!”

沉香院的妈妈本来正领着南夜千浔找位子,见他像是头一回来青楼的陌生客,又穿金戴银,出手阔绰得很,便想从他身上多榨一些银子,正寻思着向他推销自家的姑娘呢,却听得大厅里的客人们有些闹事的意思。

她只好撇下南夜千浔,对他说了声“抱歉,客官您先等会,老身先去处理这几个浑球去”,便扭着水蛇腰,妖妖娆娆地上了圆形舞台,然后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底下闹得最凶的一拨客人,嗔怪道:

“呔,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也忒心急了些,早些年,人家还是红牌的时候,你们不也红红姑娘长红红姑娘短地哄着老娘?如今这才多久啊?你们就将老娘抛到一边,去哄那些新来的姑娘了,真真是令老娘好不开心!”

底下的客人都是些老顾客,很多与妈妈是认识的。这位妈

妈几年前还是沉香院的姑娘呢,虽然没有混上头牌,但也算得上是沉香院里颇受顾客欢迎的姑娘,加上她能说会道,又会看人眼色说话,长袖善舞,存了点钱后,便自赎了身价,自愿接手沉香院,专心当起妈妈,赚起银子来了。

她本就是青楼妓子出身,自然对青楼姑娘的心思以及青楼的管理了熟于心,再加上这些年南来北往的客人见得多了,她对男人的心理摸得也很透,故而沉香院原本只是一间小小的不起眼的青楼,短短几年间,便在她的用心经营之下,迅速成长为澧兰镇西大街最大最好的妓院了。

所以,她这一番似嗔非嗔、似怨非怨、似调笑似戏谑的话,便成功地将顾客们难奈的情绪给压下去不少。

有那等和她相熟的男顾客,便哄堂大笑起来,齐齐怼她道:

“哟,还自称红红姑娘呢,还翘着兰花指说人家呢,妈妈,您可要认清现实哟,如今的您徐娘半老,纵然还有几分姿色,也比不了那些十几岁水灵灵的新鲜得跟嫩笋尖儿似的姑娘了哈,您还是赶紧让开,把舞台让出来,我们要见的可是樱樱姑娘,才不要看您这张老脸呐!”

自称红红的妈妈其实年纪并不大,也就二十七八岁,放在现代可是正当大好年华的时候,可在这古代,二十七八岁就相当于大妈级别了,哪里和十几岁的小姑娘比得。

好在她出身青楼,长袖善舞,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什么样的刁难没受过?这点玩笑她自然是开得起的。

只要客人出手大方,愿意在她这里花钱如流水,让客人怼自己一百遍一万遍,她都心甘情愿。

只是今天这个樱樱姑娘似乎在闹意见,迟迟不见她出来,原本说好一刻钟前,樱樱姑娘就要出现在舞台上,与客人见面,给众人表演,并卖出她的**权的。

如今,却不见丝毫动静。看来,后面一定是出了问题了。

妈妈心里有些着急,面上却不显,她悄悄向立在角落里的龟公递了个眼色,让他去看个究竟,自己站在舞台上,双手一拍,撇着嘴笑道:

“瞧瞧你们,也就这点出息!这些年,你们走南闯北,见过的头牌姑娘红牌姑娘还少吗?老娘想着你们见多识广,应该是修得一身好涵养,总该摆出一副矜持稳重的世故模样来,可不曾想,你们依旧改不了见了花姑娘就迫不及待的德性!啧啧啧,不过,老娘就喜欢你们这样的!这说明,老娘这里的姑娘们炙手可热啊,受大家热捧啊!哈哈,谢谢各位金主捧场,等会樱樱姑娘出来后,各位大佬可要大胆表白哟,老娘我已经腾出金屋来,只等你们中的谁赢得樱樱姑娘的芳心后,好送你们入洞房哈。”

还真别说,这位妈妈一个人站在舞台上,就像个说单口相声的,嘴上一直说个不停,手上动作不断,脸上表情丰富多彩,说的话虽然有些粗俗,却又让客人听得舒服。

大家会心一笑,一时间倒忘了樱樱姑娘过了点还没出来这事,全都被她逗得大笑起来,一个一个拱手得意地说着:“承妈妈吉言,您放心,等会在下一定会夺得美人儿芳心的,妈妈就等着给我们封红包吧。哈哈哈。”

南夜千浔见台上台下气氛融洽,妈妈一时间照顾不到自己,便自己寻了个空位子,坐了下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