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儿?南夜千浔居然依然称呼歌飞飞为飞儿!

范文英的老眼顿时眯了起来,早已经觉得不寻常的他,此刻有种自己可能已经踏进某人设好的陷阱的感觉。

这个感觉如此强烈,令他胆战心惊。

从政几十年来,他经历过三任皇上,见识过无数的血雨腥风与权势更替,大大小小的险境也遇到过不下十回,丰富的阅历与经验早就练就了他的沉稳老辣不动声色却能轻描淡写化解危险的能力。

所以,以前无论出现什么困难或者危险,他总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可是这一次,他的心头却升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可他不想就这么认输,就这么放弃,所以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假装诧异地问道:

“浔王殿下难道忘记了吗?就在前日,老臣和刑部王尚书、大理寺韩寺卿,我们三人共同不公开审理殿前太监胡公公被害一案,当时人证物证俱指向歌飞飞是杀人真凶,事实清楚,我们三人当晚即向皇上作了汇报,你也在场,就在昨日,皇上还下旨削除了歌飞飞的一品王妃位,贬为庶民,这份圣旨还是你宣读的!老臣这话可不是瞎说,皇上和王大人、韩大人都可以为老臣做证啊。”

他的脸上透着疑问与委屈,似乎被南夜千浔质疑挺让他受伤,面子上下不来。

宝座上的南夜千羽反正是不说话,一副你们开撕,朕旁观,不到关键时刻朕绝不打岔的凝重表情。

宝座下的大殿上,只有王建勋点头附和范文英的说法,被点名的韩如品冷笑着反驳:

“范丞相欲证明自己可不要扯上下官,一直以来,下官就与范丞相与王大人意见相左,下官可从没有认定,歌飞飞是杀人真凶,这件案子疑点颇多,岂能如你们般审案如同儿戏,草菅人命也不是这么个审法!”

眼见着范文英将话题成功地扯远,并将罪名强加在歌飞飞身上,南夜千浔不高兴了!

“范大人,胡公公被害一案,说飞儿是凶手,这是你的结论,本王和皇上可是没有点头认可,至于将飞儿贬为庶民,最初也是你于前晚向皇上提出来的,我们不过是看在你是老臣的份上,不忍让你失望而归,便配合你出了一道圣旨而已,不过,飞儿即便是庶民,她现在依旧是本王的王妃,本王是不会休弃她的!”

掷地有声地宣告完自己的决定,又斜睨了一眼表情迅速变化的范文英,南夜千浔朝殿外大声道:

“进来吧,飞儿,既然你早就到了,不如来看一场好戏。”

歌飞飞朝身边的百里吐了吐舌头,没想到她强迫百里带自己来到金鸾殿本意是躲在一边看热闹,结果还是被某位王爷发现了。

这人的耳目也太灵便了一些,大殿内闹哄哄的,他也能发现大殿外的自己,也真是服了他的功夫了!

百里将手中的陶罐呈给歌飞飞,小声说道:

“王妃,王爷既然发现了,你就快些进去吧,正好顺便将这件物证拿进去。”

“好。”

歌飞飞整了整衣裳和头发,接过陶罐,然后昂首阔步地走进了金鸾殿。

范文英皱纹横生的老眼又不自觉地眯了起来,他转头看着那个意气风发、犹如女神般走进来的女子,嘴唇紧紧地抿了起来。

果然!这个臭丫头被放出来了!

果然!那对双胞胎兄弟设了个局让自己心甘情愿地踏了进去!

可惜,自己明白得太晚!

只怪这些年来养尊处优,尤其是最近十来年风平浪静,朝堂上他声名赫赫,小辈们都对他尊敬有加,让他丧失了应有的警惕之心,这才着了他们的道!将自己置于了不利之地!

这一次,若是让他侥幸度过了这一劫,他发誓,绝不再让同样的失误发生在自己身上!绝不!

歌飞飞一脸自信地走过南夜千浔的身边,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对着宝座上的南夜千羽行了个礼,声音清脆地说道:

“歌飞飞见过皇上,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南夜千浔抬了抬手,等歌飞飞直起了腰后,指着她手里的东西问道:

“这是什么?”

“回皇上,这是昨晚张虎装蛊虫的陶罐,里面养着的蛊虫还在,是张虎和他背后的主子想要谋害我的物证。”

“呈上来。”

南夜千羽一声令下,姚公公便走下宝阶,从歌飞飞手中接过了那只小陶罐。

“不要啊!皇上,蛊虫本就是毒物,一旦不小心被他侵入体内,轻则死亡,重则被它控制,生不如死!皇上贵重之躯,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大殿上一众大臣见他们的新皇居然要去查看蛊虫,一个个大惊失色,纷纷出声阻拦,趁机表白自己的关心。

“无碍!有朕的皇弟在,朕就不担心被蛊虫所伤,各位爱卿勿担心,朕自有分寸。”

南夜千羽自信满满地从姚公公手中拿过陶罐,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凝眸朝罐内仔细看了一会,又递给姚公公,让他看了看,然后说道:

“浔王,以你之见,这是什么蛊虫?若是下到人的身上,可有何危害?”

此时,姚公公已经将陶罐又送了下来,南夜千浔顺手接过来,打开来又看了两眼——昨晚虽然在牢房里的时候看过,但当时光线太暗,现在不过是再次确认而已——神情凝重地回道:

“这是西南少数民族特有的一种蛊虫,名僵尸蛊,人一旦不小心碰到它,它可以在你还未察觉之时便悄悄钻入你的皮肤,然后顺着经脉游走,很快到达头部,并迅速吃空脑髓,控制受蛊之人的心神与行为,让其如同僵尸一般成为一个活死人,进而变成一具受施蛊之人指挥的杀人工具。”

说完,他从身上取出一根五彩线编成的络子,将尾端伸进陶罐,不一会后,随着他将五彩络子提起来,一只黑色的小拇指大的虫子正吊在络子的流苏上,努力地向上爬着。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僵尸蛊!

群臣们看着南夜千浔手中提着的那只小蛊虫,忍不住倒吸一口气,他们不是没听过僵尸蛊的名字,也或多或少听过一些传闻,但毕竟只是传说,而且谁也没见过,倒是没有太放在心上,总觉得是离自己很遥远不会出现在京城的一样东西。

如今,这只大名鼎鼎的蛊虫就在他们的眼前晃着,只要一想到刚才听到的被它吃光脑髓变成僵尸的后果,就让他们忍不住打个寒颤。

南夜千浔让大家瞧了一个够之后,又将蛊虫举到范文英面前,似笑非笑地问道:

“范大人,如果本王不小心一失手,将这只僵尸蛊

掉到了你的身上,你说,这只蛊虫会不会钻进你的皮肤里呢?”

范文英不屑地瞟了一眼五彩络子上的坠着的小黑虫,怒问道:

“浔王殿下是要当着皇上和大臣的面残杀忠良么?请问,老臣犯了什么错什么罪,要让殿下处处针对老臣?从一开始,你就设好了局,假借胡公公之死让老臣主审此案,如今又弄出一个张虎和蛊虫来,想要栽赃嫁祸给老臣,这个莫须有的罪名,老臣可不背!”

他终于将话说开了,一针见血点穿南夜千浔联手歌飞飞设下的这个计谋,无非是为了抢占先机,先发制人,赢得众人的理解与支持。

果然,他的话成功地让群臣们露出了或猜测或怀疑或悄然肯定的表情,大部分的人结合大殿上发生的情形,思前想后,便武断地认定,他的话没错。

估计是范丞相在朝堂上拥者太众,威望太高,有功高震主之嫌,新上位的皇上和浔王看不惯他,便设下这个套子让他钻,以便借机除掉这位肱骨重臣!

只是,大部分的人虽然心里这么认为,却不敢在面上明确显露出来,但他们的目光却或多或少地出卖了他们的所思所想。

范文英早就从跪立姿态改为站起来了,他将手交握在腹下,挺肚看了一眼殿上众人的表情,对大家的反应表示满意。

这正是他想要的。

南夜千浔也跟着范文英的目光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转回头,又对上了他透着一丝得意与挑衅的老眼,不由翘起嘴角一笑,语气轻松地揶揄道:

“范大人不愧是三朝元老啊,这心智、这应变能力、这反击的力度和时机,还真是恰到好处,简直是戳到了点子上!佩服佩服!”

歌飞飞在一旁“噗哧”一声笑了,脆生生地接着他的话道:

“千浔,多跟人家老家伙学着点,不然被他暗算了,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话说丞相大人倒打一耙的本事,是跟猪八戒学的么?啧啧,不愧是八戒师傅带出来的,尽说些经不起推敲的话来糊弄人!你也就骗骗那些不动脑子的人罢了,这大殿上的,哪个不是万里挑一选择拔出来的?他们才不会被猪八戒的徒子徒孙牵着鼻子走呢!”

要说歌飞飞这话,说得可真有水平。

既挖苦讽刺了范文英,又连带着讥讽了一把被他说动了的那些大臣们,讥笑他们没脑子,但同时,又明里将他们捧得很高,万里挑一的优秀人才不会轻易上当,这又让他们无法发作,连生气都不得。

于是,众人只有讪讪地苦笑,有种哭笑不得的无力感和惭愧感。

范文英被歌飞飞当众嘲笑为猪八戒的徒子徒孙,饶是他再沉稳老练功夫修炼到家,他的脸色也不由得变得铁青。

更可恨的是,韩如品在听了歌飞飞的挖苦后,第一个忍不住笑出声,然后又意识到此时大笑不妥,赶紧收住,憋着笑给他来了个落井下石:

“浔王妃,你这比喻可太形象太到位太精彩了!我可是记得,前晚在御书房里,丞相大人不顾下官的反对,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非要认定你是危害胡公公的真凶,甚至还强烈建议,要皇上革了你的职,削你的位份,贬为庶民呢。啧啧,真不知道,王妃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范丞相,他非得趁机致你于死地不可。这人心呐,不可测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