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飞飞拿眼睛在牢房里快速扫了一圈,终于在床板底下靠墙边的暗处倒扣着一只破碗,估计是以前哪个犯人留下来的吧。

放了这么久,肯定也不干净了,又没地方洗,她便对那个五大三粗的狱卒说:

“我才进来两天,之前并未从你们手上取过碗,能不能麻烦小哥你给一个碗盛粥?”

“真是麻烦!你等着!”

那个狱卒拿着大瓢皱着眉头瞥了她一眼,又透过铁栅栏看了一眼牢房内,嘴里叽哩咕噜地便往外走。

很快,他便去而复返,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缺了好几个口子的破碗,弯腰舀起半瓢粥到破碗里,然后将瓢往粥桶里一扔,又从另一个木桶里拿出了一个馒头。

另一个狱卒打开牢门,五大三粗的狱卒一脚跨进门内,一脚站在门外,双手一伸,一脸不愉地说:

“给,快端着!别磨蹭了,老子的事还多着呢!”

歌飞飞伸手接那个粥碗时,她的手似乎被滚烫的粥烫了一下,又怕不小心将碗给摔了,也顾不得那个馒头了,赶紧用双手捧住碗底,嘴里低呼“好烫”。

狱卒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将另一只手中的馒头往粥碗里一放,说了声“娇气”,转气就跨了出去,另一个狱卒立即将牢房门又给锁上了。

等两个狱卒抬着桶走后,歌飞飞端着破碗转身往床边走,边走边悄悄从碗底掌心里取出一张小纸条,摊开来迅速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她将小纸条塞进袖袋里,这才坐到木板**,慢条斯理地吃起这第一顿牢饭来。

虽然馒头很硬,粥也很稀,基本上是清汤里飘着几粒米,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全部吃完了。

早饭吃过没多久,就有狱卒蹬蹬地跑到了她的牢门前,用钥匙打开门,大声喝道:

“嫌犯歌飞飞,速速出来,不得耽误时辰!”

看来,这是那三位大臣下了朝之后径直来到刑部,又来提审她了。

歌飞飞从木板**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从容地走了出去,经过隔壁时,歌玉孚趴在铁栅栏上,焦灼而小声地说道:

“飞儿,飞儿,你自己要当心,姑爷看来是靠不住了,你要想法子保护自己,啊?千万不要认罪!将所有的事都推到养父身上好了!”

歌飞飞刚要回应养父,身后的狱卒不耐烦地大喝道:

“不许喧哗!出个庭而已,搞得像要赴刑场一样,叽叽歪歪啰嗦个不停!再不闭嘴,老子关你小黑屋!”

小黑屋是牢里专门对不听话的犯人进行惩戒的,总共就一个一尺来宽二尺来长的鸽笼一样的屋子,乌漆抹黑,没有窗户没有灯光,站不了,坐不直,躺不平,只能蜷曲着身子窝在那一方黑暗的狭小空间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并且,关了小黑屋的人,是没有吃食的,即便有也只有一顿,也就是还要饿肚子。

虽然不用受刑具的肉体之苦,但关小黑屋实际上比上刑具更难受更难忍!据说曾有犯人在里面关了七八天后,生生被关疯了的!

这是南

夜京城大牢里某个牢头发明出来的惩罚,在犯人中颇具威慑性。

所以,狱卒要说关歌玉孚小黑屋,立即让他悻悻地闭了嘴,退回到墙角不再说话,只拿一双眼睛看着歌飞飞,目露关切。

歌飞飞不知道什么是小黑屋,但从众人的脸上,她多少猜到了一些,她低眉垂眼,马上装出一副害怕得瑟瑟发抖的模样,不敢停留,赶紧往前走。

借着低头的姿势,她不动声色地向经过的牢房里瞟过去,想要看看昨晚在她牢房里出现的那个怪老头是不是在某这条甬道的某间牢房里。

可惜,一路慢腾腾地走过去,一路悄悄看过去,她都没有发现那个怪老头的身影。

直到甬道走远,来到外面的一间长方形的大厅时,她瞟了眼另外几个方向的甬道口,估摸着,怪老头或许在其中某条甬道的牢房里吧。

不容她多想,牢头简单地核对了一下她的人,又核对了一下手中的文件,一挥手,狱卒便将她交给了一直等候在这里的两个衙役。

“张大哥,昨天不是审出结论了么?怎么今天还要提审啊?范大人莫不是认为此案还有隐情?真凶另有他人?”

牢头心里有点打鼓,本以为审案结束,铁板钉钉了,所以自己今天早上便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不再将她当浔王妃看,而是当成一个杀人犯来对待了。

如今这前面又说要开堂审理浔王妃,难道是发现什么线索了?万一再审下来,浔王妃不是真凶,那可就糟了!

想起今早让她吃牢饭的事,牢头顿觉自己有些大意急躁了,好歹也要等皇上下圣旨下来判了她死刑再苛待她也不迟啊!这万一她不是真凶,自己岂不是得罪了浔王府?

歌飞飞一看牢头那小心谨慎的模样,便猜到了他的心思,不由淡淡地笑了。

那两个衙役回了一句“我们也不知道,上头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做”,然后,押着她走出大牢,直往审案的公堂所在而去。

公堂上,依旧是范文英居中而坐,分案两头分坐着王建勋和韩如品,堂下衙役举着威武棒,目不斜视,气氛颇为肃穆。

就在歌飞飞被带进公堂,立在堂下,垂首静听着范文英在那里摸着胡子摇头晃脑说着一堆废话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衙役的高呼:

“浔王殿下到!”

范文英等人一愣,随即站起身,还没走下公堂去迎,便见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南夜千浔气宇轩昂阔步走了进来。

“臣范文英(臣王建勋、臣韩如品)恭迎浔王!”

范文英三人赶紧小跑着迎上前,拂袖弯腰躬身行礼。

“免礼!”

南夜千浔从三人身边走过,径直来到公案前站定,然后一个潇洒的转身,一双神采熠熠的桃花眼看也不看歌飞飞一眼,而是严肃地看向已经直起腰来的三位大臣,双手负在身后,说:

“本王今天来,是来替皇上传圣旨的,各位听旨!”

他这话一出,公堂之上所有的人,包括三位大臣、衙役、簿计等人,齐刷刷地跪到了青砖地上,恭敬地

高呼:

“臣恭听圣旨!”

满堂之人,唯有两人没有下跪,一是南夜千浔,二是歌飞飞,后者垂手站在公堂中间,纹丝不动,在一众伏地的人中,犹如鹤立鸡群,分外打眼。

“飞儿,你为何不跪?”南夜千浔拧着眉,声音颇有些不高兴。

“我为何要跪?反正我已经被你们定为是杀害胡公公的凶手了,早晚是一死,跪了就能不冤枉我还我清白、放我出去了吗?”

歌飞飞伶牙利齿地反问,眼神冰冷,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丝委屈和不羁。

南夜千浔顿了顿,似乎被她这一句反问弄得有些哑口无言,好半晌才撇了撇嘴,声音无波地道:

“飞儿,你总是这么任性、蛮不讲理、争强好胜!才造成今日之果,不管怎样,你犯了律法,这是不争的事实,想要朝廷还你清白放你出去,你就老老实实配合范大人他们的审问,坦白交待一切,看在你我夫妻一场的份上,本王定在皇兄面前为你争取到最宽大的处理。本王这番肺腑之言,希望你能听进去,不要再心怀抱怨了,这对你不好!”

歌飞飞冷哼一声,正要驳斥,跪在地上离她不远的韩如品瞧两人神情不对,赶紧大声咳嗽了两声:“咳~咳~”。

然后硬着头皮抢先贸然说道:

“微臣请浔王殿下宣读圣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范文英恨得牙痒痒的,本来他很乐见歌飞飞顶撞南夜千浔,最好是她口出怨言甚至狂言,惹怒了她的王爷夫君,就最好不过了!

可惜两个人刚开始唇枪舌剑,眼看着火药马上就要点燃,韩如品这个讨厌鬼居然出来打断了他们,使得公堂上紧张的气氛顿时消散于无形。

真是扫兴!

范文英狠狠地瞪了韩如品一眼,正要借机喝斥他,就听南夜千浔“唔”了一声,说:“也好,本王现在就宣读圣旨吧。”

只见他负在身后的双手放在身前,一只手从另一只手的袖筒里取出一卷明黄色的绸帛,缓缓打开,然后抬眼将整个公堂内的人徐徐扫了一遍,沉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南夜皇室第四十三代皇子嗣浔王正妻歌氏飞飞,因触犯律法、犯下故意杀人之大罪,实乃品行不端、心思不正之人,其德行不配为浔王妃位,故从今日始,革除浔王妃歌氏飞飞一品王妃位,从宗庙除名,贬为庶民,钦此!”

他的声音似乎带着一抹沉痛与惋惜,宣读完圣旨后也不唤众人起身,就让他们这么跪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将手中的圣旨收起,缓步走到歌飞飞面前,低头轻声问道:

“你,可有何话要说?”

歌飞飞朝地上跪着的三位大臣看了一眼,正好范文英抬头向她看来,眼里带着幸灾乐祸之色,在发现自己被逮了个正着之后,他迅速低下头,试图遮住眼里透出来的心思。

歌飞飞扯起一边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然后低下头,哽咽道:

“我,无话可说,既然连王爷你都不相信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