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满面胡须、蓬头垢面、除了一双浑浊双眸外、头发胡子将整张脸几乎全部遮住看不清真容的老男人正悄无声息地立在不远处。

歌飞飞捂嘴吃惊地瞪着五六尺外的老头,见他穿着一身肮脏破烂到看不出颜色、勉强看得出是一件囚服的破布巾子挂在身上,乱糟糟的长眉下,那双死鱼样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着,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看着,在这静寂的夜里,显得分外渗人!

好半晌,她才让自己稍稍冷静下来,警惕地小声问道: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你是怎么进来的?”

话一出口,她才惊觉,即便自己声音说得极小,在这空荡荡的犹如坟墓般沉寂的大牢里,仍旧显得很突兀、很大声,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被她的声音惊动,就连歌玉孚似乎都没有听到。

抬起眼睛透过铁栅栏,向对面的两间牢房看过去,对面漆黑一片,朦胧中只觉犯人似乎东倒西歪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死去了一般。

这太奇怪了!

不待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怪老头回答,她又忍不住大声惊呼:

“他们怎么了?不会是被你杀了吧?”

“真是聒噪!与其替别人担心,还不如替你自己担心担心!”

那个又臭又脏的怪老头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从胡子下面飘出来,听起来沙哑暗沉,仿佛嗓子被砂子磨得凹凸不平,听起来令人不太舒服。

歌飞飞悬着的心,提得更高了!

刚刚自己明明故意说得很大声,希翼引起大牢里其他犯人和外面看守的狱卒的注意,可是这个怪老头似乎一点都不在乎!

而且,犯人们和狱卒们也没有被惊动!

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你,你对他们动了什么手脚?为什么没人听到我的说话声?难道你真的将所有的人都给杀死了?”

歌飞飞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试图和怪老头周旋赢得时间,她不能慌乱,不能害怕!

脑子里紧张地转动着,她思考着无数种可能性,眼睛却死死地瞪着那个老头,提防他突然出手。

老头似乎不屑于回答她的这种“愚蠢”问题,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突然射出一抹精光,将她从头到脚来回打量了好几遍,然后伸出一只枯槁的手指着隔壁,严厉地问道:

“他是你的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歌飞飞愣了愣,心里感到奇怪极了:这个老头闯进她的牢房里来,难道就是为了查问歌玉孚的情况?他不是要杀自己?而只是对养父感兴趣?真是奇了怪哉!

她正思索着,无意间瞟到老头的眼神一冷,似乎有不耐烦要发火的迹象,她赶紧回道:

“他叫歌玉孚,是我的养父。”

“你的养父?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歌飞飞。”

歌飞飞本打算不回答他的问题,可一想到他能悄无声息就出现在自己的牢房里,还能让其他的犯人和狱卒们听不到这里的动静——也不

知他们是死还是沉睡了——她便决定先顺着他,不与他硬斗好了。

怪老头花白蓬松的大胡子抖了几抖,又问:“和歌族?”

“是,养父是和歌族的族长。”

歌飞飞坦白得很从容,反正躲不开,不如老老实实回答好了,况且,这个老头一双眼睛锐利得很,想要在他面前耍小机隐瞒,估计会死得很惨。

“听说你会咒由术?”

“嗯,会一点点。”

“你们是因为什么进来的?”怪老头话锋一转,又问起她的案子来。

歌飞飞被怪老头弄得莫明其妙,他这到底是关心歌玉孚还是关心她?还是关心案子?或者是别的?

不敢多揣测,她赶紧将所涉案件的经过概况地给怪老头讲述了一遍,在他的要求下,她又将今天庭审的结论也讲了。

她讲完后,怪老头好半晌没有出声,垂着眼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歌飞飞不敢催他,趁他想事情之机,偷偷又朝外面打量,见他身后的牢门是阖着的,但微微有条缝隙,看来,他是从外面打开门才得以进来,再瞧他垂着的手上,好似提着一大串钥匙。

那是牢头带在腰间的牢房钥匙,所有关押犯人的牢房钥匙都在上面!

看来,他应该是制服了狱卒和牢头,并取下钥匙,从容来到她的牢房的。

只是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子,让这些犯人都听不到也看不到这儿的动静了呢?

点穴?毒药?还是?

她的眼睛突然一亮,猛地想起一种可能,心里暗暗带着惊讶,面上却不露分毫。

就在这时,怪老头突然抬起了头,她赶紧垂下眼帘将眼里的异色遮去,做出谨小慎微的乖顺表情,一声不吭、先耳恭听。

“神木如今长得怎么样了?”

怪老头一开口就问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歌飞飞诧异莫明,仿佛没有听懂,抬起眼睫不自觉地反问:

“什么神木?我没听懂。”

怪老头眼里又是一抹厉光闪过,但闪得很快,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所以歌飞飞并没有看到。

“哼哼,你自然听不懂,老夫不过是随口一问!今天就到这里,你好自为之吧!”

怪老头挥了挥手,再也不看她一眼,似乎多看她一眼都是在浪费他的宝贵时间。

转身推门走出牢房,反手将门锁上,朝甬道外走去。

歌飞飞反应过来,扑到门边,双手铁栅,朝外望去,可惜从她的角度,只有看到一截甬道,不能看得更远。

所以,她只来得及瞥见怪老头的背影在远处一晃,便消失不见了——也不知道他是钻进了哪间牢房?抑或,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也说不定。

退回到木板床边,她慢慢坐了下去,仔细回想着刚才这一幕,脑子里似乎有什么突然一闪而过,却又飘忽不见,她想要抓住,却抓了个空。

心里不由暗暗懊恼:刚才自己是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呢?为什么没抓住?那突如其来的

一线灵光飘忽即逝,总感觉那是与自己有关的东西,或者是与那个不见了的“歌飞飞”有关的事情?

这一晚,她再也没有睡着,睁眼躺在木板**,拼命想要让那一丝灵光重回她的脑海,可她用尽了方法,甚至包括自己给自己催眠,那丝灵光再也没有光顾过她。

她不由有些烦躁起来,越是抓不到,她越是想要抓住某些片羽之光。

直到天快亮时,仍旧一无所获的她才慢慢阖上眼睛,沉沉睡去。

然后,她又做了那个梦,那个曾经做过的梦。

梦里那个妖娆的男人捏着她的下巴,轻言细语地和她说着话,他要她记得他,他说她就是歌飞飞,他要她……

“飞儿,飞儿,你还好吗?飞儿!飞儿!你是不是睡着了?你快醒醒!”

歌飞飞在睡梦里伸出手要去摸那个妖孽美男的脸,忽然一阵急促而紧张的声音唤醒了她,她茫然地睁开眼睛,转着眼珠子四顾,这才发现自己正身外大牢里,哪里有什么美男!

此时,隔壁歌玉孚的声音再次传来:

“飞儿!飞儿!你怎么睡得这么沉?快醒来!马上就要开堂提审我们了!你可别让养父担心啊!”

回到现实中的歌飞飞赶紧爬起来,走到门边,隔着铁门应道:

“养父,我没事,刚刚做了个梦才醒来,你不用担心我。”

“没事就好,昨晚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也睡得死沉死沉的,早上醒来后脑子里空白一片,什么印象都没有,刚才叫你你不应声,我差点以为你出了意外,可把我吓了一跳。”

歌玉孚明显像是松了口气,倚靠在墙壁那一侧,隔着铁栅栏小声说着话。

歌飞飞再次保证自己没事,然后向对面看去,只见对面两间牢房里的犯人也早已醒来,正在牢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坐聊天,眼睛不时向她和歌玉孚瞟来,满是好奇之色。

也是,她在这儿呆了两个晚上了,这些犯人们恐怕从狱卒和牢头的只言片语中早猜到了她的身份,也或多或少听说了她的案子,对她好奇正常得很,不好奇才怪呢。

朝对面的犯人淡淡地回了一笑,正好狱卒抬着大粥桶来分发早餐的来了,她便重新走回了她的木板床坐下来。

她端坐在**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牢头端着大托盘毕恭毕敬地进来,对她说:“浔王妃,这是小人从大酒楼特意为您买来的早餐,请您慢慢享用。”

随着狱卒分发早餐的脚步临近,终于一个五大三粗的狱卒拿着大木瓢敲着她这一方的铁栅栏,高声喝道:

“快拿碗来接粥!迟了就没了!”

歌飞飞扯起嘴角淡淡地笑了,看来,她被范文英定为杀人犯一事得到了皇上的认同,连牢里的狱卒和牢头们也转了风向,大约是认定她很快就要从高高的一品王妃位上被贬为庶民,甚至还有可能被处以极刑,所以便一改昨天恭谨的态度,对她大呼小叫起来,同时也一并取消了之前的礼遇了。

唉,这世上的人呐,就是这么势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