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范文英的请求,南夜千羽没有马上答复,而是问自己的弟弟:

“千浔,你以为如何?”

歌飞飞毕竟是南夜千浔的王妃,如今范丞相请求削去她的王妃身份,就等同于建议这位王爷休了自己的王妃。

这可是人家浔王的家事,当然如今因为牵涉到杀人案,家事也只能变成刑事了。

南夜千浔看了他的皇兄一眼,曲起手指在楠木桌上轻轻叩着,然后扭过头,斜睨着范文英,颇有些不满地说道:

“范大人,飞儿只是一介女子,对于她是否是杀害胡公公的真凶,老实说,本王是存疑的,但既然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本王倒也不好说什么。

“退一万步说,即便飞儿真是因为某种原因杀死了胡公公,但你也不至于要赶尽杀绝啊!按律判她的刑罚就是了,何苦要皇上下令革她的职并削为平民呢?!好歹也给她留条路吧。”

范文英立即拱手躬身,固执而坚决地回道:

“浔王爷此言差矣!既然歌氏飞飞已然触犯了南夜律法,犯的又是杀人的大罪,于朝廷、于皇室、于百姓,她都是罪人,以她的德行难以担当朝廷命官之大任,也没有资格享受皇室一品王妃的礼遇,为正法纪,也为南夜皇室名声着想,臣才不得不仗义执言,请求皇上和浔王大义灭亲,否则,此案若是流传到市井街巷,到时候让百姓们如何看待朝廷?如何看待南夜皇室?我等为官之臣又如何对得起死去的胡公公及他的家人?还望皇上和浔王三思啊!”

他这一番话,说得正义凛然,语重心长,似乎大有冒死直谏之义,弄得王建勋也被他感染了,立即站起身,趋前一步,与他并肩站在一起,也躬身拱手,认真说道:

“皇上,浔王,范大人所言极是,为天下计、为朝廷计、为死去的胡公公计,臣也斗胆恳请革歌氏飞飞的官职、削去王妃身份,贬为庶民,以正视听!”

南夜千羽和南夜千浔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睛里一片深沉——越过范王二人,看向韩如品,沉声问道:

“韩爱卿,你也是此次会审官之一,对于丞相的建议,你以为如何?”

韩如品赶紧起身上前,躬身作答:

“回皇上,范大人之意见,微臣不敢苟同。”

“哦,你说说看,为何你与他们意见相左?”南夜千羽的声音里有那么一丝好奇。

“回皇上,微臣从一开始便与范大人、王大人的看法不同,以微臣对歌飞飞的了解,她完全没有任何动机去杀死胡公公,哪怕按范大人所猜测,她有着我们不知道的隐情,微臣也坚定地认为,以歌飞飞的聪明冷静,她也断不会做出此等引火烧身之事,她那么聪慧机灵之人,完全有其它办法解决她的隐情和难题,不是唯有杀死胡公公这一条路可走。”

“所以,以韩爱卿之见,歌飞飞并非真正的杀人真凶,故而无需革她的职、削她的王妃身份,是吗?”

“皇上所言正是,微臣坚

信,歌飞飞不是那等愚蠢透顶只知道杀人灭口来解决问题之人!所以,对于范大人和王大人的意见,还请皇上三思。”

韩如品终于找到机会将自己对此案的看法表达出来了,他的心里便隐隐期待着,皇上和浔王能听进他的肺腑之言,不要被范文英牵了鼻子走。

对于他的恳请,南夜千羽依旧没有任何表示,反正他的脸上始终如一就是那张严肃冷峻的面瘫脸,要想从上面看出珠丝马迹和他的心理活动,估计这个世上除了南夜千浔和柳千影,就只有他们那不知所踪的父皇和母后了。

范文英朝王建勋悄悄瞥了一眼,后者立即会意,转过身与韩如品辩论起来:

“韩大人,你说这话可不能昧着良心啊!我们三人今天审了一天的案,人证物证俱全,当时在公堂之上你也未有任何反对意见,范大人这才带着结论向皇上汇报来了,怎么一到了皇上面前,你就变调了呢?要讨好浔王爷,也不是这么个讨好法?你身为大理寺寺卿,怎能包庇下属和罪犯,明知歌飞飞犯下了砍头的大罪,你还想着替她隐瞒辩护,你如何对得起你寺卿的身份?如何对得起死去的胡公公?又如何对得起皇上对你委以的重任和信任?!”

此刻的王建勋如有神助,声讨起同僚来,快语如珠,气势颇足,道貌岸然,批得头头是道,一般人还真会被唬住,不知如何辩解和反击。

但是,韩如品不是一般人啊,作为管理大理寺的大官,他的口才也不弱,于是,他也毫不示弱地反击了回去,一时间,御书房内,便只听见他们俩你来我往的交锋,好不热闹。

南夜千浔一直淡笑不语,也不劝他们,也不发表意见,最后是南夜千羽忍不住了,威严地喝斥道:

“好了!在朕面前不要吵吵了!瞧瞧你们两位大臣,争得面红耳赤,像什么样子!”

韩如品和王建勋被皇上这么一训,顿时省悟过来,各自后退半步,垂首不语。

范文英抬起头,刚说了声“皇上,您看……”,南夜千羽便抬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转眸问道:

“千浔,如今为了你的那位王妃,朕的三位爱卿已然起了争执,长此下去,怕是不妥,你是她的夫君,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南夜千浔收起脸上玩味的笑,站起身,面向自己的孪生哥哥微微弯了弯腰,轻轻说道:

“皇兄,臣弟赞同韩大人意见,以为飞儿不会是那等没有脑子冲动杀人之人,臣弟相信,此事终有真相大白一日,臣弟相信,飞儿终将洗清身上的冤屈,清清白白地回来。但,臣弟不会拿自己的身份去压迫三位大人、横加干涉,至于范大人和王大人的意见,臣弟不发表看法,以免扰乱皇兄的思维,一切全凭皇兄定夺,臣弟绝不插言!”

他这话既表明了自己对歌飞飞的相信,也表明了他的立场,但同时,也将主动权交给了南夜千羽,并承诺不会对审案指手画脚。

端的是,说得滴水不漏,让人无可挑剔。

就连范文英,也不得不佩服,同时暗暗心惊:看来,南夜千浔对歌飞飞那个臭丫头信任得很呐,自己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将她从浔王妃之位上扳下来,背上杀人凶手的罪名,让她既便不能被处以极刑,也要在大牢里终此一生!

南夜千羽摆了摆手,让南夜千浔坐下,稍一沉吟,便在四个人各怀心事的目光中开了口:

“既如此,为了方便范爱卿三人更深入地审案,朕便削去歌飞飞一品王妃之位,将其贬为庶民,在庭审中再无特殊的优渥待遇,一切按照平民嫌犯之例来。”

他这是采取了一个折衷之法,没有完全采纳范文英的提议,革职削王妃位,只采纳了一半,将歌飞飞贬为平民,这样一来,如果最终她是清白的,她还能再度恢复一品王妃的身份。

对于皇上的这个决定,范文英和王建勋都没有表示反对,事实上,他们也知道,一旦皇上决定了,他们再反对也是无效。

更何况,达到了一半的要求,以后审讯起歌飞飞来,就不用对她毕恭毕敬,连大刑都不敢用了,到时候少不得要让她像歌玉孚一样,在堂下笔直地站着,甚至是跪着!哪还有椅子客气地让她坐在右下首,想都不要想!

南夜千羽淡淡地扫了范文英等人一眼,又淡淡地说道:

“至于削为庶民的圣旨,朕会吩咐下去,让姚公公他们拟好,于明日正式下达。”

“皇上英明,实乃南夜国民之福气!”范文英带着王建勋恭恭敬敬地弯腰,不动声色地奉承着。

韩如品见状,也只好随大流地鞠了一个躬。

南夜千羽挥了挥手,又道:

“天色已晚,朕就不留各位了,如果没有别的重要事项汇报的话,各位爱卿便退下吧。”

“是,微臣告知。”

等范文英三人退出下去,御书房的门重新阖严后,南夜千羽揉了揉眉心,道:

“说吧,是不是歌飞飞那里有消息传来了?”

“嗯,确实是有,飞儿托那琴姑娘带出来的。”

南夜千浔收起脸上之前一直浅淡的笑容,一脸严肃地从袖袋中取出那方丝帕,递了过去。

南夜千羽接过丝帕,展开快速看了一眼,眉头不由微微拧了起来:

“还真是他?”

“唔,确实是他,还有他。这次胡公公被害案,可以说是一箭双雕,将他们都暴露了出来,飞儿功劳不小。”

南夜千浔不失时机地,在皇兄面前帮着歌飞飞说话,期翼通过这件事,能让皇兄对她的印象大为改观,不要再对她持有偏见和误解。

南夜千羽没有应他的话,他低着头沉思了一会,然后问道: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刚才范文英逼着我要圣旨,削了你的王妃的位份,我顶多只能拖到明天,可那方玉玺依旧不知所踪,我担心,到了明天,需要用到玉玺的地方会越来越多,再不找到的话,就会引起大家的怀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