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夜千羽又着人叫来丞相范文英和刑部王尚书、大理寺寺卿三人。

三人突然被从热闹的宴席上叫到御书房,都有些莫名其妙,心里不免惴惴,不知道在这个新皇登基的大好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何等不得了的大事。

三人在一路走来的时候,互相小声地探询着,结果都不知道皇上叫他们来是为何。

王尚书甚至向带他们前来的太监总管许公公客气地问道:

“公公可知皇上叫我等前去御书房是要商讨何事?”

王尚书是刑部尚书,三十来岁,说话梗直,平素审问犯人都是直来直去,直奔主题,犯人若不老实则大刑伺候,所以在向许公公询问的时候,便也没有什么谈话的技巧。

许公公是什么人?能在皇宫里混到总管的位置,太监里的头头,其涵养、手段与看人说话的本事那可是老道之极。

见王尚书问得这般直截了当,他微微一笑,躬了躬腰,打着哈哈回道:

“呵呵,王大人,从这走过去马上就能到御书房了,等到了那,您不就一清二楚了?其实,并不是杂家不告诉您,实在是杂家自己也不甚清楚,万一说错了,岂不是误导了您?”

王尚书想一想,觉得许公公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便不再问。

范文英瞟了太监总管一眼,不紧不慢地接上他们的话,说道:

“许公公此言差矣!你毕竟是皇上身边的心腹,这次又是你亲自来传唤的我等,你若说你不知情,这话老夫可是不信的!呵呵,依老夫看,许公公不过是不将我等三人放在眼里,随意找个借口打发了我们罢。其实你说与不说,又有什么要紧?反正我们一会就能知道究竟是何事,只不过,我们却因此知晓了我等三人在公公心里的地位与分量罢了。”

范文英做为南夜国的丞相,是文官里地位最高的官,又是三朝元老,地位自然非同小可,这话说出来,便比年轻的王尚书多了许多的份量。

许公公一听,眼角不自觉地跳了两跳,脸上立刻便带上了惶恐,又是躬了躬腰,忙不迭地说道:

“抱歉抱歉,是杂家说错话了,瞧我这张嘴,也忒不说话了!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经我这么一说,便变得严重起来,还得罪了三位大臣,真是该死!呵呵,还请三位大人不要计较杂家的无心之失呐,杂家自掌嘴一下,算是赔个礼道个歉吧。”

说完,他就拿手掌轻轻在嘴上打了一下,算是认错了。

范丞相乜了另外两人一眼,挺着肚子淡笑着说道:

“罢了罢了,老夫也不过是开个玩笑,许公公莫要当真的好,万一你在皇上面前告了我们三人一状,说我们逼问你一些不能说的秘密,到时候老夫和王尚书、韩寺卿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呵呵。”

“丞相大人这话太对了,许公公不会告我们的状吧?”

王尚书也跟着呵呵笑了两声,一双虎眼似笑非笑地瞥着许公公,明显是站在范丞相一边。

大理寺寺卿韩如品则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他低调地没有参合他们三人的对话,只是跟在范

丞相后面,冷眼旁观着。

许公公被范丞相和王尚书这么一逼,倒是更不好意思了。

他讪讪地将手中的拂尘拿起往空中挥了那么一挥,又重新将它搭在了另一只手臂上, 这才凑天范丞相面前,小声说道:

“啊哟,范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杂家会是那等没有见识、不知好歹的势利小人么?若你们真想知道,现在告诉你们也无妨,其实啊,杂家知道得也并不甚清楚,杂家只知道,二刻钟前,皇上命人将歌大人……呃,就是浔王妃还有浔王妃的父亲押出御书房,听侍卫说,是要押到王大人管辖的大牢里去的呢。”

“哦?还有这等事?”

范文英和王尚书对看了一眼,就连大理寺寺卿韩如品也忍不住抬眉向许公公看来,三人异口同声关心地问道:

“这可真是奇了!浔王妃究竟犯了何事,要被皇上关押起来?甚至连浔王妃的父亲也一并关押了?”

许公公莫测高深地摇了摇头,耸耸肩说:

“杂家也不知道呢,嗨,既然说到这里,杂家就再告诉三位大人一件事好了,杂家亲眼看见,从御书房里抬出了一具死尸,你们猜,那死的人是谁?”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将头一齐转向看他,摇头道:“不知,你就别卖关子了,不如索性将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得了。”

许公公正要说话,一抬头,便看见五丈开外的那排屋宇,赶紧清了清喉咙,小声说道:

“哟,说话间不知不觉便到御书房了,三位大人整肃好衣裳,随我去面见皇上吧。”

不管范文英等人是何反应,许公公迈着腿,颠颠地紧跑几步,来到回廊下,尖着嗓子高声禀报:

“皇上,奴才已将范丞相三人带到。”

“进。”

紧闭着房门的御书房内,传来南夜千羽简短利落威严的一声“进”,许公公应了个“喏”,然后侧过身,拂尘一甩,便向着刚刚赶过来的三人恭敬地说道:

“三位大人快请,皇上和浔王爷正在里面候着三位。”

范文英三人推门而入,一眼便看到了南夜国最著名的这一对双胞胎兄弟正襟危坐,神情肃穆。

这种表情和姿态放在新皇身上,是他一贯的模样,丝毫不足奇怪,但平素风流不羁、总是一副举重若轻、天下无难事、笑颜常自开的浔王爷也摆出这样严肃的模样,就挺罕见了。

三人不敢多看,一对上皇上和浔王爷的目光,赶紧垂眸低眉,恭恭敬敬地说道:

“臣范文英(臣王建勋、臣韩如品)见过皇上、浔王爷。”

南夜千羽端着肩膀,面瘫着一张英俊完美的脸,沉声说道:

“免礼,各位爱卿请坐。”

等三人一一致谢落座后,他的一双厉眸将他们一一扫了一眼,然后说道:

“今天叫你们来,是有一事要告知你们,就在半个时辰前,也就在这间御书房后面的屏风旁,朕的殿前太监胡公公被人刺死在了那里。”

说到这里,南夜千羽停顿了一下,将三人的反应看在

眼中——果然,三位大臣脸上皆露出不敢置信的吃惊表情——接着道:

“综合各方面情况来看,胡公公死的那段时间,只有浔王妃也就是大理寺寺卿歌飞飞和她的养父来过这里,目前他们俩的嫌疑最大,朕在征得皇弟的同意后,已经着人将他们二人押送到刑部大牢。不过,浔王妃他们并不承认此事是他们所为,朕决定,由丞相范大人牵头,带领刑部和大理寺两部会审嫌犯,三日之内,一定要破案!”

“臣遵命。”

三人立即站起身,恭谨地应下了这个“苦”差事。

“好了,你们下去吧,今天的宫宴照常进行,胡公公被害一事不得泄露出去,扰乱众人的心。”

“是,皇上,臣告辞。”

范丞相带着王建勋、韩如品从御书房躬身退出,待房门关上后,三人转过身,默默地往集英殿走。

直到宫道拐了个弯,看不到御书房了之后,三人间的沉默才由王建勋打破了。

“范丞相,依您看,这事真的会是浔王妃和她的养父做的吗?我怎么觉着这事,很诡异啊?”

范文英摸着下巴上的胡子,沉吟不语,眼睛看着前方,却不定焦,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王建勋得不到回应,只好又转过头,看向另一侧同样皱着眉头的韩如品,说:

“韩大人,浔王妃也是你的手下,六品的寺正,平素风评甚好,据说审案很有一套,没想到今天居然被打上了杀害胡公公的嫌犯的标签,你觉得这事像是浔王妃做下的吗?”

韩如品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

“你觉得呢?”

王建勋搓了搓手掌,说道:

“这事不好说哇!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是浔王妃做的,她又为何要杀胡公公呢?两人无怨无仇,以前又不认识,她杀人的动机何在?唉,头疼!歌大人如果只是一个小小的寺正还好说,如今她又有一个浔王妃的身份,这叫我们怎么审嘛!”

打又打不得,刑具也上不得,用心理战吧,对方又是审案的高手,对刑部和大理寺审案犯的流程与技巧熟络得很,具有很强的反审讯能力,最为关键的是,她还有一手摄心术。

万一没有威吓到她,反而被她给摄了心,然后由她牵着鼻子走,可就糟了!

韩如品明白王建勋的言下之意,他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不再说话,闷着头走路,心情颇为不佳。

歌飞飞是他的手下,自打她来了大理寺后,破案率、审案率大幅度提高,一些疑案难案重案要案,只要是其他人审结不下的,都推给这位浔王妃来审。

她也来者不拒,从来不说二话,不找借口推掉,脸上总是带着笑眯眯和煦的笑,平易近人得很,让他这位上司对她很有好感,打算重点培养。

如今出了这事,他的心里虽有些疑惑,但不知道怎的,他就是不太相信,这会是她做下的。

看来,自己得想个法子,在明天提审前,悄悄到大牢里去,先和歌飞飞见上一面,问清楚事情始末,也好为她想想办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