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英殿内,宫宴依旧在热闹地开着,大家表面上兴致都很高,但心细的人在观察到皇帝和浔王匆匆离开后,浔王妃好像也不见了,再后来,就连范丞相、王尚书、韩寺卿三人也一同被叫走。

虽然后面的四人离开的时候都是走的侧门,动静不大,但内殿里参加宫宴的可是有那么一些观察力特别细致的大臣们,有好几人看到了分批离席而去的那一幕,不免在心里犯上了嘀咕。

好在,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皇上和浔王爷,还有范相三人,便又分批回到了集英殿,依旧含笑看着殿内的歌舞伎的表演,与周围的人谈笑风生,似乎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大家便都放下了心,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又积极投入到了欢庆热闹之中去了。

只有那琴和段墨荷,在很久之后,发现歌飞飞一直没回来,不由觉得奇怪,便问坐在前面一席的南夜千浔:

“浔王爷,浔王妃去哪儿了,您知道吗?我看她和她养父前后脚出去的,至少有两个时辰了,也未回转,这不太正常呢。”

“哦,那姑娘是问飞儿啊?她回府去了。”

南夜千浔侧着头,轻描淡写地便找以了一个合适的借口,“岳父大人突然不甚舒服,飞儿担心,便陪岳父回了王府,顺便请大夫帮他看看,估计今天不会再来了。”

“原来如此,那我便放心了,等明天我再去王府探访浔王妃,做个告别吧。”

南夜千浔一双桃花眼含笑问道:“那姑娘这就回家么?怎么不在京城多呆些日子?”

“不了,我这次出来得够久的了,就连春节也是在京城过的,再不回去,会被爹娘说道的。”

那琴礼貌地解释了原因,向他笑了笑,正好有人来向他敬酒,她便安静地看歌舞饮酒吃菜起来。

段墨荷还小,是个没心没肺的,没将歌飞飞离席久未归放在心上,眼见她这位飞飞姐不在,而南夜千浔独自一人坐一席,正是聊天的好机会,她赶紧端了一杯酒,向那琴说了一声,便自动自发地坐到了前面一席。

“浔王爷,您一直是墨荷心中神仙一样的王爷,墨荷敬仰您,喜欢您,崇拜您,借这个机会,墨荷敬您一杯酒,祝您永远这般英俊伟岸、完美如神。”

将心里想说的话一口气说完,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举着空酒杯嫣然一笑,一张粉脸红扑扑的,特别娇俏可人。

“谢谢段小姐敬酒。”

南夜千浔笑得如沐春风,端起酒杯浅浅地饮了一小口,然后随意地问道:

“段小姐,可有你哥哥段少城主的消息?”

段墨荷听他提起哥哥,小脸顿时垮了下来,一副落落寡欢的模样,摇了摇头,轻轻说道:

“自打哥哥回了云城后,这一个月来,还没得到他的任何消息,也不知道哥哥到底是为何事匆匆赶回去的,唉,墨荷孤身一人借住在王府上,还真是孤单无聊,忽然好想家了。”

南夜千浔若有深意地看了段墨荷一眼,说:

“段小姐如果真的想家,不如本王派一队人护送你回云城,如何?”

段墨荷一听想将她送走,心里可有点不乐意,她立即一扫颓废想家的表情,振作精神,讪讪地笑了两声,干巴巴地说道:

“谢谢浔王爷,您对墨荷还真是关心倍至,墨荷不胜感激。只是,哥哥临走前再三交待,他若不派人亲自来接,墨荷便不能擅自离开京城,撇下飞飞姐不顾,哥哥可是叮嘱过,叫墨荷要好好地呆在飞飞姐身边,多向她学习学习,有事无事多帮衬着她,免得她太劳累呢。”

段墨荷还真是聪明,很快便找到了继续留在浔王府的好理由。

南夜千浔笑笑,“哦,既然如此,那本王便作罢,段小姐想在浔王府呆多久就呆多久,毕竟你是飞儿看重的人,你若走了,她必定会很不舍,甚至伤心的,本王如今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飞儿难过了。”

他在说这话时,脸上和眼里显露出来的柔情蜜意,太明晃晃了,任谁一眼便看得出来,他对王妃由衷的喜爱与宠溺。

段墨荷看得一脸嫉妒,怕自己的心思被周围的人看出来,她赶紧低头垂眸,假装夹菜饮酒,心里却不高兴地想道:

同样是美女,她长得不比飞飞姐差,甚至比她更温柔更可爱更贤惠,出身也比她好,为什么浔王殿下偏偏喜欢飞飞姐,而不喜欢自己呢?她的所求也不多啊,只要能在他身边看着他,伺候着他,哪怕是当个暖床的小妾,她也心甘情愿呐。

她的心里,再一次涌出了深深的妒嫉,甚至对歌飞飞还产生了那么一点点的“恨”意——如果没有飞飞姐在,浔王殿下是不是就会发现她的美和好?如果没有飞飞姐在,浔王殿下是不是就会无所顾忌,然后听懂她的示爱?

她在席上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心思电转,越想越烦躁,越喝酒越头晕,索性找了个借口给那琴说了,手撑在席上站起身,有些摇摇晃晃地从侧门出去了。

那琴看到她不胜酒力的背影,心里不免担心她喝醉了,正要起身追出去看着她,忽然一个宫女走到她面前,轻声说道:

“那小姐,皇后刚刚离席去了殿后的暖香塮,命我前来带您过去叙旧。”

那琴往中间的主席台上看去,果然已不见了柳千影的身影,想来她是一个不喜欢凑热闹的人,能在集英殿呆这么大半天,已是她的极限了。

自己明日就要离开京城,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和新皇后好好聊聊天,否则,再见就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应了一声“好”,她趁着起身的工夫,朝侧门看了一眼,段墨荷的身影早已不知去向,想到这里是皇宫,巡逻警戒的侍卫众多,又有那么多服侍的太监宫女在附近,应该不会让她醉得不省人事,稍稍放下心来的她便跟着宫女往殿后面的小门走了。

大理寺寺卿韩如品一直悄悄拿眼看着南夜千浔的方向,希

望能从他的脸上,或者言谈举止里,看出点端倪来。

可他观察了好久,那位浔王爷却始终端着一张笑容可掬的俊脸,不动声色,这可让他有些急了。

原本还指望浔王爷能悄悄给他一个暗示的眼神,那他也能稍稍放下心来,至少王爷会救王妃出来不是?

现在集英殿内的人没一个人关心浔王妃的去向,知道内情的三个大臣里,那两位也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他可就不淡定了。

耐着性子又在席上坐了一个多时辰,瞅了个空子,他给同席的人打了声招呼,说喝多了,要出去吹吹风,便离席走出了集英殿。

一出大殿,韩如品向前后左右看了看,见没人跟出来,便向着偏远一点的净房走去,然后从净房后面的小道上了宫道,快步走出皇宫,登上自家停在宫外的马车,径直去了刑部的大牢。

他以为自己走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他的一言一行早落入了有心人的眼里,一道利落轻盈的身影悄悄尾随着他,也跟去了大牢。

在刑部大牢门口,韩如品几乎没费什么口舌,便被守牢的侍卫放了进去,正在里面玩牌闲聊的牢头见来了大官,赶紧起身相迎,点头哈腰地问道:

“韩大人,今天是新皇登基普天同庆的大喜日子,您还不辞辛苦地跑到我们刑部大牢里来审讯犯人,真是让小人深感钦佩啊!”

“嗯,这些恭维人的客套话就不要说了,浔王妃关在哪里?你速速带我前去看看。”

牢头觉得自己大概猜到了这位大理寺寺卿的来意,有可能是浔王爷派他来过问浔王妃一案的,牢头脸上的笑容更可掬了,忙不迭地说道:

“韩大人这边请,浔王妃被小人安排在牢里最干净最安静的一处所在,也没有上枷,您就放心好了,小人是个有眼色有见识的,不会做那等势利小人落井下石的。”

“唔,那就好,你做得不错,浔王妃所涉案子还未定性,浔王爷对王妃很是担心,派我来看一眼,确认王妃在牢里是否过得惯,你切莫怠慢了。”

韩如品假借南夜千浔的名义叮嘱着牢头,尽可能地让自己看重的这位属下能少受点罪。

“是,韩大人放一百个心吧,小人会做人的。”

说话间,牢头便将他领到了大牢最里面的一间单独的囚室。

这间囚室确实如牢头所言,已经打扫干净,但尽管如此,毕竟是牢房,再干净也会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再干净也会有蟑螂老鼠蜈蚣乱爬。

韩如品担忧地向牢房内看去,透过栅栏空隙,他一眼便看见了歌飞飞,她正淡定地倚靠在一角的墙壁上,低头沉思着什么。

在她的对面,她的养父歌玉孚也靠在墙上,正满怀内疚地盯着她,嘴唇嚅动着,想说话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将牢门打开,本大人要进去确认嫌犯的状况!”

韩如品将手负在身后,虎起脸,威严地向牢头下着命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