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夜千浔眼睛里露出探究深思的神色,抱着胸、踱步沉吟道:

“哦?照这么说来,是有人故意将你诱导到御书房前,然后又故意让你发现躺在花丛里的岳父的?”

“应该是这样。不过,你似乎不相信?”

歌飞飞斜了他一眼,嘴里淡淡地问着,转而又去看地上躺着的死尸。

这个死去的胡公公从身高上看,和她看见的那个背影差不多高,衣裳鞋袜又是穿的一样的,仅从一角相似的太监袍服上看,她无法断定他就是引导她前来的那个人。

见那块月白的丝帕盖在胡公公的脖子处,隐隐还有一些没有被完全遮盖住的血迹露在外面,因为有了一段时间的缘故,这些血迹有一部分渗透进了地面,没来得及渗下去的也早已干涸,凝固成一滩滩或一点点的鲜红的渍印,还是颇触目惊心的。

她不过是多看了几眼,心里便不舒服起来,赶紧将目光移开。

南夜千浔走到她面前,似在解释又似在给她解说:

“飞儿,我倒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事听起来过于蹊跷,我不得不想得更多一些,你是大理寺寺正,应当能理解。不过,胡公公应该不是引导你前来的人,他是皇兄信得过的心腹,没有理由将你引来,让你陷入这一件案子里。”

歌飞飞点点头,“嗯,道理我都懂。对了,穿胡公公这种深绯色太监服的太监,在宫里有多少?”

“这是殿前太监才能穿的袍服,皇宫里一共有这样的殿前太监十名,怎么,你是不是想将他们都召来,一一察看他们的背影?”

不得不说,南夜千浔很聪明,脑子转得很快,歌飞飞只不过问了一句,他立即就猜到了她的打算。

“嗯,我确实是有这想法,不过,最好是悄悄进行,不让他们察觉,以免有所提防,若是故意改变走路姿态什么的,就失去意义了。”

对于歌飞飞的提议,南夜千浔点了点头,正要答应,忽然从前面传出了歌玉孚激动的声音,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赶紧绕过屏风和书架,快步走到了御书房的正房。

只见歌玉孚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拳紧握放在身体两侧,脸色胀得通红,颤动着嘴唇,又激动又不安地说道:

“皇上,您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断不会做下此等事情的!您是南夜国的皇上不错,但我不是南夜国的百姓,我们和歌族不属于任何一国,您不能无端怀疑我,更不能因此而扣押我啊。”

“养父,您别激动,您先坐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歌飞飞上前轻轻拍着歌玉孚的背,柔声劝着他,希望他先冷静下来,毕竟另一方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再怎么有理,最好也不要贸然得罪,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自己问你们尊贵的好皇帝,太欺负人了,我不是南夜国的人,只要没有犯法,你们就无权扣押我!”

歌玉孚越说越来劲,似乎女儿和女婿一过来,他的底气也足了一些,说话

的态度不知不觉便硬了起来。

歌飞飞没有办法,养父在气头上,他不肯说,她只好看向南夜千浔。

南夜千浔走到书案前坐下,问道:

“皇兄,是怎么回事?”

南夜千羽一直面瘫着一张冰山脸,木无表情地坐在书案前,任歌玉孚先前怎么吵怎么抗议,他都淡然处之,只是垂眸,并不说话。

此时见弟弟和弟媳来问,他才挑了挑眉,抬眸说道:

“朕不过是对你的岳父所陈述的走到御书房的经过有点小小的疑惑,希望他能留在宫里协助破案,没想到,皇弟的这位岳父大人,情绪会这般激动,倒是令人不解。”

如果是这样,确实是养父有些反应过头了,做为一国之君,在自己的御书房里发生了命案了,心腹太监被害,将曾到过这附近的养父和她列为嫌疑人,要求他们留在宫内配合调查,倒也不为过。

歌飞飞正要轻声劝解,不料,歌玉孚又忍不住气乎乎地辩解起来:

“哼,说得好听,名义上是配合调查,实际上不就是将我关起来么?!我早说过,我迷路了,皇宫这么大,地形这么复杂,每座宫殿和屋子看起来都差不多,我一介平民怎么分得清,不迷路才怪!就凭我在这里出现过,就无端怀疑我,甚至要扣留我,这事放到哪儿都说不通,听说南夜国皇帝最讲究以律法治人,我倒要请问,我犯下了南夜律法里的哪一条哪一款?然后你们又是凭的哪一条要扣留我的?”

歌飞飞见养父不知天高厚,居然和刚继位急欲稳固政权和地位的新皇帝硬扛,还大谈什么律法,这不是作死,是什么?

她不由抚额:看来,今天的养父情绪有些激动,听不进劝,自己要不要对他催眠呢?只是,养父原先也是会催眠的,自己对他催眠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她有些犹豫不决,便拿眼去看南夜千浔。

另一边,南夜千羽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他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堂堂一国之君好言和一介平民讲道理,结果这个平民反而得瑟起来了,大约是仗着女婿是他的皇弟,便有恃无恐了吧?

他沉下脸,声音不怒自威:“就凭朕是皇上!”

得,还真把新皇帝给得罪了!

这如今哪是讲道理的时候,而且还试图和一个皇帝讲道理,倒霉吃亏的只会是养父他自己!

歌飞飞只好给南夜千浔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去安抚好他的皇帝哥哥,她在这边给养父催眠让他安静下来。

南夜千浔接过她递来的无声的任务,只是朝书案对面坐着的哥哥看了一眼,心有灵灵犀的南夜千羽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静坐一旁,不再说话以免刺激到歌玉孚。

歌飞飞见养父还在气头上,情绪难平,自己难以劝说,只好从手上取下那串手镯,举到他眼前,轻轻晃动着,柔声说道:

“养父,看,您还记得这串手镯吗?”

这串手镯其实是她在现代时就戴在手上了的,是爷爷送给她的,既

可以用来当首饰扮靓,又能在必要之时做为催眠的道具,一举两得。

此刻她也是没有法子,病急乱投医,明知道养父会催眠术,自己非要班门弄斧,怕被他识破,只好故意问他认不认得这串镯子。

同时,她的心底有个小小的希翼,或许和歌族的咒由术与她的催眠术不一样,催眠的方法也不同,养父不会发觉自己是在对他催眠呢?如果是这样,就好办多了。

果然,歌玉孚不疑有它,他的目光被一直在眼前有节奏摆动的菩提子手镯吸引,两只眼珠子也随着它们的左右晃动而转动,嘴里顺着歌飞飞的话说道:

“咦,这手镯你是从哪儿来的?这……飞儿……你别……别晃了,养父……头……有……些……晕……”

他的话渐渐小了下去,只是眼睛却还睁着,歌飞飞继续在他耳边徐徐地催眠着,直到一刻钟后,他的眼睛闭上,并发出轻微的呼吸声,她才收起手镯,停了下来。

在歌玉孚面前静静地站了半晌,也不知道她低着头在想什么,南夜千浔也没有催她。

良久,她才转过身,对着南夜千羽两兄弟说道:

“好了,养父已被我深度催眠,我不知道时间会有多久,也许很快他就会醒过来,有什么要问的,你们尽快问他吧。”

“飞儿,谢谢你的理解与配合。”南夜千浔对她表示感谢。

“算了,这些客套话就别说了,浪费时间,你们快问关心的问题吧。”

歌飞飞摆了摆手,走到一边坐了下来,不再去看他们,依旧低眉垂目,似乎在休息,又似乎在想心事。

询问是由南夜千浔来进行的,他将与胡公公被害一案有关的事项都进行了询问,主要集中在歌玉孚是怎么走到御书房的,又是如何被袭击的,在这过程当中,他可有去过御书房,或者有什么别的发现没有,等等,都一一进行了询问。

其实这些之前都询问过,只不过当时歌玉孚没有被催眠,意识相当清楚而已。

出乎意料,或者说是在意料之中,总之,对已经被催眠的歌玉孚的询问,没有得到任何有用或有价值的回答。

因为,他的回答和之前一模一样,并无二致。

这也从侧面证实了,他之前并未撒谎。

南夜千浔和南夜千羽两人脸上露出微微失望的神色,然后挥了挥手,叫来侍卫,将歌玉孚轻轻背了出去,就近安置在旁边的一处空房里,等他自然睡醒。

后面死去的胡公公也顺便叫人来给抬去了殓尸房,让仵作尸检后,厚葬。

御书房里,现在,就只剩下三个人了。

南夜千羽目光沉沉,毫不顾忌地向歌飞飞看了过去,眼里的情绪让人看不清这位新皇帝到底在想什么。

歌飞飞苦笑了笑,主动问道:“剩下我了,我要如何自证清白?”

南夜千羽没有说话,倒是南夜千浔开口了,他这一开口,就给她抛了一个重磅消息,惊得她一下子立了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