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黄大人敢对歌飞飞说出这等威胁的狠话,仗着的无非是他是户部侍郎。

别看他只是一个从三品下的官,品级上比不上从三品上的京兆尹胡明华,可他的权限也不小,他可是协助户部尚书具体掌管南夜国的赋税、户籍、土地等财政事宜的侍郎。

虽然当今圣上英明他不敢大贪特贪,但他平时为人猥琐、喜欢拿腔拿调摆架子却是众所周知的,胡明华也正是因为此而瞧不上他,和他相处不来。

此刻,他认定歌飞飞是青楼里的人,他又从未见过,照常理推测,一,她是新入行的,二,入这行的大多身世不清身份不明,另外,青楼老板大多会耍心眼儿偷税漏税。

黄大人和他的手下们常突袭这些地方,一般都能查出许多违规之处来,但大多都是青楼老板乖乖地交一笔巨额罚银了事,但人都是爱占小便宜想方设法钻空子的,所以即便交了罚款,青楼的老板们还是会为了自己的利益继续偷偷地违着法。

这种事情只要做得隐蔽,能省一笔是一笔,大家也都心照不宣了。

所以,黄大人才会敢威胁歌飞飞,如果她不老实、胆敢无视他的话,他一定将她所在的青楼查个底朝天,让她们开不了门营不了业接不了客!

他心里打的可是一手好算盘:到了那个时候,青楼老板来求他、贿赂多少银子他都不会要,也不敢明着要,但他可以借律法摆架子,明正言顺的查封她们,让她们在京城混不下去!除非歌飞飞前来求他!

当然,他这话是凑到歌飞飞耳边说的,其他的人听不见,他们看见的,只不过是一个正值盛年的朝官与一个身份不明的漂亮姑娘在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罢了。

而且,旁边的人偶尔扫一眼他们俩,也只会觉得他们俩在暧昧调情。

范颖儿恰好扭头看到了这一幕,她的脸上露出鄙夷之色,赶紧欣喜地对南夜千浔等人说道:

“你们快看,那个胡大人带来的女子真的是青楼的人诶,她正和一个男人打情骂俏哦。”

南夜千浔不经意地往那边角落一瞥,刚好看到了黄大人从歌飞飞耳朵边离开,一脸的得意。

他的眉头不由微微拧了起来。

范颖儿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高兴不已:哼,敢当她的面勾引她未来的夫婿,敢无视她这个千金小姐的存在,还敢公然与人调情,真是找死!

歌飞飞镇定地坐在那里,当黄大人的头凑过来的时候,她本能地往后面躲了躲,但当她听清楚他的那番威胁之话、并且转头看到他得意洋洋的嘴脸时,她反倒不躲了。

她淡定地横了一眼这个猥琐可鄙的男人,眼睛里露出戏谑嘲讽之意,一双丹凤眼眨呀眨,两排长睫毛扇呀扇,扇得黄大人心痒痒的。

他忍不住又凑上去开心地问道:

“飞飞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啊?没关系,直说就……”

他的话没有说完,歌飞飞突然瞪大双眼,露出吃惊的表情,无辜地、大声地、以全水塮里的人都能听得清的清脆的声音说道:

“呀,黄大人,您说什么?您说您比丞相大人还要厉害?丞相只有虚权,只对皇上负责,而您掌有实权,那些商家、百姓都要看您的面子,否则您就敢拿律法治他们的罪?啧啧啧,黄大人,您这样说可不好吧?”

说着,她故意往主席上的范丞相

夫妻以及南夜千浔等人看了一眼,摇着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您手握实权,可以查户籍收赋税管理财政收支是不假,可您也不能自负地认为,您就比丞相大人能干啊,您还各种瞧不起其他官员,您这样子说他们,可有失厚道!”

她的声音很大很清脆,说话像黄鹂般动听,有韵律感,再配上她生动的表情、灵动的双眸,顿时将整个水塮里嘉宾们的目光吸引到她这边来了。

来的大多都是朝廷各级官员,对这个黄大人的性子喜好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一些,有知他根底的见他居然对着一个姑娘诋毁其他人,脸上纷纷露出“早就知道他这副德行”的轻蔑表情。

水塮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对着他指指点点。

黄大人见自己不但不能威胁到歌飞飞,反被她利用机会当众编排了自己,不由恼羞成怒。

“臭丫头!你不要造谣中伤!诬蔑朝廷官员你可知道是什么罪吗?!你信不信我……”

“黄德仁!今天是我范府办寿宴,你这是想要在这里闹事吗?”

范丞相忍无可忍,终于开口发话了,他虽然没有说多狠多重的话,声音也显得平静老辣,但却不怒自威,自有一股在高位者的从容与威严。

黄德仁的身子抖了两抖,脸色刷地一下变白了,额头上冒出了细汗,顾不上再和歌飞飞算账,赶紧回过身为自己辩解:

“丞相大人,请您听我解释,事情不是您看到的那样子的,您不要相信臭丫头的诬陷,我并没有说那些话,这全是她……”

范文英冷着一双眼,还未说话,一旁的南夜千浔懒懒地打断了他的解释:

“黄德仁?这个名字是不是起错了?德仁德仁,无德不仁,唔,居然在酒宴上调戏一个小姑娘,仗着小姑娘什么也不懂,便大放厥词,夸自己比范老还要有权有势,啧啧,范老,依本王看,这莫不是嫌您年纪大了,觊觎您那位置?”

他这一表态,便是相信了歌飞飞的话,给黄德仁定了性:他是为了讨姑娘的欢心,将自己夸得天花乱坠权势无边呐。

黄德仁这下是有口莫辩了,南夜国的二皇子浔王殿下都开金口了,还让他怎么辩解?他可以给范丞相解释,却不敢在南夜千浔面前辩驳啊,急得自己个站在原地,抓耳挠腮,喃喃个不停: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冤枉的……”

范丞相其实并不相信黄德仁会在一个姑娘面前说自己不如他,他的眼睛可不瞎,脑子也不糊涂,心里早就有了判断,这不过是小姑娘不喜欢黄德仁,给他下的套而已。

可是黄德仁敢在他家的宴会上调戏人家姑娘,还被姑娘摆了一道,他可是很不高兴,也很瞧不来的,所以本着教训他一下的目的,便板起了脸,打算教训两句,便息事宁人,以免坏了寿宴的喜庆。

可是现在,南夜千浔一表态一定性,这件事情就不太好简单处理了。

不过,他也是个老奸巨滑的,于是,他呵呵一笑,摸着山羊胡子笑眯眯地问道:

“浔王殿下,依您看,这事应该怎样处理?”

南夜千浔耸耸肩,单手敲着桌面,很不负责任地推了这个担子:

“范老,黄德仁又没跟我说您如何如何,这事涉及的只有您,您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我不便插手。”

不便

插手是什么意思?是因为他和叫飞飞的那姑娘认识,所以不便处理黄德仁?还是别的原因?

范文英在这里揣摩着南夜千浔的心思,那边的黄德仁可是煞白了脸,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滴,再也不复平时的自负与刚才在歌飞飞面前的嚣张。

有心想要跑到范文英面前抱着他的大腿求他宽恕轻饶,又觉得自己做不出来,当着这一大厅里所有人的面,还都是南夜京城的权贵们,他还真拉不下那个面子。

站在那里,他的头垂得低低的,怎么也不敢抬眼去看周围人的眼神与表情,真是恨不得地上现个洞他立马钻进去藏起来!

歌飞飞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表情,也观察到了范文英的犹豫,她决定再在火上添一把柴浇一缸油。

“胡大人,我刚才将黄大人的话说出来是不是不太好?是我考虑不周,让丞相大人陷入为难之中,也破坏了寿宴的气氛,更是让黄大人被大家指责,唉,我当时不那么吃惊就好了,应该小声劝说黄大人不要口出狂言的。

“这样对他,对丞相大人,对丞相夫人,对大家都好,怪只怪我太幼稚太年轻,太沉不住气了,一听丞相大人被人贬低轻视,我就忍不住义愤填鹰,下次我一定要吸取教训。”

她这番话看似是在对胡明华自责,其实是再一次将黄德仁的真面目在众人面前揭穿,挑起战事。

果然,胡明华赞赏地看了她一眼,附和道:

“飞飞,你不要自责,这种事就应该大胆地揭发,公之于众,我们皇上对官员的人品是有着较为严格的要求的,像黄大人这般当众调戏你在先,又贬低朝廷大官在后并抬高自己以为可以讨你欢心的行为,是皇上和皇后非常痛恨的,也是我等绝大多数正直官员所不耻的。”

那些正直的官员们此时也纷纷表态,谴责起黄德仁来:

“就是,胡大人说得非常对!此等小人行径却是令我等不耻,也是不容于朝廷的,更是皇上所深恶痛绝的,可惜今天监察御史彭大人没来,否则明天准会被他上个弹劾的折子。”

黄德仁冷汗直流,面色死白,哆嗦着身子快步走到范文英面前,哭丧着脸求道:

“丞相大人,我是冤枉的,求求您明鉴,您老可不要听信臭丫头的一面之词啊!”

南夜千浔勾起嘴角冷哼一声,眼里尽是嫌弃。

范颖儿在一旁看到了他的表情,心下一盘算,觉得此刻自己应该站出来表明立场,正好在他面前表现表现,顺便也是帮叔爷出口恶气。

于是,她“刷”地一下站起身,指着黄德仁怒道:

“好你个黄大人,亏你身为朝廷命官,拿着朝廷的俸银,不但不为百姓做事,反而为了讨一个青楼妓子的欢心,故意贬损比你职位高的丞相大人,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你当的是什么样的官?

“我看你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色狼!整天想着那些红粉艳姬的龌龊之事,你的心一定是黄透了!想拉我叔爷给你垫脚帮你追妓子,也不看看你自己几斤几两重?!你这样的大官,简直是让我们这些京城百姓们看不起!

“你居然还异想天开地将自己和我叔爷比!你凭什么和他老人家比?你拿什么和他老人家比?你是比叔爷资历长经验丰富,还是比叔爷才学高为人正直?你也配和叔爷比?我呸,你也就只敢在妓子面前偷偷地夸海口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