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颖儿越说越来气,越说越义正辞严,越说越停不下来。

她感觉在叔爷和浔王殿下面前,自己的口才突然变得好极了,一股自豪感和得意感油然而升,滔滔不绝地数落着黄德仁的不是。

黄德仁真是欲哭无泪,此时的他后悔极了。

自己刚才真是看走眼了,居然着了一个臭丫头的道,此刻他是掉进黄河,有嘴也说不清了。

不管怎样解释,大家都不会信,况且还有那些平时就看他不顺眼和他不对付的同僚,此刻更是逮着了机会拼命地挖苦他、讽刺他,简直是要把他往耻辱柱上钉死啊!

水塮里因为范颖儿的话而再度热闹起来,大家纷纷指责着黄德仁,一是原本大家就看他不惯,二来也是为了向范文英表明态度与立场,以免被他记恨将来给自己穿小鞋。

反倒是引起这场声讨的歌飞飞置身事外了。

她端坐在椅子上,拿着筷子淡定自若地吃着美味佳肴,慈眉善目,心平气和,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

南夜千浔一双桃花眼一直盯着她看,对她的个性脾气已经蛮了解的他,只觉得这样子的她真的很……让他喜欢。

最后这场集体谴责还是以范文英的一句话给终结了:

“好了,大家安静,今天是内人的寿宴,黄德仁之事不宜在此讨论,我们还是高高兴兴地喝酒赏戏吧,其他的等明天上朝了再论。”

他这话一锤定音,说是明天将在朝廷上讨论黄德仁德行有亏之事,这也就意味着会有监察御史出面弹劾了。

而以南夜皇上和太子以往的态度,黄德仁的从政前景相当的不妙。

歌飞飞表示比较满意,黄德仁表示很绝望,也无心再在宴席上呆了,灰溜溜地告辞回了自己的家。

经过这一出,大家对歌飞飞更好奇起来。

看这个姑娘年纪不大,和浔王殿下很熟,与胡大人关系密切,长得又明艳动人、顾盼生辉,不小心将黄德仁的话说出来时又是那么地单纯自然,后来自责的时候也是善良得毫不做作。

你说她有心机吧,她偏偏长着一副人畜无害无比纯洁的脸;你要说她毫无心机吧,她偏偏又将堂堂的户部侍郎整得无地自容,夹起尾巴灰溜溜地逃了,还落个未来政治生涯“生死不明”的境地。

这个姑娘,实在是让他们生了许许多多的兴趣,想要一探究竟。

可惜,悄悄问胡明华,胡明华偏偏卖着关子,不肯告之她的身份不说,反而还狠狠地瞪他们一眼,让他们碰了一鼻子灰后,八卦之心更是大盛。

不过,随着南夜千羽的到来,大家的注意力很快便转了方向。

南夜千羽自从以太子身份摄政之后,每天勤于政事,兢兢业业日理万金,不管大事小事,他都亲自处理,所以才摄政不久的他,是相当忙的。

以至于范丞相夫人的寿宴,他也跚跚来迟。

他一来,气氛顿时又和之前不同了,原本轻松自在的氛围因为这位冷冽霸道太子的气场太过于清冷,而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大家都跟着他,开始不苟言笑起来。

柳千影是唯一一个例外的,她本身就很清冷,与南夜千浔性子相近,对

于他在百忙中能抽空前来,她显得很高兴。

终于不用独自陪坐在这无聊的宴会中,尽管身边的南夜千浔一直陪着她说话解闷,怕她不适应,可她仍旧在看见南夜千羽的那一刻起,立即将他给抛在了一边,只和自己的爱人眉目传情窃窃私语去了。

南夜千浔顿时觉得自己很多余,又觉得身后的范颖儿很聒噪,话多得让他心烦,不停地问他喜欢什么爱好什么可不可以请她去他的王府参观之类的话题,和那些迷他的花痴们没两样,无聊透顶。

再度瞥了一眼那旁若无人气质高傲冷冽的一对,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一掀长袍,起身便向着歌飞飞那一桌走去。

将她身边的一个客人挥手赶走,一屁股便坐了下去,然后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笑眯眯地说道:

“嗨,飞儿,看在我帮了你的份上,你现在也帮我一个忙如何?”

“什么忙?”歌飞飞斜他一眼,自顾自地喝着小酒吃着美食,还伸着脖子津津有味地去看舞台上的表演。

南夜千浔似乎很不满意她的敷衍,五指张开挡在她的眼前,噘着嘴抗议:

“喂,飞儿,我这么一个美男子在你面前,难道不比那台上的小生好看?作什么看他!”

“别闹!人家小生演戏演得多好,简直是惟妙惟肖,正演到关键处了,他要翻墙进小姐的闺房,我猜接下来会出状况。快把手拿开!”

歌飞飞偏头想躲开南夜千浔的大掌,无奈她偏头,他的手也跟着偏,总之就是将她的视线遮住不让她看戏,这让她很恼火,挥手就要打开他那烦人的大掌。

“不拿!有本事你就将我的手挪开!”南夜千浔像个孩子般在耍着无赖。

他现在心情不好,很不好!所以,他也不能让歌飞飞好过,他希望这个姑娘能逗自己开心,让自己忘掉主席位上的那一对。

歌飞飞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他的这个心思?

一门心思想看戏的她不由恼火万分,心道:这个破王爷认真起来的时候还是蛮好的呀,怎么一闲下来不谈公事不是解决正事的时候,他这人就这么不正经呢?

不是勾肩搭背“骚扰”她,就是跑过来干扰她愉快地看戏,简直就是见不得她独自一人悠游自在嘛。

她不是个轻易服输的姑娘,于是,便执着地想要打开他的大掌,两个人你来我往,倒也斗得不亦乐乎。

他们俩在这处角落里小打小闹着,却让其他的宾客看得好笑,觉得俩人真像一对打情骂俏的冤家,看得分外津津有味,比舞台上的戏好看多了。

唯一一个不舒服的,自然就是范颖儿了。

太子来了后,她和那琴因为身份的问题,被下人引导到了另外一桌,本来就有些不舒服。

如今,看到南夜千浔居然丢下她,跑去和一个妓子打得火热,更是让她不开心到了极点!

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歌飞飞,范颖儿恨不能冲上去打她两耳刮子,再骂她两声“贱人”,然后再严厉地喝斥她“不许勾引我的未婚夫婿!,否则叫你好看!”

就在她忍无可忍、眼睛快瞪出眼眶之际,舞台方向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香儿,你怎么啦

?你别吓我啊!”

水塮里的人纷纷站起了身,伸长脖子往舞台上看去,范颖儿的眼睛始终盯着歌飞飞和南夜千浔,任舞台上发生天大的事她也没空去搭理。

南夜千浔和歌飞飞在听到舞台上那个小生传来的惊呼后,两人对视一眼,收手不再打闹,同时向舞台上看过去。

只见两尺高的圆台上,饰演小生的演员抱着戏里的小姐不知所措,大声地叫着她的名字,脸上的表情悲伤不已。

很快他又紧张地大喊:“快来人!来个大夫!香儿快死了!来个人救救她啊!”

而躺在小生怀里的叫香儿的女子却是一动不动,双手自然地下垂,脸上的表情看不到,不知是死是活。

已经有下人奔过去瞧个究竟了,戏班子里的人也从后台涌到前台看究竟。

南夜千浔匆匆说了句“我去看看”,便纵身飞到了舞台上。

胡明华是京兆尹,感觉此事蹊跷,也快速跟了过去,走上了舞台。

歌飞飞正要跟上去,却被人扣住了手腕,回头一看,居然是范颖儿。

“范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不让你跟过去,那是官府的事,你一个妓子跑过去掺和个什么劲?难不成你是大夫会救人?还是你是官差会断案?真是笑话!”

歌飞飞朝舞台上瞥了一眼,那上面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将南夜千浔和胡明华的身影都给围在中间看不见了,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不过有他们俩在,自己去不去倒是无所谓,只是,她很不喜欢范颖儿的态度和语气。

用力甩开她的手,歌飞飞眼眸微冷,挑着眉毛问:

“你是皇上还是太子殿下?或者你是某个朝廷大官?还是你是公主郡主或者县主?”

在瞧见范颖儿憋得通红的脸色后,她冷哼一声,继续质问道:

“如果这些你都不是,你有什么权利来管我的行动自由?连你的丞相叔爷都不限制我们,你又有什么资格来限制我?你还是安安分分地当你的大小姐好了。”

说罢,她扔下范张口结舌的范颖儿,迈开长腿往舞台方向走去。

范颖儿在短暂地错愕愣怔后很快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跟在后面追了过去,她倒要看看,这个叫飞飞的妓子非要上去是要闹哪样!

歌飞飞快速跑上舞台,分开人群挤进去一看,叫香儿的演员已经被平放在了地上,南夜千浔正蹲在边上给她做着检查,胡明华和另外几个官员也在查看着她的状况,太子负手站在一旁神情严肃。

她只瞟了双目紧闭、嘴角流着黑血的香儿一眼,便知道她大约是中毒而亡了。

若真有救,早就送到大夫那儿去了,况且南夜千浔本身就有解毒的本事,不至于见死不救。

她抬起眼打量着现场的人,除了围上来的宾客和明显是戏班子里的人外,她特别地多看了那个小生几眼。

上了舞台近看之后,她发现,小生没那么好看。

或许是因为脸上涂了厚厚一层劣质傅粉的缘故,白虽然白,却是一片惨白,白得不匀,眉和眼描得也太浓,脸颊上甚至还打了胭脂,舞台妆近看可谓是惨不忍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