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纶与郭嘉一同赶到赵云营中的时候,赵云正在清点伤亡情况;赵云不认识蔡琰,却是命令手下军士妥善安顿。郑纶忙让军士带自己去见蔡琰,只见女孩仍然披散着头发,由于惊吓过度,蜷缩在营帐的角落。

郑纶心疼地走上前,“琰儿,让你受苦了……”

“你是谁?!”女孩木然地望着郑纶,声音极其艰涩,带着恐慌的沙哑。

郑纶这才看清楚女孩的面容,那是一张消瘦的、充满着迷茫和混乱表情的脸,虽然她完全可以用美丽来形容,可是,她不是蔡琰。赵云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将军务交付给副将,走了过来,“难道她不是蔡大小姐?”

郭嘉打量着女孩,不禁疑道,“看来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郑纶大为失望地转身。

不料女孩突然问道,“请问,您是郑将军吧?奴婢是大小姐的侍婢,您认不出我来了?”

郑纶一怔,仔细瞧了瞧,印象却是非常模糊。蔡琰的贴身侍婢只有两名,但是眼前的女孩显然不是其中之一,可正是她的话,已经引起了郑纶足够的注意,郑纶不禁眼睛一亮,“你家小姐现在哪里?你为什么会被如此安排?”

女孩就像是遇见亲人一般,哭泣着将事情颠三倒四地说了起来,她说话和哭泣相配合的技巧非常好,每每说到重要消息,都会因为哭泣而打断,然后失去头绪。郑纶和郭嘉只听得暗暗皱眉,可是心里着急却又不能打乱她的话,好不容易才听了个梗概。

赵云猛地想起,与女孩一起返回的,还有几个白波军士,此时却没人影,不由大疑,“跟你一起回来的那几个白波军呢?”

女孩一怔,却是连连摆手,“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血……血……”

郑纶等人见状,便知是女孩惊吓过度,而那几个军士多半怕是已经死在乱军中。郑纶特意从城里找来几个老妪照料女孩,不禁对蔡琰的处境更加担心,现在是婢女,闹不好下一次就该推出蔡琰本人了,可是郑纶始终都不是很明白,单于此举的用意到底何在。

匈奴在经历了一次算不上规模的混战之后,云中城外显得异常宁静,慑于赵云诸将的神勇,甚至城下搦战的胡将都少了许多。荀攸率先觉察到了什么,对郭嘉道,“匈奴人的重兵仍然聚集在云中通往其它县城的沿途,我总觉得先前救回的婢女有些蹊跷,可是根据仆人们的消息来看,似乎一切又没有任何异动。可是,加强城内管辖,应该是当务之急。”

郭嘉深以为然,找来赵云,问起当日情形,尤其是那几个白波军。赵云派人寻遍军营,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要么确实在战场上失散,可是如果不是那样的话,那几个白波军迅速引起了荀攸的重视。

荀攸道,“必是趁乱入城了。如果是我,我会派人首先联系城中的匈奴人,制造暴动,形成对某个城门的控制,里应外合;另一方面,如果能想办法引火烧粮的话,也将对我们形成最致命的打击。”

早在夺取云中城之时,郭嘉就已经把从揽雀坡营救出来的俘虏全部安置妥当,在不扰民的前提下,汉人与匈奴人差不多都混居在固定的区域内;云中局势的紧张,使郭嘉不得不借用俘虏中一切可以任用的人,组成了一些自发的后勤力量,同时也负责监视城中匈奴人的举动。荀攸的推测,一下子把郭嘉原定的格局打乱,如果不能有效地控制这些匈奴人,那么等待远征军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郑纶闻讯,也是忧虑不已,城里至少有一万多匈奴人,在远征军攻占云中的时候,郑纶从未将那些匈奴人看待成俘虏,甚至还让军队拨出了一部分粮食来接济贫民,还准许匈奴人离开云中投奔亲友。然而那些习惯了定居生活的匈奴人,并不愿意离开,至少他们呆在城里,不会饿死,而一旦离开,谁也不能保证会有什么样的生活等待着他们。郑纶终于决定,对城里的匈奴人实行必要的管制,并且将城卫军中调拨出一部分来专门看管。

暮秋的云中城显得特别平静,人们更多地关心城头日渐凛冽的寒风刮起旗帜发出扑拉拉的声响,或者偶有成群的大雁掠过头顶。

近半个月了,越是这样的平静,就越刺激着人们心头逐渐出现的懈怠和疲惫。郑纶与女孩渐渐熟络,她名叫李芊儿,是地地道道的洛阳人,自幼丧父,母亲迫于生计做了蔡府的仆人;蔡琰见她与自己年龄相仿,人又机灵,便让她时常陪伴在身边。郑纶只能信她五六分,因为与蔡琰的交往中,从来都没有见过有个叫李芊儿的,而且按照她的说法,蔡琰应该对她十分信任,而据郑纶的了解,蔡琰信任的丫鬟只有竹居中的两人。郑纶试探着向她询问起有关蔡琰的事情,意外的是,她居然能答上七八分,而且甚是流利,不带思索;只要一提到蔡琰的处境,李芊儿却总是哭红鼻子。

秋猎的时节,匈奴人的活动明显频繁起来,原野上随处可见大队的匈奴骑兵追逐着迁徙的走兽兽群,竟把云中城的十数万汉军完全当成了空气。典韦屡次要求带军参与到围猎中去,都被郭嘉严令禁止,典韦与赵云众将一商议,典韦定要出城,只带少数几名最善战的亲卫;赵云、徐晃也是心动,遂率本部五百军随后接应。

典韦大喜,偷偷瞒过郭嘉,从北门杀出;匈奴人似乎根本没有想到城中的汉军杀出来抢猎物,猝不及防,纷纷逃窜。典韦只管招呼手下军士猎杀野鹿,收获颇丰;赵云、徐晃随后赶到,众人抢得许多猎物,欢欢喜喜回城。

郭嘉得知,立即召集众人,对三将不遵号令之事大发雷霆,责令典韦廷杖一百,赵云、徐晃各五十。郑纶哪舍得责罚,慌忙打起圆场道,“奉孝息怒。我看都已经抢了那么多猎物回来,又没有任何伤亡,便让将士们把猎物都与众营分了,总算也是将功抵过了吧。”

郭嘉冷笑道,“若胡人趁我军松懈,偷袭城池,届时城中仅管将军一员大将,如何应付?若彼军设伏,陷了此三人,那又该如何?我号令再三,不得出城会猎,可偏偏老典带头,教我如何服众?”

刘晔与赵云、徐晃素厚,也不忍见责,忙冲二人挤眼。赵云悄悄一推典韦,原想让典韦认个错,低个头,那便算是了事,不料典韦竟嚷道,“俺便是受了一百杖,那许多猎物也是俺老典弄回来的,少不得喝酒之时,偏不叫你小郭先生。”

众人不禁莞尔,谁知郭嘉竟当着众人的面,拂袖而去,对郑纶道,“伯纯若不明军中法度,败亡之日恐不远矣。”

郑纶亲手接过军士手重的木杖,走到典韦面前,举杖在典韦后背打了一记,“这算是我对你的惩罚,一下跟一百下并没什么区别,但是我也把话说透了,如果再有下次,依军法从事,若有人求情,同罪论处。”

典韦不禁一呆,在他印象里,还是第一次见到郑纶和郭嘉都这么严厉,可是他的纪律性实在欠奉,一百下变成了那不疼不痒的一下,当真拣了大便宜。赵云、徐晃各有惭色。

抢夺回来的猎物,却是实实在在地被做成了香喷喷的野味。郑纶吩咐将野味分散给全营将士享用,甚至把自己分得的一块鹿肉让给了李芊儿,郑纶巡视了一圈,又来看望李芊儿,送来的饭食都已经食用,唯独那块鹿肉,却丝毫不动。郑纶奇道,“咦?你怎么不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