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尽头VS开始

江百果的手抬到半空中,是要推开池仁的。无论他好不好看,诚不诚恳,有没有资格,也不管她贪不贪图他的气息,关键是这是什么千钧一发,剑拔弩张的时刻,他们又怎能为所欲为?

可是,他说什么?

“你有做对不起我的事吗?”江百果吃力地支撑着池仁的重量,脖子梗得直直的。

他这哪里是拥抱她,根本像是喝醉了,困极了,像奄奄一息地要丧命在她身上。

池仁一动不动:“又何止一件两件?”

江百果一怔,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知道,一定有事发生:“池仁……”

“嗯?”他卑微地。

江百果早就抬到了半空中的手,到底是有始有终,推开了池仁。她从他的双眼看进去:“可有些话,不是你不想说,就可以不说的。”

他欠她千万句对不起,又怎能用区区“不想说”就一笔勾销。

池仁右侧第五根肋骨骨裂,被江百果一推,到底是疼,弓着身子放开了她,但双手还是握在她的双肩上:“十七号,我去接你,早上八点,会不会太早?”

这三言两语,在旁人听来有多没头没脑,又有多隐晦,在江百果听来,就有多一语中的,又有多凶猛。她不仅知道了有事发生,也大抵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

池仁知道了,无论他是幡然醒悟,还是道听途说,池仁知道了……她是谁。

“你不是说,有其它安排了?”当池仁摆明了迎战,江百果反倒有些惶惶了。

说真的,她也不过就是贸贸然地对他下了战书,至于战术,她又哪里有?

池仁一锤定音:“先以你为重。”

“好,那就早上八点,我等你。”江百果像是自己把自己逼上了梁山,但无论如何,是她握有他的生杀大权。她刀就架在那儿,至于他什么时候把脖子伸过来,是在过去的每一天,是在今天,还是在即将来临的十七号,她可以等。

池仁点点头,转身回了车子,不过,却是坐进了后排。

“送我。”他关上车门,手往旁边一搭,按在江百果的“档案”上。

江百果气结,从

驾驶位一侧降下的车窗探进头来:“我是你的司机吗?”

池仁抬手,指了指副驾驶位上的一袋子药品:“百果,我不骗你,我浑身都在疼。”

“你……受伤了?”江百果可谓是惊吓连连。

“免不了还得请你帮我上上药。”

“怎么搞的?”

池仁皱着眉头,动了动肩颈:“我们可不可以路上再聊?我还记得你说过的疼痛指数,而此时此刻我的疼痛指数高达五到六之间。”

江百果站直身,气恼、焦躁,又无可奈何,双手叉腰,长吁一声,这才看到张什还没走,估计是放心不下她,还远远地看着她。她生挤出一个微笑,对张什道别地摆摆手,到底是坐上了池仁车子的驾驶位。

“你家。”池仁发号施令。

“为什么是我家?”江百果怒气冲冲地回过头。

池仁字斟句酌:“因为我快要搬家了,等搬了家,再请你去。”

在过去的十五年,池仁对姚会所,就如同对姚曼安寸步不离,但今后的五十年,一百年,他知道他将要陪伴的,是另一个人了。

江百果顿了顿,分了心。

长久以来,和她的“理智”唱反调的人们,总是说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而她一度几乎被说服,在对这个叫做池仁的男人牵肠挂肚,茶饭不思的四季更迭中,她几乎被说服,几乎臣服于蛮不讲理的“情感”。但当下再想想,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是没有理由的?

她喜欢的,分明是他的分寸。

有太多话,没到说的时候,他绝口不提。

却又那么轻轻地点拨一下,就让你知道,他记着呢,那些该为你着想的,他都记着呢。

“六点五。”池仁说的,是他飙升的疼痛指数。

江百果正襟危坐:“那也不能……去我家。”

池仁身子向前倾,靠在驾驶位靠背的背面:“放心,今天我什么也不会做。”

江百果好笑,高高拎起旁边一袋子花花绿绿的药品,又砰地撂下:“呵,这个德性你能做什么?”

池仁伸手,摸了摸江百果的头顶:“那还不开车?”

午夜十二点,池仁坐在江百

果家的沙发上。这是他第二次上来,第一次,就在昨天,他的白色衬衫敞着归敞着,但好歹还在身上。而今天,他**着上身,黑色衬衫被丢在扶手上。

隔着一张茶几,江百果站在池仁的对面。昨天,他还好端端的,天知道,她还偷看了他硬朗的线条。而今天,她用不着偷看了,他将药品塞给她,不再玩“酥胸半露”的把戏,彻彻底底脱掉了衬衫,大公无私地给她看个够。

他说的一点不假,他不浑身疼……才怪。

江百果蹲下身,在袋子里乱翻:“哪个是口服的?先吃了再说。”

池仁跟着江百果一块儿找:“你还记得吗?那时候,在普吉岛,你说你之前的每一段恋爱,都是你剪掉的指甲。而我说,我的每一段感情,都是我身上的一道伤口。”

“所以?”江百果埋着头。

“所以,”池仁找到口服的药品,不紧不慢地拆开,放进嘴里,直接吞下,“这些都算在你头上。”

“你这是栽赃。”江百果还在乱翻,药盒上的字进了她的眼,像是一只只走街串巷的小虫。

池仁又找到外敷的药膏,拆开,递给江百果:“说真的,你早就想教训我一顿了吧?可真要让你动手,你又未必能怎样。”

江百果拿着药膏,声势浩大地绕过茶几:“所以我还得谢谢这位好心人,让我坐享其成?”

池仁轻笑,不接这个话茬,转过身,背对江百果:“你还记得吗?那时候,我们都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江百果微微俯着身,将药膏抹在池仁脊背的一处处瘀伤上:“池仁,人老了才爱怀旧,路走到了尽头,才会回头。我们……走到尽头了吗?”

“我们……还没开始,不是吗?”池仁反问道。

这是池仁和江百果心照不宣的事实。

在过去的一年间,无论他们是谁先对谁动了心,又是谁付出的更多一点点,也不管他们分离过多少次,又拥抱得有多紧,事实上,在十七号来临前,整整十五年前的他们的相识,将他们重逢后的每一天高高架起,有如空中阁楼,再美,再壮观,再鬼斧神工,也是虚幻,也是空谈,也有可能在一瞬间轰然坍塌,也算不上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