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恩科越来越近,谋逆大案的余波渐渐消散,云集在京城的举子将京郊周边的寺庙农户全都挤满了,更不用说城中的客栈别院了。

自从谢长风抱着祁渊一起睡了一次后,这货就像是上瘾一样,天天往东宫跑。

祁渊刚开始还担心有人发现谢长风的踪迹,哪知道谢长风这厮暗夜偷香的本事太过高端大气上档次,一直到恩科开始前三天,还是没人发现他的踪迹。

祁渊很愤怒。

“严左卫和叶右卫都是干什么吃的?!”

“很显然,和我相比,他们都是渣。”谢长风大言不惭的道,“要知道我可是咱们大楚朝第一高手呢!”

那天叛乱之时,谢长风一人一马带着太子冲出重重包围的英姿闪瞎了无数人的狗眼,漫天流言根本就压不下去,现如今全世界人民都知道东宫禁卫统领谢长风实力高强无人能敌,堪称大楚朝第一高手!

当然,这个第一还夹杂着不少水分,有的人就嘲笑谢长风其实是逃命第一。

比如咱们的白月光太子殿下,他嫌弃道,“你也就逃命速度快一些罢了!”

——马速那么快,那天颠簸死本殿下了好吗?

“是是是,你说的没错,我就跑的快。”谢长风笑嘻嘻的,并不生气,反引以为傲。

天策府弟子上马后跑路速度那妥妥的,除了七秀坊的长腿秀姐施展蝶弄足追在马屁股后面甩剑破虚空,谢长风迄今为止还没遇到能在战斗中追上他的人。

祁渊一噎,他瞪了谢长风一眼,又叹道,“我估计父皇会将你调走吧。”

“我不会同意的。”

祁渊愣了愣,叹息道,“长风,别违逆父皇。”

“是他开口让我去东宫的,在他没有改口前,我必须兢兢业业的看护东宫。”谢长风满不在乎,不过看在祁渊的面子上,他又道,“好吧,只要呆在京城就行了。”

祁渊闻言,不由得微笑起来。

这天,林氏找到谢长风,“这是那位卢家堂兄的资料。”

谢长风心里发虚,这几天光顾着和祁渊加深感情了,他竟将林氏托付的事情忘到脑后了!!

他扫了一眼资料,原来这卢家堂兄名叫卢岱,字鸣远,今年十九岁,就住在京郊卢家别院。

如今朝中的卢家子弟官职都不大,最高也不过是礼部司员外郎,只有区区从五品,京城寸土寸金,卢家在城内没有大院子,为了接纳族中参加科举的子弟,就将京郊别院收拾出来,让这些家族子弟住下。

不过因卢家势弱,卢家别院的位置也比较偏僻,谢长风带着人跑马跑了快两个时辰,才找到卢家别院。

谢长风的亲兵上前拍门,那门房一听到是东宫禁卫统领谢长风上门,连连摇头,一脸鄙夷,“如今那谢大人肯定在家养伤呢!你莫要欺骗我们!”

——由此可见谢长风那‘威武’的大名早已名扬四海=v=

谢长风微微蹙眉,他深吸一口气,直接站在别院大门口大声道,“卢岱!你给我出来!”

隐含内力的声音极具穿透力,一瞬间整个别院的人都听到了。

卢家这次一共有六个子弟上京,谢长风来时他们都在各自房间内温书,听到这如惊雷一般的声音后,全都惊疑不定的推门而出,其中一位一身月白长衣是书生眉头紧蹙,对身边的书童道,“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小书童飞速跑到别院大门口,刚探出个脑袋,就看到坐在马上的谢长风,小书童被谢长风那身戾气吓住,哆嗦了一下,在听到门房说是东宫禁卫统领,忙不迭跑回去告诉自家公子。

卢岱听后惊诧不已,这谢统领来找他干嘛?不是传言他重伤需修养吗?

他和谢统领唯一的联系就只有早年父亲为他的定下的亲事,可是母亲前几日不是已经上门取回信物了吗?怎么今日谢统领又来找他?

想到这里,卢岱敏锐的察觉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他微一沉吟,就快步朝大门走去。

那小书童跟在卢岱身边,小声嘀咕着,“少爷,您过去了千万别出去,那位军爷看上去可吓人了!”

卢岱摇头,“休要胡言乱语,谢统领武艺高强,许是威势过重,你莫要害怕,心正即万事不惧。”

那小书童听后一挺胸,拍了拍胸膛,脸上虽有慌乱之色,嘴上却道,“少爷说的是,到时候,到时候端砚会保护少爷的!!”

卢岱哭笑不得,他摇摇头,对门房打了个招呼,抬手推开了大门,随即就是一愣。

门外不远处停着一小队亲卫,当先一人穿着黑色戎衣,长发并未束冠,只是随意束在脑后,他剑眉星目,面色苍白,看上去似乎重伤未愈,只是最引人注目的并非他那清俊的容颜,而是那周身锋利冰冷的气势,即便他双目微阖似乎在打盹,阳光照射在他身上,却依旧让人觉得浑身冰凉,心生恐惧,鼻息间甚至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

怪不得他身边的书童端砚会心生惧意,这样一位大煞神的确骇人。

卢岱深吸一口气,抬步向前,在距离这黑衣将军尚有好几米时就停下脚步,他朗声道,“学生卢岱,不知哪位找我?”

谢长风睁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卢岱,发现这书生目光清明,举止从容,不由得嘴角上挑,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

“我妻林氏之前曾与你定亲,如今她已经嫁与我,信物自当奉还。”谢长风笑吟吟的道,“可你母亲并未同意此事,甚至还威胁林氏,说如若我谢长风不帮你疏通恩科一事,她就将此事宣扬的天下皆知。”

卢岱闻言顿时脸色大变,“什么?!”

谢长风低低一笑,他玩味道,“我来此只是想确认一下,这馊到不能再馊的破主意,是你父母想的,还是你想的,还是你们卢家想的。”

“谢统领,此事学生并不知情!”卢岱脸上浮现羞愧之色,“近日学生一直在温书,信物一事交给了家母,前日家母还说已经将事情办妥,学生就没再留意,哪想到母亲……”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作揖,语气坚定,“学生多谢统领今日出言提醒,来日学生定当上门致歉。”

谢长风嗤笑,“再有两日就是恩科,若是此次你考砸了,你们卢家可别说是因我扰你才考坏的。”

卢岱正色道,“若是未考中,只能说明学生读书不精,与统领何干?”

谢长风挑眉,他扯了扯嘴角,这才翻身下马。

“能有这种想法,不管你是否能被取中,都比大部分人强了。”

这世间俗人太多,总会将失败归结于他人身上,却从不苛求自身,卢岱能有此言,可见胸中自有丘壑。

谢长风摸了摸身边的大黑马,突然道,“近日我一直卧床,骨头都松了,不知卢兄看愿随我四下转转?”

卢岱闻言微一沉吟,就笑道,“既然统领想邀,敢不从命?”

两人走了一会,来到一处小山坡,山坡上树木并不高,大多是低矮的灌木丛,按理说如今已入六月,骄阳似火,会比较炎热,可山坡后有一条蜿蜒的小河,风吹过河面,带来徐徐凉风,小河上还架着一座小石桥,走过石桥,还有一片果林,越过果林,就看到一座用茅草做成的小屋。

说实话,卢家别院虽然距离京城有些远,景致却很不错。

谢长风的大黑马在河边喝水,他懒洋洋的躺在山坡背阳处的草地上,看着不远处茂密的果林,心情变得舒朗起来。

卢岱刚开始有些纠结,他自小教养不允许他就这么坐在草地上,只是看到谢长风大大咧咧的模样,又想到附近并无他人,索性就撩起下摆,直接正坐在草地上了。

看到卢岱这纠结样,谢长风直接出口嘲讽,“世家子弟就是规矩多。”

卢岱并不生气,反倒开始和谢长风辩论起来,“在谢统领看来,何为规矩?”

谢长风呵呵一笑,“我所思所行,即为规矩。”

卢岱被吓住了,如此心思想法,也太狂霸酷炫了吧?

天皇老子都不敢这么说,这谢统领当真狂妄。

“谢统领此言不妥,万事皆有规矩,怎能随心妄行?”卢岱沉声道,“古之五帝三王,知教不同,法度不明,假威鬼神,以欺远方,实不称名,故不久长。”

谢长风一哂,“秦崇法度,是以二世而亡。”

卢岱一愣,他刚才那句话是史记秦本纪开篇一句,哪想到谢统领一军人,竟熟读经史不成?

他哪里知道,唐时天策府弟子并非外界以为的纯粹军队,军中弟子也要读经义兵法,谢长风师从朱志秋,拜入卫公一脉,卫公弟子传自李靖,其传人必为文武全才。

谢长风熟读左传史记,精研各种兵法,还涉猎游记异志,略懂医术,胸中学识不下于当时名士。

卢岱深深的看着谢长风,陡然问道,“太子为国之重器,更是楚朝嫡传,若无礼法传承,凭何立太子?谢统领身为东宫禁卫统领,不知以何立场身份,妄言法度?”